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儿天生天长有灵性，用的时候一定要确保方圆百米就他一个男的，不然雄蛊一旦有得选，就指不定是绑的谁了，切记，切记啊……”

临下山前，封池悄悄塞给了符窈一张纸条，她攥在手里走到半山腰，手心都攥出汗来了，这才做贼似的把纸条抻开，一边小心提防着前面的岁寒，一边心如擂鼓地垂眸往手心偷瞄，原本她还期待了一下会不会是什么锦囊妙计，结果……

就这？

符窈攥拳把纸条捏成一团，尽给她整些没用的！

她缺的是说明书吗，她缺的是人际交流指南啊……

岁寒不像封池是个自来熟，她又不擅长找话题，跟在人后头走了这么久了，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好尴尬……

符窈虽然自己人前安静拘谨，别人不跟她搭腔她就绝不会吱声，但如果别人也跟着她一块沉默，她却不仅不会感到舒适，反而还会如坐针毡倍感煎熬。

就……很双标。

她自个儿不喜欢聊，却希望别人能聊，最好是一拨人跟另一拨人沉浸式地聊，然后她在旁边当个背景板就好，这样，她就能够安安心心地吃东西或者发呆了。

可是现在……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符窈心急如焚。

就两个人，岁寒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一点声儿都没有，行走的哑剧之翻山越岭？

一想到前面还有起码七座山要翻，符窈就沉默得好紧张。

剩余崩坏值，危！大写的危！

“我看见你举手了。”

又走了一会儿，岁寒忽然停住，回身看向符窈。

诶？

符窈一脸懵，举手？她刚才没有举手啊？

岁寒轻笑，道：“是在上面的时候，出发之前。”

符窈点头，哦。

紧接着又顿住，啊？

符窈惊讶得睁圆了眼睛，他看见了？她那会儿举手的幅度应该……很小吧？

岁寒定定打量着她，符窈忐忑不已，心一下子蹦到嗓子眼。

他现在忽然说起这个是要做什么？

她那时举手是想申请单飞来着，他不会是连这个也看出来了吧？

不要啊，她后来发现没灵力打不开储物袋就放弃了，没干过的那就等于白想，她冤枉啊！

【岁寒：“奇怪，明明刚开始还很想跟我一块走，怎么这会儿却感觉好像……不太情愿？”（崩坏值 5）】

符窈：“……”

得了，又凑到二十整了，但——

唉，随便吧，九十九这样的大浪她都见过，二十根本不算什么。

之前没被岁寒刀过，她可能还有点忌惮，现在嘛……

符窈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才五点，唔……岁寒的杀伤力其实挺一般，人封池可是一刀九十的。

岁寒：“？？？”

符窈没什么城府，有点什么心事就全写脸上了，岁寒看着她，这表情倒是一如既往地生动，就是……

他怎么觉出了几分藐视意味？这可前所未有。

是他的感觉出错了么……

脑海中白光乍现却转瞬即逝，当时没抓住，后续多思也无益，岁寒索性便转回了身去，边走边道：“走累了的话，记得告诉我。”

嗯嗯，符窈习惯性点头回应，点完了才发现岁寒可能根本就没看见。

啊！符窈心头一紧，怎么办，别人跟她说话，不回应的话好像很没有礼貌，她现在是不是、是不是应该补一句？

符窈点了点头，袖中拳捏紧默默给自己鼓气，很简单的，就一个音，发出来就好啦，让她来个速战速决！

动员充分，符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头看向岁寒后背，紧接着启唇、吸气、又闭上、呼气，成功做完了个深呼吸……

符窈悲伤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错过最佳应答的时机了……

实时对话就是这样的，一旦错过话音刚落的那个黄金时间，后面再想回答不仅需要勇气，而且，还好奇怪。

就好像人家已经奔赴了未来，而她却才匆匆抵达上一个节点，还在试图和从前的人对话，其实这时候，她的回应早就无关紧要了吧。

符窈耷拉下肩膀，拖着步子缀在岁寒后头，小小声地在心里郑重应了个好，虽然，一点用也没有，也不会有人听到……

沮丧过后，符窈打起了精神赶路，已经失礼了，至少不能再拖后腿。

他们“坠机”的那座山不算太高，约莫三刻钟左右两人便下到了山脚，之后是一段平路。

嗯……其实也没有很平，地上有很多碎石块，还有倒下的已经枯朽了的树干拦路，当然，最恼人的是被杂草遮住的那些凹坑，万一没看清踩下去摔倒了，肯定会给人添麻烦，而这偏偏又是符窈最害怕的。

