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了自己唯一的一套黑色的西装。

这套黑色西装仅穿过一次，那就是在老人死的那一天。

可它一开始却是老人为了讨好我，为我特别定做的衣服。

为此，他特地请了裁缝到别墅中，量取我身上的尺寸——所以它十分修身，绝不让我像是拿了别人衣服穿的人。

他死的那一天，我穿上了。

他以为我是在回应他的讨好。

其实，我是为了给他送终。

在那之后，我便不需要再穿了，即使外出，穿的也都是些宽松的衣服。

我将衣角抚平，拿起了旁边的长柄黑伞。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长柄黑伞，在这栋别墅里可以找到很多把，它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一键射出子弹的按钮，更不能抽出一把能够一招制敌的，锋利的剑。

但它却是我接下来行动的重要道具。

就像是小时候过家家被当做披风批在身上的被子一样，它的主要目的是帮助我进入状态——好让我在面对森鸥外时不至于太过慌张。

也许我还需要一块儿怀表，一双白手套，戴在脸上的眼镜也需要换成单片的。

可没有时间给我准备了，我只能以这种简陋的姿态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做好一切准备后，我打开了门。

门外，似乎因为共处一室地长期等待，这对搭档理所应当的吵了起来，隐隐约约能听见什么“中也”，“狗”，或者“青花鱼”之类的词。

我关上房间的门，下楼，伞尖轻轻敲击第一个台阶。

“咚”

我的状态进入了一点。

“咚”

又进入一点，

就这样下完一层楼梯后，我感觉自己的状态已经进入大半，直到我转弯，突然发觉，楼下的吵闹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我注视着下一层台阶，不用抬头，就能看见那一阶一阶通往一楼的台阶的尽头，属于两名少年的鞋子的鞋尖正指向我。

他们在看着我。

我意识到。

可能，因为我刚才制造出的声音。

当我意识到第二点时，我的状态飞速倒退。

我几乎又变成了我。

一种羞耻心在内心产生。

但是，我也不能停下脚步。

所以我只顿了一瞬，就继续向下走。

这楼梯可真楼梯啊……

就是太楼梯了，我很怕不小心踩空。

毕竟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么粗心的人。

这一次我没有再用伞尖敲击楼梯。

即使我很想继续这么做，好让他们没察觉到我的尴尬，但事实就是，我的身体比脑子快一步的做出了反应。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紧盯着楼梯，一步一步直至走到地面，这才微微抬头——当然还是对着中也的方向。

谢天谢地，两人穿的皮鞋款式并不一样。

我看见中也看了一眼我手中被横过来拿着的伞，他可能仔细打量了一番，最终确定这就是一把普通的伞而已，于是脸上露出了一瞬的疑惑。

“今天有雨吗？”他问太宰。

太宰照葫芦画瓢地问:“今天有雨吗？”

其中一个属下回答道:“没有的，今天一天都是晴天。”

我觉得我必须得说些什么，所以我面色如常地打字回答。

【前几天的某一次也显示是晴天，结果突然起雾了，天气预报有时也不准。】

尽管在场的人都明白那场雾是怎么回事，但我当做不知道就对了。

中也的手机嗡嗡两下，他拿出来一看，有些无语的撇我一眼，然后把手机屏幕向太宰那边展示了一下。

太宰“唔”了一声:“说的也是呢。”

“我说，既然是你们两个聊的话，为什么你们两个不加联系方式？”

我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我，我吗？

我想要摇头，但是如果摇头的话会被误会的吧？

我是想要加的，如果能和太宰先生交换联系方式的话，如果能拥有的话，那我一定会开心到哭出来。

但是不行，不行。

刚见面那一下，已经是我任性了。

我不应该再参与进他的人生轨迹，所以，不能再表现出异常。

要冷静，最好让太宰先生认为刚才只是我开的一个小玩笑。

让他认为，刚才的那个称呼，“老婆大人”，只是随口的玩笑话，并不是指我喜欢他。

这样，我们才是陌生人，而陌生人不会给他压力。

好在中也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他往太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表情我读懂了，意思是“你在‘也是’些什么啊，难道她说的是另一场雾吗？”

