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单丢失,肖楚被老父亲批评了一顿后,就跑去客户那里了解情况。
确认欧洲大客户的下一季订单被竞争对手抢走,而要争取也已来不及。
搞砸了大订单,在家只会被数落。可肖楚又不能说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忙些什么。重新安排好工作,肖楚订了最早的机票要回查尔斯城。
陈茹希望她留下来陪几个月没见的小朋友吃顿饭,但肖楚连小洋放学都不愿意等,走了。
逃避,只会让她情绪更加低落。
开车回小饭馆的路上,她一直思考自己现在是为了什么。
“还是钱不够多,才让人掣肘。”
她手握方向盘,飞快地在公路狂飙,目光沉冷。如果车间和餐厅赚得盆满钵满,她也不至于被陈海龙和介绍所吸干了血。
可是当她坐在办公室冷静下来,又意识到问题的本质——人的精力有限。
她被小饭馆的繁杂琐事缠住,根本无法分身兼顾服装公司。
她想还是要尽快解决陈海龙的事情。
“老板,你叫我?”
李航走进办公室,肖楚迅速调整了坐姿,起身给他倒杯水。
“我看了账本,让厨房想几个新菜吧,把不受欢迎的菜式换掉。”她将红茶推到李航面前后坐下,“陈总那边几个新来的人怎么样?”
李航接过账本,说了店里的情况。肖楚也就离开三天,只要没有大问题那三天也都是寻常的一天。
“行吧,他们几个新人的英语还要提升。尤其是郑飞文,一股子方言味,你想想办法。”
“老板,他从后厨调到前厅后,已经在努力学英语了。他肯重新学已经是突破了。”
“怎么?”肖楚挑眉,语气里带点不耐,“他不愿意?”
“倒也不是,我本以为他以前当过老师,英语该好一些,结果还不如几个本来就不会英语的新人,进步太慢了。”
肖楚本来心情就不好,“啧”忍不住咋舌,“一个月多三百,他还想不想离开餐厅啊!”她拿笔戳了戳太阳穴,“下班叫他留下来,我跟他谈谈。”
果然小饭馆赚这点钱太花时间和心力了。
片刻的沉默后,肖楚重新开口,语气稍缓:“Lucas最近又订餐吧?”
李航想起白天卢卡斯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不由笑了:“他心情不太好,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按照我的要求给他打包了吗?”肖楚皱眉头,片刻后又否定,想想他从来不是挑食的人,“这两天送的都是晚饭吗?以后别送茶饮了,换成果汁吧,咖啡因太多影响睡眠。”
李航笑肖楚钝:“老板,你自己回来了,他估计心情就好了。”
肖楚沉默了两秒,压下心头的在意才说:“店里的事情你要帮忙扛起来,我再给你加一个点的提成,账本票据再用心一些,每天都给我报一下店里的收入。最近服装车间那边的订单有问题,我得多盯着那边。”
李航皱眉,“店里现在生意很好,又来了几个新人,也需要你的……”
她轻笑一声,过了这个冬季这间店就该转手了,何必大费周章。
她只打发李航准备一顿好的,过几日要请陈总吃饭。
肖楚想着要做甩手掌柜,Lucas则急着找她好好谈一谈。
知道她回来了,可还没下班就来了一单大的。多车连环相撞,非死即伤的都来了急诊。
36个小时后的强行加班,本周的工作时常估计要奔100小时。
一头扎进休息室的住院医们抱怨劳工法唯独不保护他们的死活,Lucas只关心现在已经过了小饭馆关店的时间了,赶着打了一个没人接的电话。
凌晨开车去肖楚居住的街道,明知道这时候她大概率休息了,但还是想看看地下室灯没有亮。
车子开进加油站买个面包和水解决晚餐,打算在车里过一夜争取早上上班前见一面。
其实不需要等明早,要不是她开着自己那辆非常打眼的红色敞篷宝马车,Lucas都不知道肖楚此时也在外面瞎晃。
晚上2点无人值守的加油站,肖楚自己拔出加油枪,悠闲地在那里加油。
白衬衣,牛仔裤,一双高跟鞋。纤细而清澈,在非常欲的红色前显得极纯。
Lucas远远看着,脸色铁青,除了疲劳就是烦躁。
大晚上才回家,还把车子的敞篷打开,穿得这么单薄,浑身都是破绽。
他搞不明白。是她生怕没有遇不到亡命之徒当街抢劫为她的人生增加一条可怕的履历,还是企图给自己来一个在急诊室抢救挚爱的可怕经历。
他看着肖楚笑着接过便利店里钻出来的胖子送的纸巾盒,鼻子哼哼出气。
没等肖楚离开加油站,Lucas自己率先开车到了地下室附近。看着地下室那个紧挨着地面的小小窗户终于亮了灯,才回了家。