所以，她力求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都是很谨慎地沿着岁寒踩过的地方走，他脚落哪个地方，她就跟着落哪。

只是岁寒比她高，步子也比她大，她没有办法流畅地左右开弓，只能一只脚先跨过去，等另一只跟上并拢后，再继续跨下一步，动作稍微快点，就变成了兔子似的在后面一蹦一跳。

岁寒期间回头看了她好几眼，不过符窈光顾着盯他脚看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她只觉得岁寒好像很赶时间，是急着想出去告诉魔尊他在无尽海的发现么？

符窈跨步间断断续续地猜着，心想如果是为了这个的话，岁寒和魔尊恐怕是要失望了……

他们想找善渊仙尊，可善渊仙尊江遇臣却根本就不在无尽海，他真正沉睡的地点在哪书上没说，但符窈确定肯定不是无尽海，因为无尽海那边是第一仙府也就是瀚辰仙府长老们联手做的一个局，为的就是制造江遇臣在那的假象，然后引魔族的人过去好有去无回。

她记得，因着这次岁寒带回去的消息有误，魔族死伤惨重，岁寒还被魔尊给罚断了一只手来着。

想到这，符窈不由得朝岁寒如今还健在的右臂瞄了一眼。

唉——

手被生生削断肯定很痛，符窈默默叹气，不过提醒岁寒之类的，她却是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去想过。

说到底，她也没什么大抱负，只是想安安稳稳地活着而已，而安稳守则的第一条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再者……

符窈视线微微下移，嗯，岁寒的腰侧，挂着一个碧绿的竹筒……

没错，就是装着合欢蛊的那个。

符窈眼前一黑，她的人生已经是困难模式了，就不要再自己加码了吧。

封池那大聪明思来想去，担心她单独和岁寒在一块儿揣着东西激动过头掉了都不知道，最后想出来的解决方案，竟然是狗胆包天寄存到岁寒身上！

这跟攻打敌人还让敌人自带子弹有什么区别？

嚣张、太嚣张了，不愧是恶毒女配的卧龙军师。

符窈瑟瑟发抖，跟封池一条船，她真的很难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啊……

夜幕降临十分，两人一前一后翻过两座山，这会岁寒已经率先抵达了第三座山的山顶上。

说实话，能这么快走到这，着实是出乎了岁寒的意料，他余光往后撇了撇，符窈大抵是以为这会儿没人看见，正一脸痛苦地边走边锤腿，分明是已经到极限了，却还在咬牙坚持着，愣是一句抱怨也没说。

岁寒眉头微拧，看了看天色，便没再继续赶路，转而帮符窈收拾起了晚上休息的地方。

山顶上有一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岁寒拔了一把草，弯下腰扫着石头上的灰，不经意看见自己腰间挂着的竹筒，他微微顿了顿，心中的惊疑似乎找到了答案。

难道封池的萝卜一说，不是玩笑？

出发下山之前，封池拿救命之恩说事非要挂个竹筒在他身上，还说是为他好，前面吊个萝卜，免得符窈走一半大小姐脾气发作不走了。

当时他没当真，可走了这么久，联系符窈这次超乎寻常的耐力，以及那时不时地往这竹筒上落的视线，却是教他不得不信了。

只是……什么萝卜这么能钓？

岁寒若有所思。

等他扫完，符窈正好也上来了，他让符窈在那块大石头上休息，自己则准备去旁边树上将就一晚。

符窈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点了点头，依言往石头的方向走去。

那听话不已的模样，竟是让岁寒恍然生出了一种他要是不喊停，符窈就会一直咬牙撑下去的荒谬之感。

岁寒摩挲着腰间竹筒，才压下去的好奇又冒了出来。

只是这到底是封池给符窈的东西，他总不能自己打开看……

想了想，他看向符窈，启声问道：“这个竹筒你现在要用么？”

