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典威经常出去应酬,陈茹考虑肖齐刚来,留在家陪孩子们。
讲起上次出去被打的事情,陈茹知道了原因,决定让司机送他回去看看,顺便去接肖楚弹琴放学。
毕竟丈夫说得对,养不熟的狼再怎么留住都没用。
她觉得肖齐是个好孩子,但是还是要他自己心甘情愿才行。
跟司机约好了时间在杂货店门口见,车子就开去接他们家的大小姐下课。
Lucas只是跟李航妈聊了两句,就被以前的同事叫走。
他不在,打手们胜率大跌,偶尔打不过还留在意大利城的白人小孩。
其实就是帮派抢地盘。
大人们不出面,都留着给十几岁的小孩去闹。
能成最好,出了事一句小孩打架也就算了。
打架光靠体力不行,还要动脑子。
虹姐店后面的垃圾箱又大又空,这个时间垃圾队刚走没多久,Lucas毫不犹豫就跳进去关上盖子。
以前熏习惯了,几天没进来,他居然觉得磅臭!
另一边司机等不到人,下车去问杂货铺的人。
肖楚在车里等得闷也下了车。
李航一下子就认出了当时在Lucas面前爆哭的小女孩。
李航看店,虽然不参加他们的暴力活动,但是对Lucas非常了解,带着人就去找。
“嗨!在吗?人都走了!”李航带头在小巷里穿过,试探性地喊着。
他知道可能在垃圾堆里,至于是哪个他就不知道了。
一声敲铁板的声音响起,李航和司机一起从外面打开了垃圾堆。
而肖楚嘴里叼着李航送的棒棒糖,双手扣着书包带。
Lucas就这么躺在垃圾堆里,一点也不落魄,好像里面是王座一般。
两人视线相撞,他不自觉地挑挑眉飞扬跋扈,她含着糖果眼神戏谑。
她鄙夷他臭熏熏的样子,心里想着他又要被打了。
惺惺作态,悠悠道:“哥,回家吃饭!”
阴.沟般的小巷只有一条挨着墙根铺满了发白的阳光。
肖楚就站在那里,亮得让人晃眼。
她盈盈笑着,舌头上,五颜六色得像彩虹。
Lucas心中嘀咕,果然是个小丫头片子。
可这是肖楚第一次叫他哥。
Lucas靠自己挣扎地从垃圾堆里爬出来,朝阳光走去。
***
无巧不成书,Lucas加入肖家的时候正好是盛夏暑假。
天气热,肖楚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点饭就搁筷子,回房间看书去了。
陈茹交代Lucas要多关注肖楚的餐食,毕竟他们夫妻俩不在家的时候,保姆疏忽工作是常有的事情。
肖楚挑食,还懒得吃饭。
好在Lucas吃得多,反到给了他接口让保姆安排点心宵夜,他也顺便哄着肖楚吃一些。
有时候是熟食点心,有时候是水果饼干。
最麻烦的就是各种水果。
要是遇到苹果香蕉西瓜,保姆还会削皮切一下。
但是像是草莓葡萄猕猴桃,保姆借着Lucas在,只是洗好拿给Lucas处理,自己便休息去了。
偏巧,这又是肖楚最喜欢这些难处理的水果。
几次而已,Lucas给水果剥皮切块的本事见长。
肖楚说,他应该去拿手术刀,肯定技术过人。
“对对对,在这里增强,很好……”
Lucas刚好处理完一盘葡萄和猕猴桃,切成小块搭配上叉子端上楼给肖楚当点心。
自己跟钢琴老师则喝咖啡配饼干。
肖典威从音乐学院请了个华人女学生来家里给肖楚上钢琴课。
肖楚转学的第一年没交到什么朋友,不愿意参加夏令营,已经在家上了一个月的钢琴和绘画。
画画的时候,拉着Lucas一起。好歹还有人作陪。
可是家里只有一台钢琴,只要一上钢琴课,肖楚就被老师定住。
三个小时她都要一直在那里弹琴,一直被一个人盯着。
现在是休息时间,那个让肖楚痛苦的女大学生离开了房间。
肖楚回头看着靠在床边,坐在地上看书的人。
刚才的琴练了有半个小时,他除了出去的那一会,就这样一手架在支起的膝盖上,一手翻着放在另外一条盘着的腿上的书,一声不吭。
“你不无聊吗!不出去找你的朋友?”
