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解优的一番建议,周佩从牙椅上下来,问道:“那如果要装牙冠的话大概什么时候过来呀。”
“两个周之后过来打桩,也就是把牙齿磨小一点,然后取模,选材料选色以及取戴牙冠。”解优流畅而熟练地回答道,“也需要过来两趟差不多。”
“行,”周佩冲他笑了下,“我回去问问啊。”
解优点了点头,“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再联系我或者前台。”
刚踏出诊室门口的周佩又探了个头笑着跟他摆了摆手,“谢谢你啊解医生,拜拜。”
“再见,慢走。”
等周佩离开,他摘掉手套扔到垃圾桶里,站在原地发了几秒呆,然后拿着杯子走出诊室打算接杯热水回来。
快走近走廊口的玻璃门时,他看到纪含戚仍旧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周佩伸着脖子坐在他旁边一起看手机。
他收回目光,拐弯后向前径直走进开水间,停到饮水机面前,一手举着杯子,一手按了下出热水按钮。
已经分道扬镳的朋友又有什么必要再见呢。
更何况纪含戚应该已经有了自己新的社交圈,多一个他或者少一个都没有太大影响。
但他们是因为什么分开的来着?
正出神,他被溢出来的烫水淋了一下手。
“嘶。”
他在洗手池前用凉水冲手,看着自己烫得发红的上半部分手背,又发了许久愣。
对着水冲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叹了口气,然后关上了水龙头。
离开凉水的手顿时感觉有团火从里往外烧着,火辣辣的疼。
在这十分钟左右,他的思维像是被灼烧起火,突然转变。
收拾完东西他就下班了,只要出来后还能看到纪含戚他们没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也要跟他说上一句话。
与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偶然碰面当然要在随便什么地方吃一顿叙旧饭。
这时候再瞻前顾后,那么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他们没有能联系上的方式,以前上学用的手机被......
算了,想起来就烦。
解优肉眼可见地着急起来,等一切工作安排妥当后,这才脱下白色大褂,换上常服大步迈出诊室。
时间不等人,所以沙发上的两人已经离开了。
他怨不了老天,只能怨自己。
只是愣了一瞬,连脚步都没有停下的他,垂低眉眼,快速眨了两下眼睛,不动声色地走到电梯门口。
电梯下到安静的一楼大厅之后,顺手摘下一次性口罩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向门口走去,用手机查询附近的药店。
“解优。”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呼吸猛地一颤,毫无防备的他顿时有些畏惧地不敢转过头去。
他没听错。
但身体并没有僵硬到继续让他站在原地,大脑也像是短路了一瞬后迅速开始运转起来,强迫性地驱使他转过半个身子,面向声音的来源。
微启的嘴唇轻微发颤,他黑白分明的双眼盯着眼前的男人,然后从嘴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纪含戚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陌生中又带着几分熟悉。
他嘴角带着笑意,再次将声音重新注入解优的记忆里,“好久不见啊,差点儿没认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与纪含戚正式碰面后,他的心会跳得那么快。
解优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难看,牵强地提起嘴角,“真是好久不见了。”
“一起吃个饭?”纪含戚微微撇头示意道。
解优持续盯着面前的男人,喉结滚了滚。
他忽然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荒漠里一条鱼,极度口渴难耐,接着又迅速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笑着应道:“行。”
但时间,貌似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周佩正坐在副驾驶座玩着手机,她听到驾驶座的门开了,眼皮都没抬地说了句,“你去哪儿了啊这么久,罚你带我去吃......”
纪含戚系上安全带,也没搭理她。
突然听到后座车门也被打开了,周佩话都没说完,又转过头看去,改口道:“谁啊。”
在看到后座的来人后,惊得倒抽了一口气,立马捂住嘴,猛地转回头,又猛地转过头,终于接受自己没认错人的事实。
她再次艰难地看向驾驶座上的纪含戚,不可思议地张着嘴,缓缓摇了摇头。
“解医生。”她飞快地转变了心态,又惊又喜地叫着来者的称呼。
闻声后,解优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眼神中故意露出几分惊讶,“好巧。”
周佩一乐,“什么情况啊......”
“想去哪儿吃。”纪含戚问。
“我想去——”周佩积极开口,在注意到旁边的目光后迅速闭上了嘴巴。
她唯唯诺诺地收回头,瘪了瘪嘴,拿起手机啪嗒啪嗒敲击着屏幕,向屏幕对面的人宣泄内心的不公与怨气。
“我都行,不用把我当回事。”解优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迅速扫了扫,又定在纪含戚身上,“女士优先。”
可惜周佩已经没有了发表意见的勇气。
纪含戚点了点手机屏幕说道:“那就随便去一家吃了。”
“行......都行。”解优放平嘴角,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了,见两人反应又不太像一对情侣或朋友。
倒像是兄妹。
算了,还是别乱猜了。
车停到一个路边之后,他们陆续下了车,两人默契地放慢脚步跟在纪含戚的后面。
周佩凑近解优偷摸问道:“解医生,你俩认识?”