每天接受的复盘是大部分男人的习惯。家里的猫都要被摸秃了,翻来覆去地想眼见着天已经蒙蒙亮了,男人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包容已经变成了忍耐,Lucas只觉得在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先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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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楚回来后立刻投入精力在在培训新人上。
原先前厅的侍从都被推荐了更好的工作,后厨挑了几人上来,自然就有空缺。
新人的工作表面看着顺风顺水,可是仔细一打听,肖楚又觉得心累。
陈海龙被叫到肖楚的办公室,面对着三个被肖楚发现提溜上来的新人,悠哉游哉地泡茶,好像这些人不是他塞进来的一样。即使肖楚话里话外大有控诉的意思,他还是装傻充愣等吃饭。
“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我解决他们工作的事情,但是你把居住问题安排了。”肖楚十指快速敲击键盘,语气并不是很好,“你就算搞个地下室给他们合租赚点租金也行啊!夫妻俩睡大街是几个回事!”
陈海龙指了指一声不吭的三人,还笑笑:“这不是他们没找到房子嘛,只能在街上将就一下。”
肖楚是晚辈,按理应该主动起身拉近两人的距离。
但是她大马金刀地坐在她的老板椅:“陈总,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的。要在我这里工作,就必须要有住所。如果是为了存下钱寄回家盖楼充面子而睡天桥睡大街,我是绝对不会雇佣的。”
“他们来到这里一无所有,先上个班拿一个月工资过度一下,才有钱租房子啊。你也不舍得看他们最后流落街头吧?”
这种道德绑架的话在肖楚这就算了,她心里清楚这些人辛苦工作几年,赚的钱都会先进了这些蛇头的口袋。
所以最基本的生活保障是必须要争取到的,而她也不可能做大包大揽的冤大头。
肖楚和陈海龙的谈判多是一对一的,以前都是态度诚恳,气氛融洽,但是现在当着外人的面,有些原则性问题需要严肃对待。
肖楚在这件事情上一步都不会退让,“我的原则就在员工守则里了。我也是信任陈总才同意让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安排新的劳务。但如果你送来的人不能做到这一点,我只能把他们开除,你去找其他职业介绍所吧!”
“别啊!”陈海龙年纪比肖楚大上快两轮了,但是对着她还是好声好气的。
肖楚的职业介绍虽然找工作慢,但是送出去的派遣员工工资收入都不错。他们工资收入多,陈海龙回款才快。他挺愿意跟她合作的。
“我让下面的人去落实,你给点时间,先暂时收留一下他们。”
肖楚知道,随便找个房子租住其实并不是困难,只在于行动力和态度。
“不行!明天他们没有房子住,后天就滚蛋!反正都是睡马路,直接去救济站排队领吃的算了!”
要让他们跟其他肤色的人一起排队领救济,他们宁可去拾荒。
要有不可退让的原则,一旦开了妥协的口子,以后就只会被不断钻空子。
这是肖典威告诉她的,跟自己人做生意一定要遵守的规矩。
陈海龙拧不过,站起身振了振西装,嘴上说着好但是明显很不高兴地出去了。
两位老板,一个不论生死只管送人上岸,一个死脑经不肯妥协,在因为没有住所而即将失业的三个新员工看来,都是可恶的资本家。
三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肖楚坐回办公桌敲敲写写。
好在郑飞文上楼问打破了僵局,他看那三个新来的好像挨了骂一样,只是说了楼下收垃圾费的钱已经给了,就把单子放在桌上要走。
“你们四个都坐下。”肖楚揉揉太阳穴,起身走向沙发,“都坐过来,我们聊聊。”
郑飞文已经在这里上了两个月班,他熟稔地坐在自己最熟悉的位置,又用眼神示意其他人也坐下。
肖楚重新润杯,换了茶。一人一个小茶杯,阵阵茶香,很容易让人想到远在大洋彼岸的人和事,也让大家放松下来。
肖楚用盖碗冲茶也不怕开水烫手,先是“关公巡城”后是“韩信点兵”。冲茶的手法非常的地道。
“郑老师,你说说看在小饭馆两个月怎么样?”