肖楚咀嚼着葡萄,说话嘟嘟囔囔的。
Lucas把地上的书签插在书里,淡淡说:“以前没时间看书,现在觉得挺好看的。”
想怂恿他出去然后等着看好戏?没门!
“夸张!你是停学,又不是没有上过学。”肖楚从钢琴椅上跳下来,弯腰拿起了他腿上的书。
“这本书你还没看完?”她翻了翻书皮,挑挑眉又点点头,“你想当百万富翁吗?”
“有钱就能做任何事情,没有人不想吧?”
肖楚看着书签正好卡在了盛大的酒会处,她笑了笑,说:“最后盖茨比被他最爱的女人利用,死了哦~”
看小说最烦有人剧透大结局,Lucas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书:“小孩子不能看这种书。”
“这书还不是从我书柜拿的?!”肖楚哼的一声,“我告诉你,在这个社会,不是有钱就行的。”
肖楚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摆摆手指道:“西方社会注重身份地位,我们亚裔圈子,人情社会才是重要的。”
Lucas不屑于跟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讨论不同名族的生存规则,不予理会。
女老师推开门进来,打断了他们两人骤冷的气氛。
“小楚,你那段已经谈得不错了。再复习一下吧。”
三个小时的课,复习复习再复习,肖楚讨厌不会教学生的老师。
她看了看专心看书的人,他手中的英文读本已经翻得只剩三分之一,当当作响的琴声一点也没有影响他。
“老师,教他一首简单的吧。”肖楚觉得不能让他太舒服,“就生日快乐歌吧!人情社会总会用到。”
Lucas的视线迅速从书本转向她,连女大学生都觉得胡闹,笑了笑说:“小楚是不是累了呀?不然我们再休息一会。”
肖楚静静看了老师一眼,又是一个把她当小孩的人,她的眼睛撇开转向第三者。
Lucas站了起来,心领神会地走到肖楚跟前:“这书越看越没意思,我看你弹得挺好,我也试试。”
他看向老师,身高优势下他的眼神清冷,看得年轻女大学生身上的薄汗凉津津的。
肖楚确实是个小丫头片子,但他不喜欢老师哄小孩的态度。
他把书递给肖楚:“你待会告诉我结局。”
说完他转身回房去洗手。
门关上,房里只剩下两人。肖楚已经把书塞进书架,而另一人说这样如何不合适。
“剩下的时间让我不断重复一首我已经学会的曲子,不如让他也学习,我想我爸会觉得这学费画得很值,到时候老师你还能再增加一个学生。”
女学生知道肖楚是掌上明珠,说的自然是会成真的。
但她还是有些犹疑,担心雇主对此不满,“可是你哥哥没学过钢琴,我没有备课。”
“钢琴基础而已。如果你教不了,我会让爸爸请可以同时教我们兄妹的人。”
肖楚挑了一本英文小说,转到书桌搬来已经翻旧的厚厚词典。
两本书已经很厚,她还一手拖来椅子的坐垫,放在刚才他坐过的位置。
“老师,这事对我们三人都有好处。”
肖楚是个小女孩,不擅长应付太多人的环境。
但是一对一的时候,她骨子里很自信。
不卑不亢,对谁都不露怯。
房间里只剩下翻页的声音,过一会有人回来给她们都送了茶水。
葡萄吃完后的白瓷碟子上又叠了一小碟曲奇饼干,肖楚不想吃,反而抬头提要求:“Lucas,我生日会想听你弹《献给爱丽丝》。”
“不是生日快乐歌吗?”
兄妹两人都是一个脑回路,嘴一下而已,并没有真的要争论出结果。
一段最常见的旋律,就算是从未碰过乐器的他能把这个名字与旋律匹配。
Lucas知道自己只是帮她打发时间的“琴童”,连连敷衍着说了好,却极其认真地学了这首随时都可以拿出来糊弄别人的曲子。
肖楚得了趣,兄妹在家干瞪眼时也扮家家做起了家庭教师,教人弹钢琴,布置阅读任务。
几日后,哥哥肖齐被当成了妹妹的暑期成果在父母面前展示。
无心插柳不仅仅让“自作主张”的钢琴老师被炒了,也换来父亲对肖齐的关注。
夫妻俩本担心放在同一个学校会影响女儿学习,现在肖齐被要求要通过SSAT和ISEE考试,为了能跟肖楚一样入学知名的国际寄宿中学。
“你要改变人生就要靠校友圈和职场圈!如果你能够考入常青藤,那么你的过去就会被全部洗白!”
