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中天,官道上的车马逐渐减少,与之相对,挨着官道的驿站、酒楼等地接连涌进去不少行人来。
此时距京二十多里的一处乡镇酒楼中,便坐了许多来此歇脚吃饭的人,来自各个地方的人员汇在一起,显得大堂之中喧嚣嘈杂,颇为热闹。
孟疏平一边吃饭,一边竖着耳朵,津津有味的听身后一桌人谈论起来自京城的最新八卦。
对面的陈管事皱起眉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到底是在乡下长大的,行事粗鄙,气质不堪,和伯府精心教养的其他少爷们比起来差远了。
而且一个没读过书、没学过规矩的乡下野小子,就算是回到伯府,也不像真正的世家公子,要陈管事说,还是得好好让他学学规矩,没得到时候丢了伯府的脸。
对陈管事的想法,孟疏平丝毫不知,就算知道,他也无暇关注,此时他正被后桌人讲述的八卦逗的乐不可支。
【噗——,陶贵妃的侄子和赵淑妃的外甥为了一姑娘当街大打出手,谁知那姑娘竟是一小伙假扮的!哈哈哈哈哈,这两人也太憨了叭!】
【李侍郎被无良骗子骗了整整五百两银子的私房钱,然而报官后,却被官府查出,这骗子乃是他夫人安排的!一个字,绝!】
【安阳伯…】
“咳咳咳!”
对面的陈管事不知为何,猛的被呛了一下,就连口中未咽下的东西也没控制住喷了一些出来,孟疏平连忙飞速后仰,同时还有点抓狂,【啊啊啊——,他不会把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吧?】
陈管事身体一僵,脸色涨的通红,又咳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慢慢缓了过来。
等陈管事重新坐正,便对上了孟疏平无辜的脸。
陈管事:“……”
哼,这小子也忒狡猾了,若不是他莫名其妙就能听到孟疏平心里在想什么,恐怕他差点就要被孟疏平这纯良的样子骗了,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如此安分老实的人,内里会如此肆意张扬呢?
最过分的是还老在心里阴阳怪气他!
不过再怎么狡猾,到底是在乡下长大的,能有多少见识,说不定等回府后,这小子畏畏缩缩的连话都不敢说出来呢!
见陈管事看向自己,孟疏平当即摆出一副关切的表情,“陈管事,你没事吧?”
【他看我干嘛?不会是想让我关心他吧?哈哈哈,他可真逗!】
陈管事的脸上微微有些扭曲,他又咳了两下,方才语气僵硬道,“…多谢五少爷关心,我没事。”
孟疏平随意点头,“哦。”
【他这是什么态度?我关心他一句,他还冲我摆起脸色来了。不就一个伯府管事吗,倒在我面前充起大爷来了,当谁不知道呢?他在伯府管事中,压根连号都排不上,也就是我脾气好,不与他计较,换作其他人,少不得要给他两耳刮子。】
这个陈管事,仗着自己是从伯府出来的,在他面前总是摆出一副高傲的嘴脸,而且左一句这是伯府规矩,右一句别丢了伯府脸面的,孟疏平不满他很久了。
只是他初来乍到,对伯府的事一点都不了解,所以便暂且忍了,等先探清楚情况再说。
两个月之前,孟疏平突然穿越成了一个乡下土地主的儿子,本来他还担心与原主性格不一样被人看穿,谁知十几天前,这个陈管事就突然出现,说他是伯府丢了十几年的小少爷,在确认过这个陈管事不是假的之后,孟疏平就包袱款款的跟着陈管事出来了。
虽然对伯府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最起码伯府的人都和他不熟,不用担心被人看穿不是原主了。
当然就算是被人查出他和在乡下时不一样,那也正常,毕竟换了个环境嘛。
孟疏平吐槽完,便不再多想,而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身后,可陈管事却被他气青了脸。
陈管事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他见孟疏平耳朵竖的老长,连饭都顾不上吃了,便自觉有了说教的理由,“五少爷,咱们马上就要回到伯府了,您可不能还当在乡下那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样会被人笑话的。按照规矩,用饭时切不可再去做别的事情,这是礼数。”
孟疏平听八卦听的正开心,谁料又被陈管事打断了,他微微有些不快,但还是忍了一忍,委婉而客气道,“你们吃吧,我吃饱了。”
【噫~~,陈管事也不看看,刚刚他那唾沫星子都喷到菜里了,这谁还下得去嘴?吃到嘴里的东西被吐出来再吃下,也就陈管事自己不嫌弃了。呕~】
“呕~”
陈管事只觉一股恶心之感犯上喉头,他头一偏,冲一旁干呕起来。
只是他再怎么干呕,东西也早已经吃到肚里了,呕了一阵也没呕出什么来。
孟疏平被陈管事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陈管事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感染风寒了吧?】
发现这道声音之中竟然还带了一丝担忧,陈管事微微有些疑惑,莫非这孟疏平是在关心自己?
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他绝对是误会了。
【糟糕,这几日和陈管事同吃同行,我不会被传染吧?】
毕竟这是在古代,治疗手段有限,孟疏平可不想自己的小命有一丝闪失。
陈管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半晌,他皮笑肉不笑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既然五少爷吃饱了,那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孟疏平没什么意见,左右他也吃不下了,早出发晚出发都一样。一旁的车夫李叔见他们二人都不打算继续吃了,连忙站起身来,“我去牵马车。”
三人出了酒楼,就乘着马车往京城赶去,在路上又行了半个多时辰后,便已能看到巍峨的城门。
孟疏平探出头,赞叹的看着眼前高耸的城墙,【哇,京城到底是不一样,连城墙都比别处雄伟的多。】
等进了城内,他更是看的兴致勃勃,不得不说,作为都城,京城确实要比其他地方繁华的多,百姓的穿着也更为好一些。
看到孟疏平满脸稀奇的样子,陈管事嗤笑了一声,真是没见过世面,穷酸。
他清了一下嗓子,得意洋洋道,“五少爷,怎么样?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吧?”