郑飞文愣了一下。以前都是他听后厨的人给自己传经,现在轮到自己分享,他难免有些脸热。
“一开始在后厨做确实很辛苦,工作很忙。不过现在在前厅做侍从就轻松很多,跟不同人说话能练口语,还有小费……就是跟人沟通还是有一些困难,这个比较让我头疼。”郑飞文强调了一下,“哦!我有在努力纠正口音,多学一点英语会话。”
肖楚笑了笑,说:“生活上呢?”
“嘿嘿,现在有小费就赚的多一些,加上我老婆这两个月纺织那个机器也会了,两个人能存下一些钱。多的话我们一个月能存下下来五百寄回家。”
肖楚又递了茶给那三人,苦口婆心:“你们别怪我无情。这里是自由,爱睡大街也没人管,但是我不想你们出了事给我找麻烦,也不想帮你们解决了工作,还要为你们包山包海。”
年轻的小伙子点点头,那对中年夫妇则不说话。
“你们不是被从非洲卖来的老黑奴,是自己愿意花钱甚至欠钱来的这里。我规矩就贴在后厨,全凭自愿,所有人第一天来都会知道我给人介绍工作的要求。我管三餐,而你们必须要有住房,要愿意学习英语,而且我不允许我的员工把钱全部寄回家盖楼充面子,在这里没苦硬吃博取同情帮助。”
前面倒也还好,但是后面的话让原先不说话的中年男人不满,说:“我们也是为了赚钱养家,我想这个是老板管太多了。”
“那就说明你不适合这里。既然想要在这里生活,在这里赚钱,就要遵守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不既要生活在美洲又要坚持以前的生活方式,你只是在要求所有人照顾你的古板的习惯而已。那样的人在这里是异类,会被所有人排挤,包括自己人。”
郑飞文觉得肖楚说得严重了,况且这些人也听不懂。他淡淡一笑,“老板也是为了你们好。没有住房就不安全,不会英文就只能一直切菜洗盘子,没存钱就没办法有尊严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其实你们一个月有八百,就我跟老婆单独租的地下室也才三百一个月,能存下不少的。”
中年妇女说:“三百呢,可以干不少事……”
寄回家的三百块钱当然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可是你们不需要好好生活吗?
肖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笑笑说:“没事,你们自己选吧!反正可以洗盘子的餐厅那么多,你们不缺地方工作,我也不缺工人干活。“
他们转身出门,但是妇人嘴里念叨着诸如“人长得漂亮心肠却如此歹毒”、“不帮自己人看不起穷人”诸如此类的话,肖楚都听得到。
从小异国他乡的生活,最发达的五官就是耳朵,尤其是有人说自己坏话的时候。
听西方人看不起自己,歧视自己,听东方人嫌弃自己冷血无情,不帮自己人。
肖楚以前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她想清楚了,她只做自己觉得问心无愧的事情。
别人怎么看,其实都跟自己无关。
李航听着下来的人絮絮叨叨,进办公室时,肖楚已经倚在沙发上抽烟。他坐下去补位冲茶,轻声说:“你何必这么较真呢?有的人你说再多他们都不会明白你的苦心。”
“我认真的,当然要较真。”
“佛都只渡有缘人,何况是你呢?”李航知道固步自封是会被社会淘汰的,好在他醒得不晚,能从那个小杂货铺离开。“不合适就换人,陈总这次三个货柜就有八十人,后面多的是来求你要工作呢,不然他现在就不会还坐在楼下等吃饭。你总能遇到值得帮助的人。”
肖楚仰头用手遮住眼睛,挡住了自己要掉下来的眼泪。“嫂子去的那家家政公司还行吧?”
“挺好的,户主的小孩很喜欢她,那家外国人也喜欢她做的菜。”
肖楚拿起李航倒在玻璃杯里的一大杯茶水,咕嘟咕嘟地往下灌。
“走吧!开门做生意,还有一大帮子人要养呢!”
