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队的几个警察得到情报，已经在机场附近盯梢了。就等李苗和何亮靠近候机大楼，警方立刻实施抓捕。

何亮和李苗混迹在赶飞机的人群中，他非常警惕，似乎有所察觉，当一名便衣刑警靠近他俩时，何亮带着李苗转头往人群里仓皇逃窜，旅客看有人不要命的样子，都赶紧避开，两人冲出人群，冲过机场大道，拼命地往机场民宿一条街的方向狂奔，后面的警察也是穷追不舍。

一时间巷子里上演了追逐大战，鸡飞狗跳的，晒太阳的小猫咪都被吓得跑到楼顶，民宿前面的盆栽花草被紧急逃命的两人撞翻在地，主人出来破口大骂:“神经病啊，不长眼睛!”

七拐八绕的追了几条路，差点跟丢了，两个嫌疑人铆足了劲往前跑，附近是果园，有零星的几个果农在路边摆摊卖西瓜，桃子，杏子什么的。

刑警小王追到屁股后面了，何亮情急之下抢了一个果农手里切西瓜的刀子，果农吓得赶紧闪到路边果田里去。

何亮声音颤抖着，祈求王警官：“让她走，我跟你回去！”然后又侧眼看李苗，说：“走啊！走小路回机场，马上就到登机时间了，跑快一点，还来得及！”

李苗一步几回头，不肯走，何亮厉声：“走！”

李苗只得机械地拔腿往前跑。

王警官还想继续追，被何亮拦住了，两人搏斗起来。何亮本来只是想用刀子威胁王警官，让他不要靠前，给李苗争取时间。可刀子是不长眼的啊，一攻一退的打斗中，何亮不小心刺了王警官一刀，刺在了胸口上，王警官血流不止，不一会就支撑不住倒地了。何亮也被吓坏了，手里的刀子咣当落地。

没跑远的李苗回头看到这一幕，一下子颓了，不跑了，转身折回来。

何亮看到跑回来的李苗，绝望地喊：“你回来干嘛！”

“赶紧打120，我不想再有人因为我失去生命。”

“你走，我打，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

李苗摇头，她走向果田，请求站在旁边观望还哆嗦着的果农打了急救电话。

王灿、赵文博带着二队追捕的警察追到了这里，魏之尧和田原也到了，魏之尧铐了何亮，田原也把李苗给铐上了警车。

救护车及时赶到，受伤的王警官被医护人员抬上车紧急救助，脱离了生命危险。

毕竟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什么社会经验？!这次抓捕行动比抓其他社会上混久了的嫌疑人，还是相对简单，除了王警官意外受伤之外，从时间上讲，算很快的了。

在警车上，李苗就承认了这几起案子都是她犯下的，并强调与何亮无关，何亮只是想帮她逃走，要求警方放了何亮。

魏之尧说：“他袭警，捅伤了我们的警员，他暂时没法离开，必须回去接受调查。”

那天的深夜里，在警局狭小的审讯室，田原倾听了李苗的故事。这个故事，李苗应该是在心里反复回忆，串联，咀嚼了无数次，因为她说出来的时候，像在读一本写好的小说。许多年以后，田原成长为一个成熟老练的女警，每每回忆起自己经办的第一个案子，这个故事就在她心里回放一遍。

如果，假设，是在一个光线刚刚好的咖啡馆，和李蒙对坐，两人各点一杯焦糖玛奇朵，这个故事的前半段，会不会更加动人呢。田原想，如果不以警察的身份面对这个女孩，自己会是怎样，会不会忍不住落泪？

李苗望着田原，说：“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谈，行吗？”

田原看了一眼在边上的魏之尧，魏队同意了，转身退出了房间。

李苗：“有咖啡吗？或者茶。”

田原转身出去，给她冲来一杯速溶的雀巢咖啡。

李苗开始讲述：“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有一个人。他总站在阳光里，每一个晴朗的日子，你都会想起他。他对你的爱，那么特别，那么遗憾，那么---好！时光在青春里流淌着，流淌着。他不在了，你的青春就结束了。其实……对于我，是整个的人生，都结束了。”

田原不动声色，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有一个男孩，我是为了他才来到这个城市上学。他叫罗锐，后来，他死了……. 他死了，可我总感觉，他常常走在我身后不远处，我闻到了他的味道，还有，他说过的话，随风钻入我的耳中。每当我闭上眼睛，他的脸，那么清晰。他很善良，很会疼人。他死了，我，也死了一次。”

这完全不像审疑犯，像是两个交心的好友，谈心。田原看她的咖啡喝完了，亲自起身出去，又给她续了一杯。

“我再给你冲一杯咖啡。”

“再来一杯吗？”

……….

