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又只剩了楼迎一人,秋千孤独的来回摆荡,他上前扶住,使秋千停下,然后离开。
他出来也有好一会了,贺敏见不到他肯定会出来找,他必须在贺敏出来前回去,才能避免责骂。
沿着石阶下去,正好顺路,楼迎去了人群多的地方,大厅正门前有一处小型喷泉,此刻围了许多人,他从未见过这些新鲜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挤进人群。
透过人流缝隙他看到了人工喷泉,喷泉前方的池塘里聚集着密密麻麻的锦鲤,很多人都是来这图个彩头,许个愿。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楼迎来的尚巧,第一次许愿时间还有一分钟就要开始。一个穿着喜庆的omega将倒计时的钟表立在喷泉的假山上,很多人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等待倒计时,他也上前凑了凑,在倒计时快要结束的时候双手合十,阖上了眸子。
刹那间,一股微风从他的身后袭来,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淡淡的红酒味也随之沁人肺腑,他揉了揉鼻子,觉得有些呛。一个Alpha站在了他身后,男人并没有收敛好信息素,也没有像众人一样许愿,而是有些无聊的陪着一旁的小男孩。
“五、四、三、二、一,祝您美梦成真!”omega欢快的喊着,楼迎也许下了心中的愿望。
要自由,要回家。
这是他唯一渴望的,想要拥有的。
身边传来欢呼声,其他人都是结伴而来,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人,他有模有样的学着旁人一起鼓掌,沉静在热闹中。
这份欢乐来的快,去的也快,下一场许愿在三小时后,人群瞬间由乌泱泱的一片转瞬为寥若晨星,只剩几个孩童捧着着篮子坐在喷泉下的台阶上。
楼迎又起了新鲜劲,把回去的事情抛掷脑后,小跑着到了几个孩童面前,几个孩子见有人来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篮子往身前放了放。
他蹲下身仔细瞧了瞧,篮子里摆着的像是刚摘下来的桃花,还连带着枝叶,这样可以减缓花朵的衰败,粉白的花瓣里参杂着几瓣红透了的,他挑了一只最漂亮的,问了问:“小朋友,这个怎么卖啊?”
“一枝五块。”一个年纪最大的beta男孩率先开了口,看楼迎的样子以为他嫌贵,赶忙补充:“四….三块也行。”
楼迎并未感觉到贵,他只是发现了这几个孩子都是beta,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六七岁,长相也都很相似,应该是兄弟姐妹,他突然就想到了小时候也是这样跟着外婆出来卖点小东西贴补家用,有些睹物怀人。
“就五块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为了坐公交提前换的五个钢镚,“你们正好五个人,拿去分吧。”
beta男孩接过钢镚,眼神满含感激,又额外送了一枝给他。
楼迎拿着桃花,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只可惜像素太糊,拍不出桃花的绮丽,他将鼻端凑近了些,闻了闻,一种清新脱俗的芬芳,像是置身于花海之中。他拿着桃花来回欣赏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惊,贺敏这会肯定在找他。
他眉头一蹙,拧成了苦瓜,连忙朝大厅赶赴。他走的是近路,好巧不巧路上铺了一层鹅卵石,脚下一滑,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滑倒,勉强稳住身形,他更加急促的朝前走着,这会贺敏指定告诉了楼天泊他不见了的事情,说不定又要挨一顿骂。
越往大厅走,人流越是攘往熙来,摩肩擦踵。视线被挡住,下一秒,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迎头撞上了一个高大的黑影,脑门撞在对方坚硬无比的胸膛上,以及那股红酒味再次扑面而来,他吃痛的“嘶”了一声,与此同时,奶声奶气的“哎哟”声在耳边响起。
楼迎的第一反应是撞到小朋友了,他顾不上疼痛,连忙抬起头,转瞬间和一个Alpha四目相对。男人前额的发丝有些凌乱,但还能看出是三七分,眉眼冷峭,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深邃的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一股子冷冽的寒意,没有丝毫温度,很是唬人。
楼迎有些不知所措,心脏兀突突的,仓惶道歉:“对、对不起,不小心撞到你了。”
男人微抿的薄唇刚想开口,却被怀里单手抱着的小男孩打断:“没关系,谢谢你陪我荡秋千。”
“荡、荡秋千?”楼迎声音小的几不可闻,在看清了小男孩长相的那一刻,才发觉他是“走丢”的那个小孩。
Alpha带了一天的孩子,此时所有的好脾气都被消磨殆尽,他忍下那股无名火,就要离去,不料人群倏然躁乱起来,前推后挤,身后不少人朝他挤来,他尚能稳住,楼迎就没那么幸运了。
楼迎不止被人推,还被许多双不知道哪来的手拽了好几下,背后骤然有一股力量猝不及防的将他往前狠狠一推,前面就是一堵肉墙,于是,他再次撞上了Alpha的胸膛,脑袋又是一阵重击,他双手捂住脑门,很是吃痛,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啊。
片刻之间,Alpha几乎是用尽了此生的耐心,从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究竟要抱我到什么时候!”
慌乱中,周围十分喧噪,楼迎并未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此时一只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放在男人胸膛上,不过是借力罢了,一低头,蓦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一幕,惊呼道:“我的桃花!”
他原本还在手中的两枝桃花,有一枝已经在慌乱中掉在了地上。
Alpha抱着小男孩的手紧了紧,只觉得面前这个omega是个神经病,咬牙切齿带着愤怒质问道:“你的桃花?”