肖楚最后还是咽不下心中的憋闷,餐厅关门之前还让员工们聚在一起,定了蛋糕庆祝前面几位后厨的帮佣成功升职加薪。
其实就是做做样子,做给新来的人看看该如何阳光开朗地融入这个新世界,也证明自己真的有成功帮助一些人踏上新的人生。
总不能自己这么辛苦,结果四处不讨好吧。
小饭馆藏龙卧虎,厨师长是国内乐团的小提琴手,琴就寄放在办公室,抬手即兴就是一首《乡恋》,惹得大家在那里合唱。
郑飞文,虽不至于现场挥毫,但也赋诗一首。前厅的侍从们唱起了新学的英文圣诞歌,后厨的帮佣们聊起了绿卡,所有人都讲到了柏林墙倒塌后终于在前几天东西德统一的事情,激动人心之余又惆怅地谈起了遥远的家乡。
肖楚只能坐在那里听,她总会因为外貌被人默认的划归为一类人,但谈起乡情她又会被人排挤在外。
像她这样中西兼备的二代,拥有身份却不被西方社会完全尊重,同根同种又不被东方同族接纳信任。
她低着眼睛听,慢慢喝自己的酒。
第二天大家都还要上班,大家稍微喝了点便解散。肖楚轻轻关上店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有些微醺,倚站在门口的查尔斯河边吹风发呆。
这个时候正是赏枫的季节,也是查尔斯城一年最美的时节。枫叶如火焰般燃烧着,层层叠叠的红色和金色染满了整个世界。
但是在夜晚,这样美好的颜色,都是灰暗的。风吹过,几片枫叶轻轻飘落,像无声的叹息。
只要枫叶落尽,便是冬日,她也只有这个冬日了。
不管答案是什么,她不想再被怨怼束缚,去心平气和地接受和重新开始。
肖楚打了一下寒颤地缩了缩脖子。
“不如织条围巾吧……”
查尔斯城虽然比不上其他地方节奏快,机会多,但是好在这里遍地学府,城市治安还算是比较好的。
肖楚把外套脱了挂在手臂,就这么慢悠悠地吹着夜风,一路上还把吃剩的蛋糕给了一个流浪汉。
走下地下室的楼梯时,肖楚已经掏出了钥匙。这个木门看着虽然不靠谱,但是锁还算牢靠,肖楚常规地转了两圈才打开了门。
进屋,关门,钥匙被丢在了窄小的边柜上。
肖楚一边脱着鞋,一边把手摸向电灯的开关。
手指刚刚触碰到电灯开关,便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身体被迫向后倾倒。
整个房间只有一秒的亮光,便突然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她还没机会回头看到底发生什么,身后只是一只手臂,便把她整个桎梏在怀里。
压在她唇上的是对方凸起而有力的手,手指修长有力,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她心底升起。
是入室抢劫。
肖楚本能地挣扎,但双方身高体型都相差巨大,体力更是如此。她娇小地被整个宽厚的身躯所笼罩,动弹不得。
她只能挣扎着用脚蹬身后的男人,可是对方轻而易举地将她拖拽到房里。
心跳如鼓,迅速加快,嘴巴被捂紧只靠鼻子的呼吸变得急促。寒意从脊背爬上脑海,身上没有太大的痛感,对方就这么控制了自己,很快一段短距离的拖拽后像一座山一下子将她压倒在地上的床垫上。
后背的牵制从单手换成了岔开的腿,她面朝下被控制,但手终于可以动了,用力地想掰开限制自己呼喊的手。
一阵冰凉,身后男人的手灵活地钻进衣服,肖楚要疯了,她感到强烈的屈辱感。她的呼喊只能变成一个个单音,更加竭力挣扎反抗。
对方绝不仅仅是要求财,他是要侵犯自己,甚至要自己的命。
扭动身体慌乱挣扎,用脚蹬没用,要咬他没机会,她就像被野狼拖入洞穴的羊羔,任人宰割。
她什么都可以给对方,只求对方不要伤害自己。
这样下去就是破破烂烂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伤心死的。
肖楚的挣扎幅度慢慢变小,无力的呼喊变成了妥协地痛苦呜咽。
Lucas的手碰到了湿热的眼泪,她的眼泪永远都是悬在他心上的尖刀,刺得他立刻撤开了手。
可肖楚嘴巴堪堪能张开,便气凶凶地朝嘴边的虎口用力地咬去。
“嘶——”
Lucas忍痛任由对方死死地咬住,手很大,她的嘴巴也只够咬住虎口,可是她整个人都在身下发抖,哭得一塌糊涂,哭得失去理智不知所措。
他反应迅速,抬胯将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撤开,俯身摸摸肖楚的头安慰她。
他想着可劲吓一吓这个不听话的姑娘,告诉她根本不可能抵抗任何男人的敌意。
可是他没想到肖楚就这么放弃了抵抗,只剩下了哭。
他慌了神,“对不起——对不起——宝宝,是我。”
咬紧的牙齿就松开了。
Lucas立刻把肖楚翻过来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背。
“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没事了——没事了!”