但随后，他突然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向后一侧身，脚尖顺势指向一直没关闭的大门，神色冷淡:“我们走吧，首领已经在等了。”

全然不见一开始被我抓住后的窘迫模样。

我下意识点点头，身体率先做出反应，想要放慢速度等太宰跟上来，或者让他走到我前面，可脑子很快夺回控制权，只顿了一下，就快步跟上了已经转身向外面走去的中也。

即使是这样平常的事，但这可是无视太宰，并把他抛在身后。

所以，我的内心也遭受着煎熬。

愧疚，还有一种名为“我真该死啊，竟然对他做出这种事”的想法正在侵蚀我的心脏。

对不起对不起太宰先生……

我知道，这件事可能在别人眼里十分平常，可我就是心里难受。

我也知道，我这是在内耗，可这种思想就是停不下来。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总之先和中也做一辆车，只要不和太宰共处一室就可以——

我看着中也的背影，顿住脚步。

我傻眼了。

因为在我面前，中也跨座上了他的摩托车。

不是？

察觉到我的视线，中也调整好姿势后朝我看过来:“干嘛？”

我:……呜。

中也不坐平稳的四轮车，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我认命地转身，看见黑色轿车停在身后不远处，有人正为太宰拉开车门。

“清水桑。”太宰没有上车，而是侧身看向我，“请吧。”

我一开始被中也的容貌吸引进文野坑这件事不假，我有半年的时间，对于总是和中也一起出现在图片上的太宰的印象只停留在“中也的搭档”，“出乎意料，竟然没有二次元该有的异色头发，眼睛的颜色也很暗，真的不是什么不重要的路人甲吗”这件事也不假。

可是朋友，你也许会觉得矛盾，在注视着太宰时，我也会被他的样子迷住。

对，对，没错，明明刚才对着太宰那迷惑人的样子没有任何感觉，但我现在却又说被他的模样迷住了。

就是这么矛盾。

越感受到太宰的虚假，我就越冷静。

因为我知道，假的就是假的，我不想太宰虚假对待我。

可是他现在站在车旁，面色平静地看向我。

因为请人上车这件事不需要什么猜测，不需要什么怀疑，不需要什么试探。

它只是一件顺口的小事，所以他无需伪装。

这个时候的太宰，可真好看啊。

隔着有一段距离，我不必在假装不经意间避开太宰的视线——我可以正大光明的看他。

他可真好看。

我曾经思考过原因，然后得出一个猜测——可能是因为，当他卸下伪装后，我能够十分短暂的触摸到他的灵魂吧。

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接下来要和他坐在一辆车中的结局。

我点头，朝他走去，身体越来越僵硬。

然后我心死如灰地坐到了车里。

……

事实证明，是我自作多情了。

因为在上车之后，太宰就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在车驶向港口黑手党大楼的这一段时间。我们两个分别坐在后排的最左边和最右边。

通过车窗玻璃反应过来的图像，我可以模糊地看出，太宰一直用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没有搭话，没有试探。

我放心地放空了大脑。

没办法，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会因为太过注意太宰而被发现的。

脑子是不转了，但只是不进行复杂一点的思考。

基本下车，跟着人走还是会的。

直到来到首领办公室前，我一直是这个状态。

——毕竟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

跟着太宰和中也进到办公室内，我的眼前是被摇曳的烛光照亮。

虽说是照亮，但依然很暗，不过好在，我依旧能够看见森鸥外的样子。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带笑容地看向我。

他那双紫色的眸子却是冰冷的，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欢迎来到港口黑手党，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凭空出现的A小姐。”

他说道。

果然，在我坐车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派人查过了我的事情。

看来，是翻了个底朝天，并且一无所获。

即使是擂钵街的黑户居民，也会有人生轨迹。

可是我没有。

“鄙人森鸥外，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这样自我介绍自己。

我没说话，手里的黑伞伞尖轻轻敲击地面。

咚。

然后，场面便安静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森鸥外的表情慢慢从游刃有余变成了困惑。

中也终于难以置信地开口:“喂，我说你这家伙，不是吧？？？”

他高昂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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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