肖典威看透了这个社会的生存规则,把肖齐当做当年跨洋陪少爷读书的自己,弥补一般地为他提供了和肖楚一样教育资源。
那是一所不错的学校,入学测试和面谈对Lucas是个挑战。
肖家的肖齐不能成为掘金的盖茨比,他被要求考上常青藤成为一名在社会上有地位的医生或者律师。
肖典威过分的要求被陈茹搁置了,她都觉得,这太强人所难了。
当街道被落叶染成黄色时,兄妹两已经在同一所寄宿中学学习。
百万富翁为爱凋零的故事没白看,陈茹夸肖齐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帮家里省了求人花钱写推荐信的麻烦。
殊不知Lucas为了入学拼尽全力,在学校里的第一次课堂测试还是成为了可耻的倒数第一。
本来这里的教学就是不追求排名的,可是他的全部D以下的成绩太显眼了。
以前的Lacus并没有把读书当做唯一出路,那只是完成母亲希望孩子接受正规教育的小小心意。
那时候的他虽然没钱读大学,但成绩也不差。
可现在不一样了,叔叔要求自己必须考上大学以回报昂贵的教育付出。
同时在这所学校,亚洲面孔的学生无不是成绩的佼佼者。
从未考虑过且过于高的目标,匹配上努力后仍然捉襟见肘的实力,注定带来强烈的心理落差。
他觉得自己在丢人。
Lucas花了足足两年的时间做好了寄人篱下的心理准备,可寄人篱下不光是要抛弃过去,放下自尊。
愈加浓烈的挫败需要他马上收拾心情面对挑战,回应期待。
他其实也就是个16岁的大男孩,意志还不够坚强,叛逆还未完全褪去,在推翻重来的人生中孤单且彷徨。
在肖家度过了一个衣食无忧的暑假,看起来比之前结实了不少。
混血的外形让他拥有西方人的身高体格。轮廓干净利落,甚至眉毛有股子锋利劲儿,五官却遗传自母亲的斯文秀丽,皮肤白,深邃英俊。
他话不多,却不吝啬充满魅力的笑,深邃的眸子中又充满了神秘感。
与生俱来的神秘感让他在不同族群中获得好感,几年的街溜子生活使他熟稔于与人结交,又能拿捏和人相处的分寸。
虽然跟不上现在的学习,但是好在人际关系却处理得很好。
毕竟肖典威说了,校友很重要。
对比一下,肖楚显然就跟Lucas不一定了。
肖楚到现在,还是不合群。
Lucas在篮球场远远看到了跟在一群说笑打闹的姑娘身后的肖楚。
她胸前抱着几本书,孤零零地跟在后面。
“Katy!”
肖楚听到了远处的喊话,他知道是谁。
装不知道埋头往前。可是呼喊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已经被甩在身后的女同学们开始议论起来。
肖楚转身着急地跑到Lucas跟前。
蓝绿色的菱形网格将初高中部分隔开来,还好有这张网格,不然肖楚肯定跟在家一样要打他。
“Lucas!不是说了不要在学校里面叫我吗!”
Lucas咧出的笑容,满脸的汗珠。
别人都穿着背心运动服,就他还穿学校统一的衬衣西裤打篮球,只是摘了领带拆开了领口。
“干什么?!我还要去上课。”
“你没有朋友呢……”
“谁跟你一样,成绩差只会跟人玩!”
Lucas脸颊的肌肉一跳,看来妹妹孤零零的原因很明显了。
“你不要太清高,你很优秀不代表你依靠成绩就可以获得别人的认同。这反而会让你的处境更糟糕,对你并没有好处。”
肖楚鼻子出气,悠悠道:“像你这样成绩不好的人,才有时间有必要经营人际关系。”
她堂堂的与他对视:“你还是把成绩搞好,也变成一个霸占榜首的讨人厌亚裔再说吧!”
