到底是吃素还是吃荤？这事儿，轩辕青澈早就做了准备。

于花家喝了两口茶，他与花鎏金浅聊了几句后，便直言今晚他请客下馆子。算是姐夫请小叔子吃饭，于情于理都合适，也算是他的诚心。

他是诚心了，可叫花念娇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解读。他对她家人如此客气，图什么？她是该想入非非，亦或是别想太多？

心头混乱，她由着他带着。

夏日傍晚的京城热闹得很，人头攒动。街边的小商贩叫卖着中秋花灯，街头巷尾的饭馆商铺也都出了人站在门口，吆喝着请人进去。

“全京城最好的酒楼，万客楼！”花鎏金当站在那挂满灯烛的豪华酒楼前，他瞧着那金光灿灿的酒楼牌匾，还有那三个由当朝太傅亲自提笔写的金字招牌，不由得张大嘴，惊讶地指着说。

是了，轩辕青澈今日请他们姐弟去吃的便是这全京城，乃至全大周，最好的酒楼，万客楼。

他浅笑看向花鎏金，调笑问：“怎么？瞧不上？”

花鎏金赶紧摆手，略带歉意地说：“不，我怎么可能瞧不上万客楼！那可是达官贵人去的地方，菜品要价极高，我不敢想我……”

他花鎏金是谁？虽说爷爷是太傅，可那也是前朝太傅了，祖辈的福荫早就被他那嗜赌成性的爹给挥霍得干干净净。

他不是瞧不上，他是不敢想，他竟有机会上这万客楼吃饭。

心里究竟是酸楚还是喜悦，他说不清。似是一杯酒于他心头上下浇淋，辛辣中带着酸涩滋味，有一丝淡淡的甜与道不明的兴奋。

花念娇没有花鎏金想得多，她只是扫了一眼那些于金字招牌下进出的人。看着他们身着富贵，不用多问便知不是大官就是富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小弟与轩辕青澈，只有轩辕青澈是与这万客楼相匹配的。

她与小弟，更像是他带进去的乡下亲戚。

她不好直说自己心里发怵，觉着自己配不上去这么好的酒楼吃饭，便婉转问身旁人，“万客楼是要提前定位子的，你可是订了？再说，那一道素菜都能抵普通馆子的一顿饭了，你银钱可有带足？”

轩辕青澈展开手中折扇，自信大方地比出请的姿势，回应道：“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

是啊，轩辕青澈是妖，随便一个幻术便可蛊惑人心。甭管是不是订了位置，只要他今日想要吃，一个眼神过去，那门口的店小二便可立马上前鞍前马后。何况，他还是个有钱的妖。

不吃白不吃，花念娇昂首挺胸，索性狐假虎威，装一回富贵人。

花鎏金瞧着家姐往万客楼里走，他敏锐地察觉到门口店小二有皱眉嫌隙的表情。可当他姐夫跟着一并进去时，那小二又马上换成和颜悦色讨好人的模样。

他疑惑，不知是这小二会察言观色，还是姐夫着实贵气逼人？

“金哥，进来呀，站在门口作甚？”轩辕青澈发觉花鎏金一直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他们，他便招手，喊他。说时，他特地吩咐店小二，要求说：“劳烦安排一间上房雅座。”

店小二似是得了圣旨，他不仅仅是低头哈腰应下，还热络地出来搀扶尚未进酒楼的花鎏金。“少爷，您当心点这门槛。我搀着您，您小心抬脚哈。”

一声‘少爷’把花鎏金喊得浑身激灵，左手臂上的搀扶更是叫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不适应这种讨好伺候，便即刻把手臂抽出来，快步进酒楼，道：“别，我自己走。”

上房雅座内，他们三人临窗坐下。泛着蓝紫色的天边因着好气候起了火烧云，一抹一抹如画笔挥墨的赤红姜黄晕染在天边，气氛好得叫人恨不能吟诗。

“江南龙井，是新茶。”轩辕青澈在店小二满上茶水后，端起茶碗便是小饮一口。清香舒适的滋味进入口中，他很是满意。

店小二瞧见对方的满意，讨好道：“世子好品味，一口便品鉴出了这茶，厉害。”他将茶壶放在一旁的煮茶炉上，毕恭毕敬地冲着三位客人，询问道：“菜色可是按照王府的习惯上？”

轩辕青澈点头，道：“自然。”

