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随进来的春草见她家姑娘目泛冷光,浑身不停的打着哆嗦,两只手指更是不断的交缠在一块又硬生生的被她家姑娘无意识的拽开,终究,在她家姑娘的目光触及到小几上搁着的昨晚没顾得上摆到西边小耳房的那把剪刀时,脚下便生了一团风似的疾冲到小几前,一把便将剪刀拿在手上,惊的春草立时想到了昨儿个她家姑娘拿着剪刀将那盆兰花剪烂的场景。
在春草又惊又后怕的冷汗丛生时,已然瞧见九娘拿着剪刀转过了身,此时此刻,拿了剪刀的她,再没了刚才的怯弱与害怕,浑身上下哪里还瞧的见半点的颤抖,眼中更是迸发出一股子冷冽与春草看不懂的死亡般的黑芒,直让春草瞧的,自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大热的天,竟生生打了个寒颤。
当九娘大喇喇的拿着剪刀,嘴角弯出一抹疯狂便要朝外室去之际,春草浑身不由得一抖,又伴着刻骨的凉意,却也没能忘了她身为婢女的本分,几乎是本能的拦住了九娘的去路,却又顾忌着一直追着不放的六姑,只得压低声音道
“姑娘。。把。。把剪刀给奴婢,仔细扎着手。”
还不等九娘有所回应,便瞧见六姑连着刘妈妈前后脚的进了寝屋。
而六姑自恃捏住了九娘将才忤逆的把柄,一心要拽了九娘去荣养堂找老夫人评理,这会子,竟比刘妈妈回护九娘的速度还要快两分,几步就到了以身阻挡在九娘身前的春草前侧方。
春草虽才将将五岁,却生的壮硕,又比九娘高了将近一个头,自是将九娘小小的身躯,全然护在了身后。
那厢试图越过春草的六姑,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后,一边气的跳脚,一边则隔着春草指着春草背后的九娘怒道
“少磨磨唧唧,今个我要是不能当着三伯母的面撕了你这张惯爱装柔弱的假面皮,我就不是沈六姑。”
六姑说着的话功夫,整个人虽绕不开春草,左胳膊却绕过挡在自己与九娘中间的春草,眼瞧着就要抓住九娘的胳膊,自是越发不放过被春草护在身后的九娘。
而另一厢,一直被春草拦着的九娘,想要越过春草,照着心里头生出的那股子冲动,朝着六姑一通宣发,却始终被春草拦的死死的,哪里又绕的过去。
这不,也算是瞌睡遇着了枕头,这厢的九娘万般不得法,却突瞧得六姑的一只胳膊伸好容易越过了春草从而伸向了自个儿,届时,九娘眼里的疯狂以及心下的冲动,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再也忍耐不住,立时便要抓起右手攒着的剪刀顺势朝六姑伸过来的左胳膊扎下去,再一下又一下的,好似钱氏压着她剪烂兰花那样,扎的六姑胳膊直是破肉烂骨。
正在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春草额头已冒了一层又一层的汗珠,她一边得顾忌着不能让六姑发现她家姑娘手里头还拿着的剪刀,一边又得顾忌着绝不能让六姑挨了她家姑娘的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万般情急之下,身子已然快过脑子,又好似本能的反应那般,只见春草站在原地不动,只身子朝着六姑伸向九娘的那只胳膊一个斜倾,立时就挡开了六姑即将碰到九娘的手的同时,并左手借着身子倾侧的遮挡,一把握住了九娘扎过来的剪刀。
刺啦一下,九娘挥动剪刀的惯性几乎无法逆转的划过春草阻拦的手掌,鲜血,几乎蜂涌而出,盯着那刺目的鲜红,再瞧着那鲜红的来处并不是自己所想的扎的碎肉烂骨的胳膊,而是春草的手掌,九娘几乎肉眼可见的停止了满身心的疯狂,从而浑身上下一个抽搐,紧接着就是寒颤不止,此时此刻,脑袋一片空白,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止不住的打着寒颤并涕泪不断交错。
而这一刻,春草顾不得掌心传来的疼痛,也顾不得她家姑娘的满身恐惧,而是不动声色的将剪刀夺了过来并藏到了袖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过后,见近在咫尺的六姑并没有发现异常,春草这才无声的舒了口气,然而,下一刻,便见被春草的阻挡而气跳着脚指着春草好半晌的六姑,越发觉着心间的怒气直冲脑门,下一刻,就丝毫不顾身份的甩了一巴掌在春草的脸上。
“不过是个奴儿,也敢阻拦我。。。”
任六姑气的暴躁跳脚,已然打了春草一巴掌,到底还顾忌着沈家华字辈姑娘的身份,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再拿着春草一个如意居的奴婢撒气。