他一遍遍地道歉,懊悔得想让她扇自己俩耳光,换个地方咬下一块肉。
她整个人颓然坐在原地,心中陡然生出无数复杂的情感。这个声音,一声声地唤她宝宝,她再熟悉不过——那是Lucas,她曾经的恋人,现在的哥哥。
她本能地抱住让她有安全感的人。
她哭得太投入了,好像要把这几年的委屈一次性哭出来。甚至头晕眼花地没意识到刚才行凶的人和现在温柔哄她的根本就是同一个混蛋。
Lucas用袖口擦了擦哭花的脸,又亲亲她的小脸。
肖楚这才想清楚刚才的事,伸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啪”的响声清脆,用力得需要她停下哭泣。
Lucas心满意足,他用手指蹭去她的眼泪,低低地说:“对不起……”
肖楚像一只小兽一样,一嘟噜话咒骂着面前的人,混蛋变态王八蛋,把她贫瘠的脏话全说出口。说着说着又是鼻涕眼泪都下来了。Lucas照单全收,跟着复读肯定自己就是她口中的混账东西。
Lucas虚虚抱着她,只要她不推开,他便偷偷保持着与她近乎零距离的接触。他的气息温热地喷洒在她的颈边,这种久违的亲密感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肖楚本就恍惚,现在哭完更是觉得消耗光了体力,掏心掏肺的累。
“Lucas?是你吗?”
“所以你知道一个人住在这里有多危险吗?”黑暗中Lucas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严厉和责备。“你不管做什么,都没办法阻止一个想施暴的男人。”
Lucas在老鼠堆里长大,在藤条竹枝下成人,在他的概念中,困境与打击,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
肖楚没有立即回答,她的心跳还未平复,脑海中还在回荡着方才那一瞬间的惊恐与熟悉的触感。Lucas刚才的动作,虽说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但那一瞬间两人肌肤相触,过去那些未曾完全放下的情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她努力稳住情绪,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一种冷静中带着些许讽刺的语气回应:“所以你就决定假装入室抢劫,来证明我不该住在这里?”
“如果这是唯一能让你意识到危险的办法,那是的。”Lucas毫不避讳地回答,他的手指轻轻松开了她,但依然坐在她面前,距离很近。
肖楚从他身上离开,起身俯视他,黑暗中她的眼神锐利而坚定。“Lucas,这种事不需要你来证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Lucas望着她,眼中有一丝动摇。昨晚他想清楚了,他可以让她做任何自由的选择,但有些东西他也没有办法退缩。
五年前他已经错过一次了,全然地尊重和妥协,不一定都是对的。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自己一人解决。有些事,你不必这么倔强。”
肖楚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眼睛一眨不眨,怔愣看着他。
这是五年前她苦苦希望他接受的话,今天却从他的口中听到,心里五味杂陈。
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微妙起来,仿佛过去的情感在这一刻再次浮现。那种熟悉的紧张与尴尬的过往让他们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最终,肖楚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但下次你再这样做,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Lucas低声笑了笑,这次都毫无抵抗况且还有下次?只要有他在,没有下次。
那个笑声让肖楚的心跳又稍稍加快了一些,可他说的话一点也不顾虑她的心情。
Lucas起身开灯,“说不定,就在你考虑的时候,就真的有黑人老哥入室抢劫……或者你在下班的出租车上被人卖去东欧,你看起来像是他们会喜欢的甜心宝贝。”
肖楚刚受的恐吓,吓得拉开了俩人的距离。
