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出师未捷遇怪人

翁羽扇的叔叔常去的棋牌室在另一条小巷里。

管向文经过几天的野训,姿态比最开始从容多了,他领悟力也快,自己照着地摊上淘来的小书册子,学了几个结印的手势,足够糊弄只是来凑热闹的门外汉。

他们去摆摊的地方也不固定,天桥广场四处跑,管向文怀着一颗慈悲之心,对好奇、真的上前算命的路人一概不说你印堂发黑隐有灾难之兆,只说你的命相极好,只要听从内心的指引,必成大器。

“花小钱,大家想听的是好话,要是花大钱,大家就想听怎么破灾了。”

管向文送走对他感恩戴德的男子,并且趁他转身的时候,把他一定要给的百元大钞塞回他的裤兜。

其余四个人在对街奶茶店里坐着,临窗的座位,一人一杯奶茶坐了一个下午。

陈飞扬用吸管搅了搅沉底的珍珠团子,给管向文举了个耶,转脸说,“我觉得可以不用试验了,再测我都怕管向文真羽化成仙了。”

“我也快撑不下去了。”翁羽扇趴在桌子上,一脸困倦,“这几天总觉得半夜床边有人。”

高进的手顿住了,声线出现不明显的颤动,“啥意思?你别吓我啊。”

“我是说——”虚弱的颤音一起一伏,从趴着的脑袋传过来,她再抬起头时,整张脸被乌黑的发丝掩埋,苍白纤瘦的手指握紧成拳,缓缓地向高进惊恐的脸蛋靠近,“半夜,有人在我床头,静静地看着我。”

“嗷!”

陈飞扬看着高进捂住胸口,在椅子上弹跳了一下,不认同地看向翁羽扇,“你别给他吓晕了。”

翁羽扇重新梳理好头发,手指缠绕住一缕刘海,神情淡淡,“不至于吧?心理素质这么差怎么当赌king啊?”

“所以他才老是输给你。”放弃最后两粒珍珠,陈飞扬吐了一口焦糖奶味的呼吸。

像是被丝线提起关节,翁羽扇很快又趴了回去,声音嘟嘟哝哝,“我只是夸张了点,但是真觉得有人。”

管向文摆摊的同时他们也有注意翁羽扇叔叔的行踪,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侄女的离家出走并没有给他固定的生活激起波澜,老赌徒的生活很固定,白天去工地找点事做,或者干脆自己支个泥瓦工的牌子,免得因为没钱被棋牌室老板丢出来,因此他参加的通常是下午到夜间的局,但是从棋牌室走出来的时间不太固定,大概是取决于他当天的运气。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用整段的时间去蹲点。

虽然对儿子晚上出门这件事已经算习惯,姜岚还是没忍住,在顾川庭转身出去的时候把他叫住,问了一声,“去哪啊?”

不是没有演练过这种场景,顾川庭冷静地微微勾起嘴角,回忆起陈飞扬说的,不能因为心虚就笑得过于谄媚,那样就更明显了。他不慌不忙地站定身体,语气也平稳轻和,“就是和陈飞扬他们出去玩啊。”

虽然这样可能会破坏陈飞扬在姜岚心里的可信度,但只能说声抱歉了。

姜岚将信将疑地将目光从手上的十字绣转到顾川庭的脸上,“这样子啊,那你拿点小番茄,去分给他们吃。”

“阿川,路上小心哦。”从大门出去的时候顾川庭听到姜岚这么说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句话每一个字音都被咬得格外清晰,仿佛可以想象到说这句话时她脸上的高深莫测。

不过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他就像个电影中临战的士兵,只是希望他不要因为情节的设定而一去不复返了。

把怀里的小番茄分给大家,他们在那条巷子口找到位置,把摊位布置好就开始吃番茄。

管向文几乎不是吃了,机械地往嘴里塞,脸颊鼓起两只小包。

顾川庭看得有些心惊,翁羽扇把番茄肉咽下去,向他解释,“他紧张起来就那样,有一点点暴食倾向。”

“我紧张的时候会狂打嗝,有一次去参加演讲,连环嗝差点把我爹送走。”高进乐呵呵的,又开了一瓶矿泉水给管向文递过去,“羽毛紧张的时候会攥袖子。”随着他的话,翁羽扇瞥了他一眼,把手心快皱成一朵花的袖口给放开。

“陈哥......”说到陈飞扬,几个人有点犯难,就算是和他做同学几年,好像也很难总结出他紧张时的反应。

“因为好像从来没见陈哥紧张过。”

“上课吃东西吃一半,被点起来也是一脸淡定,慢慢悠悠地嚼完了才回老师话的。”

顾川庭斜了陈飞扬一眼,“可能这不是有勇气,只是单纯的脸皮厚。”

陈飞扬跺了下脚,去捂高进的嘴,“差不多得了,你们一定要掀翻我的老底吗?”他对顾川庭讪笑一声,“阿川,那你紧张的时候会怎么样。”

顾川庭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好像是会,同手同脚?”