符窈刚坐下，听见这句差点又跳起来。

不要！

符窈摇头。

生怕自己传达意思不够明确，她又摇了一遍。

绝对不要！道具虽已就位，但她是绝对不会用的！

岁寒有些遗憾，罢了。

“那你要用的时候，记得找我拿。”

符窈：“……”

别送了，真的，求你了。

再送下去，她真的担心他哪天知道真相，半夜都得爬起来给自己一拳。

符窈脚趾抠地，已经默默地替岁寒给尴尬上了。

不知不觉，夜幕彻底降临，风吹草低，树影摇晃，在皎洁的月光下，看起来就像是海浪一样。

符窈侧躺在石上曲臂枕着头，没有替岁寒尴尬太久，眼睛放松地跟着翻涌的“海浪”远眺。

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可以安静发呆、不用应付任何人，还可以让她慢慢地排解掉自己的坏情绪。

爬山真的好累，岁寒又走得好快，她不敢掉队，为了跟上他，刚刚活动脚趾的时候都没什么知觉了，可她偏偏也想早点出去，明天还是得继续坚持。

这底下要是真的海浪就好了，这样，她就算躺着，也能自己漂吧……

思绪飘远，符窈眼皮渐渐支撑不住，陷入了梦乡。

“好草儿，快快接力传送我……”

符窈喃喃呓语，累得梦里都不想动弹，只希望漫山遍野的野草都成精，然后手拉手一浪接一浪地把她给托出去。

不过，这梦做得好真实啊，漂的时候还有按摩的感觉诶，一批草倒下，另一批草又站了起来，小草们都好努力哦，啊，她好幸福~

“符窈！符窈你去哪！停下——”

嗯？怎么还有岁寒的声音？

可恶！不管他，她的梦她做主，她今晚说什么也要梦完她的《符窈漂流记之走出大山》！

岁寒大晚上追着符窈跑得怀疑人生，这人是睡着睡着滚下去了吗？叫也叫不应，这都快滚到山脚了，总不可能是还没醒。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歇了一会儿，也就是在这时，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又露了出来。

岁寒抬头，刚想借着月光看看符窈滚到哪了，谁知这一看，却是看得他瞳孔震颤，不由得站直了身体。

符窈这会儿在……躺着上坡？

……

“唔——”

一觉睡到天亮，符窈舒展地伸了个懒腰，啊，睡完一觉感觉身上的酸痛都没有了呢。

哈哈，她符窈又满血复活啦！

符窈开心地睁开眼睛，然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这地方……怎么感觉跟她昨天躺的地儿不太一样？

还有这灵气灌涌入体的感觉……

她倏地一下撑坐起，四下张望，接着就是一整个惊呆！

什么情况，她不会是还没醒吧，这怎么一觉起来，就直接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她、她出来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符窈懵逼得很，怎么就她一个人在这儿，岁寒呢？

“啪！”

前面的坡上出现了一只手，五指张开狠狠扣进泥里，然后手背青筋乍现，抓牢！

岁寒爬了上来，真……爬了上来，四肢贴地的那种……

斜下方的坡上升起了一颗头，他眼底青黑，双目沉沉地锁着符窈，声音哑得不可思议：“睡得好么？”

符窈呼吸一滞，手脚并用撑着屁股飞快往后挪。

啊啊啊啊啊啊！丧尸啊！！！

两刻钟后，岁寒打坐引灵气入体运转小周天，总算是恢复了一点人样儿。

而也就是在这时，符窈一直没动静的OOC检测仪开始刷起了屏。

【岁寒：“早该意识到的，从她跟我下山那会儿……不对，应该是从她举手的那会儿就已经不对劲了，她如果真想和我一块走，哪里还会让庄怜雪先说话？”（崩坏值 2）】

【岁寒：“之后那一路上的安静也很不寻常，甚至无论我说什么，她都爱答不理，她在刻意地和我保持距离？”（崩坏值 3）】

【岁寒：“仔细想想，她好像全程都在躲避我的视线，是了，她在怕我，可……怕我什么呢？她有那样的能力在身，在里头我根本就撵不上她，还是说……她有别的忌惮？”（崩坏值 3）】

……

【岁寒：“符窈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不管是突然的疏离还是那一反常态的不喊苦累……所有的一切就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崩坏值 5）】