孟疏平无语的看了陈管事一眼,【是啊是啊,我从小到大连村儿都没出过,每天吃糠咽菜,想闻口肉味儿都难。】
陈管事更得意了,接着说道,“我跟您说,这京城好吃好玩儿的东西多着呢,您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完的,左右您以后要住在这儿了,有的是功夫慢慢逛。”
说完,他又自认好心的叮嘱道,“不过等一会儿进了伯府,您就不要再这样到处看了,伯府里的规矩严,各房的主子下人们也多,没得被人笑话…”
孟疏平觉得陈管事就跟一只马蜂一样,一直在耳边嗡嗡嗡,他十分不耐烦,【陈管事的话也忒多了些,伯府的人就没有嫌他烦吗?】
陈管事一噎,接下来的话顿时说不下去了,半晌,他一甩袖子,哼了一声,“五少爷好自为之吧!”
早知如此,他刚刚就不那么好心了。
孟疏平觉得陈管事简直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就发起脾气来了,【怪不得他不受重用,脾气差还啰嗦,活该他混不出头来。】
陈管事捏了捏拳头,好半天才克制住打人的冲动。哼,等回府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他。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在一路静默中,马车驶到了安阳伯府。
几个门房正闲着没事,懒洋洋的站着,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处,随即,陈管事和一个十六七岁的俊俏少年从马车上跃下,他们纷纷拿好奇的眼神打量孟疏平。
被众人盯着,孟疏平不自在的动了一下脚,悄悄挪到了陈管事身后。没办法,作为一个社恐,他拒绝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只能借陈管事来遮挡其他人的视线了。
众门房正好奇孟疏平的身份,就听陈管事道,“五少爷,咱们快走吧,二老爷二太太想是在等着您呢!”
这安阳伯府共四房人,大老爷和四老爷是嫡出,二老爷和三老爷是庶出,不过大老爷和四老爷也并非是一母所出,只因安阳伯的头一个夫人早早就去世了,现在的老夫人乃是继室。
至于孟疏平,更是庶出的庶出——他这副身体的生母是伯府二老爷的妾侍,不过也早不在了。
孟疏平比陈管事还着急离开这里呢,一听陈管事催他,便率先向前走去,脚步迈的飞快。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陈管事就发现自己落下了一大截,他赶紧追了过去,同时又对孟疏平十分瞧不上,到底是穷惯了,一见到伯府的富贵就迫不及待想享受了。
等两人一走,众门房哗的一下议论起来了,“五少爷?哪个五少爷?”
“瞧他穿的寒酸,莫不是哪里来的穷亲戚?”
“你们说,他是不是十几年前丢的那个五少爷?”
……
陈管事带孟疏平又走了一段路程后,便将他领到了一处门前,随后,又有一个婆子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这位就是五少爷吧?老奴给您请安了,二老爷二太太早盼着您回来呢,可算是把您盼到了,您快里面请吧。”
说完,她不动声色的将孟疏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待发现孟疏平的衣饰不过寻常,连府里少爷们得用的小厮都比不上时,眼里不由带了一丝轻视。
将这婆子的神态看在眼里,孟疏平不由有些无语,【她这是在瞧不起我吗?不会吧?难道当一个看门跑腿儿的下人她还挺骄傲?】
钱婆子一愣,刚刚是谁在说话?她环顾四周,没见到说话的人,这声音就跟凭空冒出来一般。
不待她再寻找,就见孟疏平已经往门内去了,钱婆子无法,只好暂且离去,先办好差事要紧。
孟疏平在钱婆子的带领下,转了一个弯,又拐进一个长长的夹道,便进入了一个花园。这花园中山石环绕,花木繁多,拐了好几个弯后,孟疏平暗自嘀咕,【怎么还没到?】
钱婆子只以为孟疏平在问她,便笑着道,“五少爷别着急,也没多远了,咱们伯府可不是那等小门小户的人家,哪能走几步就到了呢?您一直在乡下生活,不适应也是正常的,等日子久了,您就习惯了。”
孟疏平撇嘴,【她这是在讽刺我乡下人没见识?好吧,这乡下土地主家的下人都不敢像伯府的下人一样,对主家这么嚣张,确实是让我长见识了,回头还是得跟其他人说一声,不行咱就换。】
听了这话,钱婆子丝毫不以为意,不过一个初来乍到的庶子,他能有什么能耐?瞧瞧,就是糊弄他一通,他也看不出来。
孟疏平盯着钱婆子的背影,【不对劲儿,她很不对劲儿,这一路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他不无恶意的在心里猜测,【她不会是故意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想悄悄杀人灭口吧?那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钱婆子有些慌张,不…不会吧?这可是在伯府。
孟疏平有些疑惑,【她腿怎么抖起来了?莫不是心虚?不行,我得…】
正想着要不要把人叫住问问,不知为何,钱婆子突然跑的飞快,孟疏平一愣,连忙追了上去,谁知拐了个弯,钱婆子就不见了。
孟疏平茫然的向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他又在附近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钱婆子依然没出现。他目瞪口呆,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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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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