店小二得了吩咐，他便起身，“世子，伺候的下人在门口守着。若是有吩咐，只管叫便是。”说完，他转身离开，将雅座门带上。

此刻，屋内就余他们三人。花念娇啧嘴惊叹，“万客楼到底是万客楼，达官贵人来得多了，连菜色都能照着客人府上的习惯来。这哪里是酒楼，应当是显贵们的后厨才是。”

花鎏金头一次感受这般周全的侍候，他双手端起茶碗，小心地喝了一口茶，说：“姐夫是早就准备好了吗？那店小二知晓王府习惯，想必姐夫常来吧。”

轩辕青澈倒是无所谓，他喝完一杯茶，又自顾自地倒上。吹去茶碗上飘出的热气，他目光看向坐在他身旁的花念娇，道：“你姐手伤了，不好叫她再沾水。”

这话一出，花鎏金方才注意到家姐手上绑着布呢。兴许是做了一天家务，那布已然弄脏，瞧不出原本的颜色。

“姐，你怎么手伤了？你这……伤着手为何还要帮我整理屋子做饭吃？”他只觉自己粗心，为何会没有留意？回想方才姐夫的话，想必是存了责怪的意思。

他羞愧难当，看着家姐不知要如何说。

花念娇倒是没有想太多，也没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可能是轩辕青澈的膏药效果好，今日一早她的掌心已经长上了嫩肉，手指活动也不妨碍。穷苦日子过惯了，只要能做活，就当是伤好了。

“我没事，不小心弄的。”她下意识地不想多说，便搪塞了一句。

轩辕青澈知晓她不想把小弟牵扯进来，便扯开话题，问花鎏金，“为何不当了那手串？你爹呢？近日可有回家？”

花鎏金原想问是否王府有人欺负家姐，可话到嘴边被姐夫打断。他看向姐夫，见对方脸上有在意家姐的模样，便不好多问，担心给家姐添麻烦。

“手串太贵了，不敢轻易去当，也不知是否能承受那价值。姐今日拿走也好，我收着怕叫贼人惦记。”他无奈咽下心中担忧，照实回答对方。“爹近日回来过一次，把姐房间里的东西都给找人卖了，寻思将那间屋子给租出去。”

轩辕青澈听了后忍不住蹙眉，心想花鎏金倒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可那爹着实是丢人现眼。

“日后你学堂费用我与你姐说了，我给便是。至于你爹，赌钱输红眼，那是无底洞，我帮不了。”他把话说直白，想来一码归一码，他又不是救世主。

花鎏金自然不敢想要王府世子来给他爹擦屁股，他知姐夫愿意出学堂银钱已然是大恩惠了。“姐夫心意我懂，日后我必当还您恩情。”

“不要你出，我自家的事儿我们姐弟自己想办法，哪能老让你帮忙？”花念娇倒是拒绝了，她不高兴欠他人情，不，是蛇情。并且，她也不愿与他搅和太深，怕日后跑路会有困难。

她想跑？跑去哪里？轩辕青澈读到了她的心思，他心情一下便不好了起来。“你我夫妻，我当然是能帮则帮。何况，金哥读了圣贤书自当是要考功名。这得了功名，日后便是要在朝堂做官的。做官，是要权势撑腰的。”

他这一语将金哥也给卷了进来，在花念娇听来那是要拉她兄弟下泥潭，叫她这一生都卖给他，天涯海角无处可逃。

她不想这般过活，更不能忍受一辈子都在权势斗争里担惊受怕。而且，就算是花鎏金考取了功名，她信小弟也一定不会与这些佞臣权臣为伍。

“当官是要为民做主的，金哥若是有幸得了一官半职，我信他定是清官。”她依旧是拒绝，且把态度表明。

清官，还是贪官，这事儿不是当局者想要做就能做到的。轩辕青澈轻笑一声，他眼神转向花鎏金，意有所指道：“你姐说你要做清官，你今日记牢了，日后千万别走错路。”

花念娇听出了轩辕青澈的挑衅，她看向小弟，眼神坚定地说：“金哥是好孩子，他吃过苦，见过穷，他知这世道常人之难，他定然不会做那危害苍生的奸臣贪官。”

“是吗？”轩辕青澈读着花鎏金的心，他读到的是一个少年想要光复祖辈荣耀的决心，而非是为民除害的慈悲。他低头饮茶，心想他这娘子只怕日后是要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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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