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退其他人只留王氏一个服侍的老夫人，面上慈和的笑意顿敛，改为浸染了丝丝点点的疲倦，而那厢的王氏瞧着屋里头只留了个万婆子服侍，就连自个儿被赐了王姓的心腹王婆子都退到了门外守着。

这不，婆媳二人皆是相对无言。

一时间，整个荣养堂的敞厅里头，静默的让人感到压抑。

歇了数十息后，王氏这才默默叹了声，朝着老夫人坐着的太师椅前走去，不过几步罢，王氏边接过万婆子无声无息递上来的雨过天青色的茶盏，又柔顺恭敬的递到了老夫人的手中。

而老夫人却只接了王氏递过来的茶盏，却也不喝，目光静静的瞧着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是王氏先沉不住气的打破了沉默，言语中似乎还夹杂了三两分疑惑

“那郑家，媳妇已派人探了底，的确是同敏大嫂子所言那般，是个家底子薄的。”

顿了顿，王氏见老夫人原本盯着门外的目光随着自个儿的言语声不由得朝着自己扫过来，忍不住目光闪了闪，心底似乎也有一两分的心虚划过，不免就想到此前五娘那不妥的拜托，如今再联想到四娘那一桩，王氏已然悔不当初，又万幸五娘的的确确没有同那郑家大郎私底下有什么往来。

否则，前有四娘那一桩还未彻底按下，这厢又有五娘同郑家大郎，那自个儿才真真是助纣为虐了。

默默吸了口气，王氏这才定了定心神迎上老夫人的目光，进而把心底那起子疑惑问出口

“母亲只将将答应了敏大嫂子同郑家相看一事，这自古以来，即便是两方相看了一场，也有那许多不成的，更何论，五娘这不还没有同那郑家大郎相看呢，何不让敏大嫂子回了郑家，至多媳妇提些个礼登了敏大嫂子的门，想来凭着郑家那点子家底子，绝不敢闹将什么的，母亲又何必要特特从族中旁支挑个沈家女同那郑家大郎相看去，如此一来，母亲岂不是要欠了旁支一个人情不是。”

王氏这袭疑惑与不解，却也说的在理，一般来说，男女双方相看，多有不成的，更有那前头答应了相看，后脚又寻了合理的由头推却的，自古以来，多是如此，想来那郑家也没有理由责怪。

但，老夫人默了默却道

“你说的这话的确在理。”

低低叹了一声，目光又转到门外，若有所思的往下开口道

“只不过，眼下四娘那一桩，委实是料不到，现在梅家愿意以再嫁个沈家女过去为条件，帮着咱们压下四娘的事儿，已经算是看在我同梅家老夫人交情不浅的份上，还有沈梅两家乃通家之好的份上。”

话到这儿，老夫人的目光不由得再次转回到王氏身上，进而与王氏目光相对，眼中坚定尽显

“这风口浪尖上，咱们稳妥行事为宜，万不可再冒险了。”

直听到这儿，王氏适才心里过了一过，继而理解的点了点头，而老夫人的话头却也不停

“郑家虽不足为虑，不过咱们沈家到底是以名声立足，更何论那郑大人已撑不了多少日，才将将得知了咱们应允了相看这一桩，到时候听到四娘五娘姐妹情深那一桩，空欢喜一场倒再其次，怕只怕那郑大人受不了打击，本就病重的人，若然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沈家同那郑大郎便是结了血仇了，再有朝堂上风高浪急的，老大尚且要小心自保，现下四郎致仕一事还未外传，倘尚待些日子，四郎致仕必然人尽皆知，又恰巧有郑家那一桩，沈家这两百多年来也不是说没有仇敌，但凡遇着个心里头有恨有怨的，郑家那头就是最好挑唆的口子，届时郑家大郎年轻气盛，不顾脸面的闹上一闹，他们郑家家世轻薄，面子丢了倒也无甚要紧，可咱们沈家两百年来，名声那就是咱们的根基，脸面素来看的比命重要，眼下左不过舍了我这张老脸去旁支挑个尚未说亲，年龄合适的姑娘罢，比起丢名声，都是小事儿。”

王氏听着老夫人的话，脑中仿若想到了郑家闹得沈家脸面落地的场面，立时就骇的脸色稍变，渐渐回转心神时，又忍不住于心下暗暗想了句

‘要不老话说的好，姜还是老的辣！看来自己这个当媳妇的，要同婆母学的还多的很呢！’

而沈老夫人则叹了一声继续往下道

“既是他们郑家想寻个名门望族的媳妇，也不论嫡支旁支，左右凭他们郑家耕读的家世，即便是能咱们沈家旁支的姑娘相看，已是烧了高香了，任是谁，再想从中作梗，首先他们郑家就不能答应。”

的确如老夫人所言，郑家的家世太薄，就算是郑大人身体康健还在为官，也绝不敢肖想能同沈家女相看，更何论眼下郑大人病重且早已致了仕，倘不是九娘还有那□□郎在其中掺和了一脚，郑家便是连做梦也不敢梦到这天大的好事儿的。

“儿媳受教，往后儿媳有什么不懂得，还望母亲多教儿媳些！”

瞧着大太太一副心诚的模样，老夫人顿觉老心尚慰，倒也没开口应什么，只拿手轻抚了抚王氏的手背，而婆母二人目光相视的那一刻，皆是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