你他妈哪来的桃花?
楼迎知道他误会了,趁机蹲下身捡起桃花,想要跟他道歉,再次抬头,Alpha已经抱着小男孩消失在了人群中,只在远处留下了一点黑影,然后彻底消失。
躁乱已经被控制住了,听周围的保安说,是有Alpha到了易感期,也没有带抑制剂,恰巧身边有omega路过,且没有将信息素阻隔贴贴好,气味泄露,导致Alpha彻底发了狂,险些成功标记,还好当时身边人很多,才没有造成悲剧的发生。
楼迎在角落里听到了对话,看着脖颈血淋淋十分骇人的omega被送去医院,有些害怕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omega。
明明都在呼吁保护omega,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还是会经常发生,都说omega种类稀少,可社会依然是重A轻O。
楼迎很是后怕,因为他现在也是omega了,保不齐哪天他也会遭遇不测,社会十分混乱,在绝对的权力下,即使是最尊贵的Omega跟Alpha相比,也是一张白纸。
还是做beta好,自由自在,他心想。
大厅里的人群逐渐散去,视线也一见了然,他在电梯旁看到了贺敏,对方也看到了他,两人一同朝对方直径走去。
几十秒后,贺敏走到他身边,有些气冲冲的:“你去哪了,刚刚那么乱,你没事吧?”最后四个字不像关心,而是觉得他麻烦,别真出了事没法交代。
“没事。”他没说去许愿的事,也没说买了桃花的事,更没说碰到那个Alpha的事,因为说出来也只会徒增烦恼,毕竟没有人能理解,在贺敏眼里,这就是不务正业。
贺敏的表情有些微微扭曲,脖子上的项链也有些歪扭,估计是气的,在这种地方不好发作,或许在找不到他的一瞬间,就已经告诉楼天泊了。
都这样了,贺敏还很注重他的仪态,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为他整理领口以及衣服上出现的褶皱,嘱咐道:“一会跟我去见陆家人,只有陆应洵的爷爷,没有旁人。”
他像木头人一样让贺敏为他整理,只微微的点了点头。
“以后肯定还要见更多人,陆老爷子是最平易近人的,先练练胆。”
更多人?还有谁?
知道他想问什么,贺敏又接着说:“陆应洵的妈妈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你千万别提及这件事明白吗?”
楼迎又接连点了点头。他还没那么闲。
“陆应洵跟他爸关系不好,也尽量别提。”
“嗯。”这次他终于没再点头,顺便挪开了贺敏的手:“可以了。”
陆家的私人包间在最顶楼,贺敏带着他上了电梯。
他站在包间门口,里面的保镖将门从室内拉开,二人一前一后了走了进去,里面很空,只有一些茶具,陆令岑坐在正中央泡着茶,见他来了连连招手,很是慈祥:“这就是小迎吧,来的正巧,我刚泡的普洱茶,过来尝尝。”
他有些受宠若惊,犹犹豫豫的,贺敏见不惯他这种做派,从后面推了他一下,先打了招呼:“陆爷,我们家小迎比较腼腆。”
陆令岑年近六十,掌舵人的身份在前不久已经传给了他的儿子陆阑,也就是陆应洵的父亲。但很多人还是保持以前的称呼,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陆爷。
“陆爷爷好。”楼迎声音不大不小,微微弯下了腰,做足了小辈的姿态。
“懂事的好孩子。”陆令岑捏着他的肩膀将他身子扶正,将倒好茶递给他。
他还没慌,贺敏在一旁倒是大惊失色,惊慌道:“陆爷,这孩子怎么经得起您.....”
她话还没说完,老爷子便摆了摆手,紧接着屋内的保镖,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下了逐出令,包间的门被拉开,她只好讪讪地走了出去,就连保镖也跟着一起。
现下,包间里只剩了楼迎跟陆令岑。他只感觉冷汗浸湿了后背,捉摸不透对方要做什么,他拿着茶杯,明明茶是温的,却感觉像是炙手可热的烫手山芋。
“别紧张。”陆令岑示意他坐下。
楼迎乖乖照做。
“我把你留下是因为应洵的事。”陆令岑直奔主题,他本身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您,您说。”他咽了下口水。
下一秒,陆令岑从正方形的暗红色绣着花纹的茶具下抽出一张报告单,放在了楼迎恰好能看清的位置。
是他见过的——信息素契合率的报告单
他浅浅张开的唇又合上,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应洵小时候生过病,腺体损坏,任何人的信息素都无法和他匹配。”说到这,陆令岑看向他,有些浑浊的瞳孔中仿佛映照出了他的一生,“除了你。”
楼迎右手捏紧了杯子,指尖有些发白,他问:“为什么是我。”
他很想知道在茫茫人海中,为什么非要是他。
“哈哈哈哈,可能是缘分。”陆令岑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肩膀,虽痛,但他不敢动。
这个理由属实有些拙劣,不明白对方这样说是想安慰他,还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紧接着,陆令岑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拿起楼迎的左手,将戒指套了上去,他手指根部一紧,茫然不知的抬起头。
“孩子,是我们陆家对不起你。”
这枚戒指,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却是权力的象征,掌舵人的象征。
后来他才知道,这枚戒指其实是传给陆应洵的,中途给了他。
楼迎想要将戒指摘下,对方阻止了他。
“应洵需要你。”陆令岑按住了他的手,眼神像深渊里筹谋算计的野狼,“至少,他现在离不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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