然而,随着这一声啪的肉响,立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挨了一巴掌的春草身上,而将将才踏进寝屋的翠柳更是眼尖的瞧见了自春草掌心不断滴落到青砖地面的鲜红,随后便是颤颤巍巍的指着春草垂在身侧的左手一阵尖叫
“啊。。。血。。。血。。。”
直听到翠柳这一声尖叫,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六姑乃至刘妈妈,看向春草左手那触目惊心的鲜红时,皆眼露不敢置信,又因着春草已藏好了剪刀,后又挨了一巴掌,自也没了将才那一份阻拦六姑的机灵,这会子,不论是惊的嘴巴几乎合不上的六姑,还是抖着身子并磨蹭到六姑身旁的翠柳,亦或者一脸惊色伴着冷意的刘妈妈,也顺着春草手上的鲜红,瞧见了一直被春草挡在身后瑟瑟发抖并泪流满面的九娘。
刘妈妈自是先人一步的冲到了九娘的身前,进而一把将其搂在怀中,又因着将才春草与六姑的站姿,位置,只瞧见春草挨了一巴掌,哪里晓得春草的手是怎么伤的,瞧那满手满衣袖的鲜红,当是伤的不轻,这会子又瞧见了九娘吓成这般模样,刘妈妈脑袋里便朦朦胧胧的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下一刻,一边将怀里头的九娘搂紧护好,一边则怒瞪向傻了一般的六姑,那意思不言而喻,屋里头统共只这么几个人,翠柳才将将进来,她自个儿只能挨得着春草的边,九娘又吓成这么个样子,剩下的唯有一人,那便是素来乖张跋扈且惯爱欺负九娘的六姑。
不得不说,这,当真是一个完美的误会。
当然,自也怪不得刘妈妈会这般想,便是将才尖叫了一声又吓的直哆嗦的翠柳,这会子,竟也不时的拿目光偷偷瞟向自家的姑娘,毕竟,谁能料到,年岁那般小,又素来怯弱性软的九娘,会有朝一日拿起剪刀想扎烂六姑的胳膊呢!便是春草将此事宣扬出去,旁人只怕会当她得了失心疯呢,万万不会对九娘有半点的怀疑。
然而,六姑虽跋扈蛮横惯了,却不是个蠢人,这会子被刘妈妈毫不掩饰的眼神,像看贼似的盯着,稍稍动动脑子,便也晓得她做哪般想了。
想明白刘妈妈的心思后,六姑立时就被气的几乎要窒息仰倒在地,粗粗喘了口气,便跳着脚,并手指在刘妈妈与春草还有缩在刘妈妈怀中的九娘身上来来回回指了一圈之后,脑中禁不住蹦出一个又一个可能,立时便又惊又怕又气的直冲她们嚷起来。
“呀!。。你。。你。。你们不会是故意的吧!”
“你们主仆定是故意的。”
“定是九娘你生怕被我拽去荣养堂找三伯母对峙,而使的诡计,这婢女的手不是我弄伤的,是。。是你们自作自受,别想赖在我身上。”
六姑毕竟只一个七岁的孩子,乍瞧见那一手的鲜红也是被吓的不轻,而后又瞧着刘妈妈那只差没指着她的脑袋贴上伤人凶手几个大字的模样做派,只觉着自己中了算计,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怒气冲冲的撂下一连窜狠话后,立时就脚步匆匆的唤着贴身丫鬟翠柳匆匆离开了此地,待出的寝屋后,更是逃似的,与翠柳两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跑出了如意居老远,这才渐渐顿下步子。
而翠柳也如刘妈妈一般心思,只以为春草手上的伤,是她家姑娘所为,否则,依着她家姑娘没事都得搅出三尺浪来的性子,哪儿能像将才那样,好似如意居活似个洪水猛兽般的逃出来。
喘了好一会儿,翠柳见六姑脸色还未见好,再想着春草手上那伤,不免有些心急,这才抚着心口,瞧了眼四下无人,一脸愁苦又怯生生的道了句
“姑娘,那。。那春草的手可怎般好?倘是九姑娘到处宣扬,姑娘怕是落不得半点好,不。。。不如。。”
六姑听到这话,立时就晓得了翠柳的意思,当即就气的跳脚,更是指着她的额头一阵嚷嚷
“你什么意思,那贱婢的手又不是我伤的,是他们如意居欺人太甚,主仆几个合起伙来设计我,就算他们到处宣扬,我难道就是个死的不成。”
而翠柳那畏畏缩缩以及欲言又止的神情,几乎写满了不信,只不过,又碍于六姑素来是个跋扈蛮横的,便是她是六姑的贴身大丫鬟,也不敢轻易违逆了她的意思,可,翠柳到底也得为她自个儿着想一二,她可是六姑的贴身大丫鬟,倘是春草伤手的事事发,六姑尚且有四老太爷与四老夫人护着,她一个奴儿而已,她家姑娘出了恶意伤奴的丑事,首当其冲,她最好的下场也是被毒哑了发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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