你有高速运转的大脑进入直播间……

救命！这是什么MVP结算画面！

符窈心如擂鼓，本来还纠结着要不要把合欢蛊拿回去销毁，这会儿却是顾不上了。

“再、再见。”

符窈强作镇定地同岁寒道别，他不是还有重要的事要跟魔尊汇报么，她就不耽误他了，就此别过。

说完，她快速转身查看崩坏值，妈妈呀，岁寒一个人刷屏刷了好几页，她不会是要挂了吧？

“嘭！”

符窈撞上一堵肉墙，岁寒挡住她去路，冷意重重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们不都要回月清宫么，你跟我再见什么？”

符窈捂着头后退了几步，颤颤抬眸，心头一紧。

好消息：岁寒小刀舞剑花，刷屏了几页，崩坏值拢共也只增加了三十个点，她离自爆还挺远。

坏消息——

岁寒一字一句，看着她几乎笃定；“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坏、坏消息：岁寒本人对她起了杀心！

啊啊啊啊啊啊！

符窈飞快从储物袋里摸出滑翔伞，转头就跑。

不幸中的万幸，她现在就在山顶，只要跳下去，就又进入到那灵力压制地界了。

还好还好刚才没走远啊，符窈心中庆幸不已，全是聪明人的世界，她真是半点也混不下去了，她要回山里当野人！

“站住！”岁寒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在后面追。

符窈：不站住！傻子才站住！

她做的这个滑翔伞，本意是仿照滑翔伞做的，但最后做出来的成品却更像是下面装了个秋千的大风筝。

说时迟，那时快，符窈把秋千往屁股底下一套，抓紧两边的绳子，纵身就是一跳！

“呼——”

耳边风声呼啸，大风起兮云飞扬，是逃出生天，自由的感觉。

符窈屏着呼吸松开，然而，她却低估了岁寒的执着。

“咻——”

一道破空声传来，符窈右脚忽然猛地往下一坠。

岁寒一个纵跃，也跟着跳了下来，还抓住了她的脚！

“啊啊啊啊啊啊！”

符窈绷不住了放声尖叫。

“放、放开我……”

符窈急得不行，死死抓住绳子，岁寒好重，快要把她给拽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谁告诉你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

岁寒双目猩红，一边质问，一边还分了只手上来试图抓绳子，大有符窈不回答不死不休之势。

符窈哪见过这场面，吓得要死，顾不得再控制方向，疯狂踢踹，只想把他给踹下去。

“该死！”

岁寒的脸被踢了几脚，他松开一只手扯下腰间挂着的竹筒，威胁道：“你再乱踢，我就把它捏碎！”

据他观察，符窈应该是很紧张里面的东西。

然而，符窈是紧张不假，但她的紧张却不是岁寒想的那个紧张。

一听他要捏碎这玩意儿，符窈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还踢得更不管不顾了，大有一副要把他和竹筒里的东西一块踢飞的架势。

岁寒气得咬牙，两人在空中缠斗不休，滑翔伞左一下右一下地偏移了方向，最后竟是俯冲着朝一处湖泊去了。

符窈心脏骤停，整个人僵住，完了，她不会游泳！

岁寒轻笑了一声，以为是她终于认清现实放弃了挣扎。

可紧接着率先将他淹没的湖水，却是让他的笑给僵在了脸上。

他反应过来松开符窈试图往上游，可这水却不知怎么，竟好似没有浮力一般，任其怎么游都无济于事，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往湖底沉了去，五脏六腑都快要被压成一团。

“啪——”

早已脱手的竹筒应声而碎，碎片擦过岁寒侧脸，划出了一道血痕，可剩余的碎片却消失不见了。

湖底竟不是底，是另一方天地的入口！

两人两蛊冲破了那一层边界，继续下坠。

“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之景震撼非常，耳边符窈的尖叫声又续上了，可岁寒此刻却置若罔闻。

这里是……

岁寒怔住，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坠落。

怪不得外边的灵力被压制得那般厉害，不是因为高人设阵，也不是因为此地灵脉再生天地反刍，更不是什么邪物即将出世，而是因为……

岁寒呼吸一滞。

而是因为这地底下沉睡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江遇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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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MVP结算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