到故事讲完的时候，李苗喝了五六杯咖啡。

魏之尧因为李苗要求田原单独审讯，他就窜到隔壁房间参与王灿他们审讯何亮了。

王灿可没有田原那样的心情听故事，他看着对面的何亮，吼道：“说吧，这几起案子，哪一起你有份？别想再糊弄我，想替喜欢的女孩子扛罪责，这种把戏就不要演了，李苗都已经承认了，三起案子，她是主犯。”

何亮垂头丧气的，知道已是无力回天，艰难地组织词语：“李苗，她才是被害者。”

“说说。”

何亮把他了解的李苗与几个死者的故事说了一遍，魏之尧在旁边听着，何亮掌握的信息也就是和警方差不多。

“几起案子，你都没有参与？”

何亮摇头：“警官，我没杀人。你们那个同事，我没想伤他，我不小心……”

“阿何诺死亡那天，你为什么跟踪李苗？”

“唉…..我怎么跟你解释呢？…..李苗有时候和皮埃尔教授回他的住处，我…..有点不放心，就……跟着他们。”

“这么说，那天，你看到了李苗杀害黑人的全过程了？”

何亮痛苦地闭上眼睛， “那天傍晚，我看到李苗和皮埃尔教授进了他的公寓，我没有马上离开。我…….在楼下等，在那栋楼的侧面。过了二十来分钟吧，我看到李苗出来了，我像往常一样跟着她，想看着她上公交车再回去。”

“接着说。”

“但是，我发现，她不是往公交站的方向。她先去肯德基买了汉堡和可乐，然后步行去了东郊，我就在后边跟着她。”

“可乐和汉堡，是李苗给黑人的吧？”

何亮没回答，脑子里在搜索当天的信息：“那黑人正和人打牌，把食物放边上了，没有立刻吃。后来黑人接了个电话，拎着食物走了。李苗也偷偷地跟着他。”

“你跟着李苗？”

“对。”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黑人到了电影厂的废墟那里，吃了汉堡，喝了可乐。然后……倒在地上挣扎，挣扎了一会儿……没死。”

“后来李苗就过去，用刀捅死了黑人，是这样吗？”

何亮无奈地“嗯”了一声。

“然后呢？”

“然后李苗走了。她走得急，包上的蓝精灵吊坠掉在了那里，我过去捡起来了。”

“然后地上留下了你的脚印。”

“嗯。我发现留下了我的脚印，索性把李苗先前的脚印给破坏了，印上我的，让你们警方以为，凶手是男人。”

赵文博一边记录着，讽刺了一句：“不错啊，还是个少年侦探。”

何亮当然知道这不是表扬，初初涉世的他们，能有多少高明的掩盖犯罪事实的技巧呢，雕虫小技罢了。不过，这讽不讽刺的，何亮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没有心情思考这些，整个人处于极度的崩溃与悲伤当中。

“陈诚的死亡，你也知道是李苗干的，对吗？”

“我也是后面猜出来的，通过推理，联想……我不确定，也……不敢相信。”

“李苗杀死王徐阳的案子，你知情吗？”

何亮说他不知道，根据警方掌握的信息，那时候何亮还不认识李苗，他应该是真的不知情。

本来在边上旁听的魏之尧突然插了一句：“你目睹李苗杀人，为什么不报警，还要协助嫌疑犯逃跑？”

“我挣扎过。魏警官，你知道，我爱她。你会举报一个你深爱的女人吗？如果你发现她犯罪。”

魏之尧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住了，看着何亮期待的眼神，也许他是真的想知道，如果交换位置，作为警察的魏之尧会不会告发自己爱恋着的人。魏之尧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于是也没回答眼前这个男孩子，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说道：“我出去抽支烟。”

王灿厉声吼着回答了这个问题：“这要看什么性质的，杀人你也敢替她瞒着？还敢故意我们警方查案制造障碍，可以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