“别以后了,明早我休息,先搬去我家。”他站起身开灯,捡起落在地上的包包外套,又把门口的鞋子摆好。
一个相框在床垫边,被掀趴在地上。
Lucas拿起来,一张全家福,叔叔阿姨,肖楚和弟弟。非常合理的没有他。
他只看了一眼,将相框从刚才放着的床边拿开,放在桌台上。
“我……可以换个房子。”
“我不放心。”
Lucas简单收拾完在她身边坐下,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和脖领。虽然刚才自己已经尽量收了指力,担心弄伤他精心呵护的陶瓷娃娃,可看着她的脸上的妆花得一塌糊涂,他又轻笑出声。
动作温柔而自然,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一般
“说实话,我为了你这事已经连续几天都睡好觉了……你当作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两人之间依旧保持着那份危险的距离,似乎谁都没有真正想要拉开。
“李航说你状态很糟,心情不好。”
Lucas应了一声是,只要可以让她稍微同情自己几分,他可以把自己脆弱难堪的一面都坦露出来。
“我这个星期已经工作76个小时了,目标是干到100小时。”他苦笑地从大衣里掏出一板药片,“喏,今天刚拿的。你要不要来一点。”
她笑不出来,她并不是为了让人操心才来的查尔斯城。
“少点药,会依赖的。”
Lucas疲惫地闭上眼睛,扶额叹息。
他已经依赖了,这可不像考试时候的烟瘾,说戒就戒的。
肖楚最后一次看了他一眼,“今晚就到这里吧。”她站起身,轻声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你该好好休息了,医师执照还没拿到别先死了。”
Lucas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肖楚,她叹了口气:“我还是想自己住,但是在此之前我可以先去打扰你。”
Lucas喜出望外,他手长,不用起身便拉住了肖楚,“再陪我说说话,不然我回去又是睡不着。”
肖楚不解地看着他。
Lucas准备好了话题,“我昨天打电话回家了。”
这个钩子显然是成功的。肖楚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妈一定很高兴。”
Lucas看呆了两秒,说:“是阿姨接的电话,我知道你回家了。”
“妈经常叹息你不肯回家看看,也不给家里打电话。”
“我也是怕叔叔生气,他年纪也大了……”
踩了话题的雷区,俩人一下子陷入沉默。
“你没有告诉叔叔阿姨你开了餐厅吗?”
肖楚心虚地转过身去厕所拧毛巾擦脸。等了一会,她的声音才闷闷地从传来。
“我自己也想赚钱创业,不能总是依靠家里。”
“放心,我没告诉他们。”Lucas懂一个人想离开家庭证明自己的心情,他也有过。只要是无害的,他都会支持她。“你一个人忙公司,又忙餐厅,会不会很累?”
“有点顾不过来,慢慢来吧。”
肖楚没说自己还干其他事情,解释不清楚,也叫人担心。
她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准备去洗澡。
她犹豫地瞄了瞄男人,对方很识趣:“等你出来,我就回去。”
水声哗哗,沐浴香氛的味道也从那只能遮挡视线的折叠推拉门里飘出来。
Lucas吃不准自己定力在哪,毕竟多年不见,他也不是清心寡欲的人。
动起来,干脆帮人收拾起屋子。
地上随意摆放的书本阅读的地方被折起,一起整理好摞起来放在桌上,只留下离床垫最近的那本放在床上。
椅子上的衣服被挂在三角衣架上,台面上的碟子杯子也都动手洗好放在沥水台。
人还没出来,他拧了布擦擦桌子,花瓶里枯萎的被拔了出来,扫了地,掸了掸刚才被他俩弄乱的被窝。
房子太小,柜子里的他不好碰,抽屉他又不好拉,也就只剩下鞋柜可以收拾了。
可是鞋柜就在厕所对面,他叹了口气又无所事事地坐下。
眼睛扫了一眼房间,还差一束花,但是也没必要了。
肖楚不敢洗太久,但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一出浴室,她打了今天的第二个寒颤。Lucas拍了拍床,“过来,别着凉。”
肖楚看了一眼桌上塞着木塞还喝剩一半的红酒,顺从地爬进被窝。
看着他手里翻着自己的琼瑶小说,肖楚有些不好意思要抢。
身边的人把书换手便躲过了攻击,原本拿着书的手熟捻地给肖楚拉好被子。他看得专注:“年纪也不小了,看过的东西还看。”
“你不也是,看过的东西还看。”
Lucas站起身给她关了灯,肖楚坐起看着他:“要走了吗?”