“啊。”解优顿了顿,也微微低头轻声回道,“我跟纪含戚是......高中同学,很久没见过了,刚好碰到了就一起聚聚。”
“高中同学?”她用充满求知**的眼神看着他,“你俩不会高中之后就没见过了吧,竟然这么巧。”
解优点点头,扯起嘴角,“对,就是这么巧。”
进饭店之后,他本打算等纪含戚回来再去卫生间洗手。
但连周佩都回来了,还是迟迟等不到另一个人回来。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会显得过于刻意,所以起身走去卫生间。
没想到纪含戚正好在洗手池前洗手,他怕独处在同一空间的他们会陷入微妙的尴尬,于是直接走进隔间假装解手。
结果出来后看到他还在洗手,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站在唯二的空位,打开水龙头。
空气寂静,只有流水声。
“你没认出我来?”
果然该来的迟早会来。
听似普普通通的闲谈,但没怎么带出情绪。
他知道纪含戚问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纪含戚没认出他来不奇怪,谁又能认出来那么多年没见还捂得严严实实的人。
解优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笑着,平缓语气中听不出一点撒谎的痕迹,“你变了......很多。刚开始我还以为看错了,怕认错了。”
“变了很多倒不至于,可能因为太久没见过了吧。”纪含戚在一旁对着水池甩了甩手,也没多看他一眼,便先行离开。
在与陌生人或熟人打交道时,解优完全可以做到毫无压力。但与已经半生不熟的人相处时,又彷佛会直接丧失组织语言的功能。
多年没见的朋友对他来说和半生不熟的人没区别,甚至不记得以前的关系好不好,好的话是有多好。
看了眼坐好的二人,解优只能坐到纪含戚旁边空出来的位置。
吃完饭后上了车,纪含戚先把坐在后排的周佩送回了学校。
“你家住哪儿。”纪含戚问。
生怕等下会因为几个字需要与他反反复复确认,所以解优犹犹豫豫地问道:“要不,我输下地址?”
“行。”纪含戚把手机递给他。
他快速地将地址输进导航,又把手机递过去,接着习惯性笑着说了句,“麻烦你了。”
纪含戚没什么反应,把手机随手放在一边,跟着车内同步过的导航出发。
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天,解优暗暗叹了口气。
一场叙旧聚餐中,自始至终也没过几句话。
其实没敢想纪含戚竟然还会主动在诊所大厅喊住他,更何况还认出来了。
由于汽车颠簸的幅度很小,车内没有任何味道,起步与刹车也很平稳,不知不觉就有些困了。
索性不再左思右想,将脑袋靠在座椅上,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解优猛然睁开眼,天还是黑的,眼前仍是挡风玻璃,但窗外的画面已然变为静态。
“到了吗。”他还有些没清醒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按睡得僵硬的脖子,轻轻说了句,“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他话音刚落,偏头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双臂环胸,头靠座椅上,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左右两边的车窗也被降下来了一截,马路上汽车带动的风声在安静的车内里尤为明显。
他立马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疲惫地搓了把脸。
竟然快十一点了。
心如死灰在他的脸上显现,将脑袋重新靠在座椅上,少顷,又偏过头看向身旁的人。
他不会随意打量别人的脸,因为这对他来说很不礼貌。但又实在无法拒绝好看事物或人带给他的吸引力。
就像现在,纪含戚的那张脸长得就过于吸睛,精致而标准。
马路边的路灯光透进黑色车窗,投在他轮廓清晰的半边脸上,发丝都有些透光。
解优收回目光,又思索片刻。
既然纪含戚没有喊醒他,那么他也不应该直接把人叫起来。
于是动作缓慢而轻地解开安全带,打算到外面透口气。
刚把车门打开一道缝,凉风从外面钻进车里,紧接着身后传来了明显的深呼吸声。
解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心脏直突突,手上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转回头看向后面的人,“你醒了......”
他微微睁开双眸看着解优,用着因刚睡醒而低哑的嗓音说道:“嗯,叫你两声没反应。”
“我。”解优先把车门关上,然后看着他,语速稍慢地提出建议,“你可以,拍醒我。”
“喊两声没醒,那就是睡得不浅。”纪含戚继续说出让他僵住的话,“你不是有起床气吗。”
完了,上学的时候肯定没少发火。
解优尴尬一笑,略过这类话题,“我先回去了,麻烦你了今天,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纪含戚没有回应,又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试探性地问道:“你回去要多久。”
只见纪含戚的胸口明显起伏了下,“半个多小时吧。”
“怪我怪我,不应该在你车上睡着的。”解优劝告道,“你可别在车上睡啊,闷得慌还不安全。”
“要不......”他迟疑几秒,不带一点客套地真诚发问,“你去我家住一晚?”
纪含戚微微摇了下头,“不用,眯会儿就回去了。”
猜想他是不是担心自己在合租,还没未经室友的允许,所以直接说明,“真没事儿,我一个人住的。”
闭眼的人没有立刻作答,两秒过后才睁开双眼。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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