“那还怪可爱的。”陈飞扬对他笑。

收获了其他人奇怪的注视。

“看我|干嘛?”陈飞扬是真心发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怪猥琐的。”高进果然因为这句话,脑袋上挨了一下。

管向文仍然那身褂子,施施然坐在灵幡之下,小板凳只有一张,四个人轮流坐着休息,还要装作让管向文算命的样子。

没想到翁羽扇的叔叔没等来,先等来个麻烦。

据高中地理书商业社会那一节所说,企业具有聚集性。集聚效应是指在特定区域内,同类产业或相关产业相互吸引聚集形成的现象。

如果棋牌室也算一项产业,那勉强可以套用这个原理,总之这条街上供人赌博的棋牌室还是很有几家的。有地点就会有人员,他们只是考虑到翁羽扇的叔叔迷信,却没想到来往这条街的赌徒中也有人迷信,且迷信程度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一开始是管向文,悄声对众人说对面有人在盯着他们,他戴着圆墨镜一本正经说这些还有点滑稽,内容就比较严肃了。

陈飞扬装作不经意地侧过身,果然发现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那个男人单手插着兜,弓着腰站在不远处抽烟。

“指头发黄,说明有常年抽烟的习惯。身形佝偻,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说明不爱卫生。”管向文神色沉静地吐出了一连串台词。

高进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有点东西啊,这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的。”

“他分析出啥了?”翁羽扇皱眉,“这不是看见了就能知道的吗?”

“嗯,”管向文承认,“我只是在模仿神探夏洛克而已。”

“你确实模仿到他的精髓,语速够快的。”顾川庭不动声色地偏头向身后看去,又觉得他没什么恶意,顺着那个男人不时打量过来的目光一看,有点懂了,“他是不是想来算命啊,一直盯着招牌看。”

“完了,演得太真太投入,忘记有路人这回事了。”管向文下意识掐了个手势,可惜尚没有领悟天地之道,那个男人还是扶着墙根远远观察着他们。

“不是找事的就行。”陈飞扬大手一挥,决定采取怀柔政策,磨蹭久了,那个男人就会感觉到不耐烦的。

陈飞扬是从那个男人抽烟的状态判断他耐心不足的,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如果一个人不耐烦有两种表现,如果是顾川庭,可能就默默离开了。

“可是如果是高进的话,说不定就冲上来赶人了。”

高进伸手擦掉脑袋上不存在的粗黑线,“干嘛把我和那个人相提并论啊。”

依旧是翁羽扇坐在小板凳上,伸着脖子和管向文交谈,其余三个人门神似地站在她身侧,他们谈论得太久,那个男人见他们久久不结束,也没有离开,只是越发焦躁。

终于,他掐掉被吸得只剩下个很短一截的烟屁|股,阔步向摊位走过来,他身上的烟味太浓烈了,开口时附近的空气都染上了焦焦的烟草味。

“小美女,你问什么问题要花这么久?”男人对管向文的态度颇为恭敬,遥遥向他鞠了一躬,又转头对翁羽扇说,“要是问完了就让叔叔来呗?”

高进离翁羽扇离得近,感觉到她一瞬间绷紧的身体,安抚性地弯下腰,搂住她的肩膀,陈飞扬也上前,用身体将男人和翁羽扇隔开,“不好意思啊叔叔,我们人多,一个一个来,你今天估计算不了了,等下次吧。”

“这怎么还能等呢。”男人突然神情激动地攥住管向文的手,那张桌板其实很低,毕竟是从顾川庭家里拿出来,平时作为床上桌使用的,男人却毫不在意身体失去重心,几乎单腿跪在地上,“大师,今天能遇到您,说明我和您有缘啊,您一定得帮我算算!”

“怎么会老是输!老是输!”男人喃喃自语,突然神情激动,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一定是有小人,是有小人想要害我!”

他情绪转变得很快,上一秒还在愤怒地诅咒辱骂着小人,下一秒就五官扭曲,痛苦地挤出几滴眼泪,“大师,大师,您救救我吧。”

对于生活在象牙塔里的高中生来说,这情景多少有些戏剧化。

管向文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奈何男人拽得死紧,陈飞扬大喊一声“保护大师!”翁羽扇和高进憋着笑,往男人手背上狠拍几下,迫使他松了手。

男人还想去拉管向文的袖子,被陈飞扬推开了,顾川庭抱着手臂走上前,冷冷道,“你惊扰到了大师,还想求卦?”陈飞扬和他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硬生生把求卦摊位变成了戒赌现场,明里暗里敲打那男人,不输的秘诀就是不赌,好说歹说终于把他送走。

可是这么一折腾,他们也不敢再继续摆下去,谁知道后面会有多少个这样的人呢?

“以后可别叫我赌king了,我受不住。”高进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赌-鬼这个词真没错,那个人真像鬼上身了似的。”

“他走是走了,话估计是听不进去的。”顾川庭和陈飞扬一起把桌板收起来,“要不换个地方吧?”

他们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来,热热闹闹地走,却不知道他们的行踪被远处的一双眼睛看了进去。

“阿川,走啦,怎么了?”

顾川庭摇摇头,语气迟疑,“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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