“十二点了。”他开玩笑道:“要不我在这里睡?”
肖楚没说话。
Lucas摸黑给她倒了杯水在床头,然后识趣地戴上手表。
“你回去睡得着吗?”
“吃药,明早还要帮你搬家。我们约几点?顺便一起吃早餐。”
“……”有那么急吗?
“嗯?”
Lucas已经穿好鞋了,却等不到回复,看了看肖楚。
“要不你在这里睡吧!”
只有浴室亮着灯,透进房间,却看不起她的表情。
Lucas脸上挂着笑:“可以吗?”
“反正你吃药,又不会对我干什么。”
“我在这里睡,可能就不需要吃药品呢?”
四下无声,只听得到皮鞋再次落地,发出低沉的声响。他的动作沉稳而有节奏,在黑暗中分外清晰。
外套被脱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松开胸口的几颗衬衫纽扣时,分不清是手表拆下还是手腕关节发出的声音,仿佛在空气中也留下了一抹温热。
玻璃杯离开桌面,药片从包装中被挤出的瞬间,那种清脆的声调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声音仿佛在她的耳边炸裂开来,而随之而来的吞咽声则像是一道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从她颈间划过般让她也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肖楚屏住呼吸,紧张而敏感地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她知道他离得不远,却无法看清他的动作,只能通过这些微小的声音去想象。
那份隐约的触动,让她这几个月心里紧绷着的一根紧绷的弦,变成了此时一丝丝的痒。
“哥——”
Lucas的嗓音喑哑:“嗯,怎么了?”
“……没,就是叫一下你。”
床垫的弹簧在身边往下塌陷又回弹,男人坐在身边拉上被子躺下。
肖楚的手背被拍了拍,她一片空白的大脑才回过神,机械地跟着躺了下来。
他为她拉高了被子,又温柔地拍了拍,好像在安抚小时候的她,给她下一颗定心丸。“放心,除非是有剧烈外力,否则我不会主动醒过来。”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无力。
两个人并肩而卧,双人床上的空间刚刚好容纳他们。
他们都是模范睡相,保持着一条不甚明显的界线,中间微微挤出的隆起成为他们唯一的三八线。
十几岁的他们依靠**试图定义那份超越亲情的独特情感,他们也有足够的精力去探索彼此的身体,再用身体的触碰来确认彼此之间的吸引。
但他们分开过,肖楚怨怼过,她深刻意识到那种简单而直接的方式只是自己幼稚的证明。
就算没有那种探索欲,就算只是哥哥,他还是会对自己无底线的偏爱。
做妹妹就好,做哥哥也好。
那样才是最好的。
“哥?”
她轻声地叫着,悄悄试探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嗯……”
“……”居然还醒着,“我要是不跟你走,你怎么办?”
“我会告诉叔叔……你来查尔斯城开餐厅,住老鼠窝……开餐厅是不是……为了我……”
药物渐渐控制住了他的意识,他想控制住,却不自觉地说出了深藏心底的情感。
“对不起……小楚……别……别恨我。”
“哥?”
缓慢而细微的呼吸声渐渐出现,而变得稳定。
“Lucas?”
肖楚终于敢扭头看向触手可及的睡颜。
他们第一次同眠时,Lucas做了一整晚的梦,而现在他的面容安静而祥和,沉睡在一个无梦的世界中。
她忍不住的喉咙梗住,鼻酸难耐,难以抑制的湿意夺眶而出。
“Lucas,我该怎么办?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她认识他已经超过了十年了,后半段时光是在分离中度过,但他却从未离开她的梦境。
在那些寂静的夜晚,回忆总是无声无息地侵袭而来,混杂着真实与虚幻,有过去的温暖安心,痛苦怨怼,也有未来的虚幻迷幻。
肖楚静静地靠近他,将他的手臂轻轻靠在怀里。这简单的动作能带来久违的安慰。
至少在下一个春天到来之前,她能有今夜的好梦。
肖楚被吓得哭花了妆,我[鸽子]就想刀了男主。对的,我就是那个不爱儿子的狠心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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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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