说完转身就要跑。
Lucas没有气恼,还是叫住了她:“你今天午饭有好好吃饭吗?叔叔让我多关心妹妹。”
肖楚回头看了一眼。
想起他为了遮住小腿的鞭痕,穿了整个暑假的长裤,才怜悯地给了个准确的回答,走了。
Lucas看着被人丢下的肖楚小跑着跟上去换教室。身后打球的队友,红头发的Adol上前来,拍了拍走神的人,问:“难怪你拒绝了班级的姑娘,原来你喜欢这么小的女孩啊?”
Lucas瞪了队友一眼:“那是我妹!”
肖楚平时都躲在图书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要靠近高中部一侧,即使隔着隔离网,偶尔就有一个红发学长叫她。
叫她也没什么事,就是打声招呼。
多远距离都喊她。
“Hi~肖。”又是那个一脸雀斑的红发学长。
打完招呼之后就跑了,一副跟她很熟又不熟的样子。
其实置之不理就好,问题使这种情况的出现,都是在肖楚集体活动的时候。
或是课间休息换教室的时候,或是上户外课的时候。
搞得肖楚都想绕远路了。
跟她同个小组的女生都笑她,“你看起来很受欢迎啊?”
“毕竟成绩好,又长得娇小可爱,有的男人就喜欢这样子的小女孩。”
肖楚确实在现在班里个子最为矮小。
高中部亚裔国际生有一些,但初中因为年纪小留学生非常少,肖楚的东方人小巧的特征就显得很突出。
她知道西方人就是碎嘴,平时爱打趣说笑,甚至里面难免有真的不喜欢亚裔的人。
她不想主动跟人来往,为的也就是少惹麻烦低调做人,毕竟她只是来上学的。
其他人成绩不如她是他们不努力,个子矮小又不是她自己的错,她也有很努力地喝牛奶和运动。
她心中挺是憋屈的。
自己想躲,却碍不住别人主动。
她终于朝红发学长喊话,“请你以后不要这样,我感觉到不适。”
她面红耳赤,可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奶凶的语气让男生真起了意逗她,惹得身后的女同学更是笑了起来。
这反使肖楚更疾言厉色:“注意你的言行!不然我要去学生委员会控告你骚扰低年段学生!”
Lucas远远地就看到了Adol面前,肖楚一张皱巴巴的恼怒小脸,跟Adol对抗。
他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急切地跑来,上来就给Adol的手臂送上清脆的一掌。
“不要调戏她!”警告后直愣愣地问肖楚,“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Adol投降地举起双手,“我只是跟她问好,想逗逗她而已,没有想做什么。”
Lucas的视线在他们之间移动,又看向妹妹身后交头接耳的女同学,冷言道:“你不知道这会给人惹麻烦吗?快点道歉!”
“这么认真干嘛,”Adol对肖楚笑笑道,“抱歉,我没有恶意的。”
Lucas瞪了他一眼,然后揽过对方的肩膀,试探肖楚的反应,“这家伙是隔壁班的Adol,缺根筋。你要是觉得不够,我让他给你写道歉信。”
“不用吧!”Adol抗议。
“闭嘴!”Lucas言辞拒绝。
Adol看起来皮肤有些黑,身材壮硕,像体育明星一样荷尔蒙迸发的流里流气。
Lucas则一怒一笑下,领带打得标准的禁欲克制,看起来清爽英俊。
初中的小姑娘们对年长的学长出现很是兴奋。
肖楚其实并不是上纲上线的人,况且人家看起来并没有恶意,她便也算了。
“下次不要那样,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跟我说话。”
肖楚不想纠缠,她看了看跟Adol勾肩搭背的Lucas。
他微微笑地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
肖楚回过头,只见刚才身后鼓噪的几人立刻变得安静。
肖楚朝她们道:“我要是冒犯你们可以直说,没必要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
女生们互相瞧了瞧,一个人带头说:“我们只是觉得你看起很奇怪。”
“就是!你分明人挺正常的,但是除了小组活动,老是躲在教室和图书馆。”
东方人骨子里遇到矛盾能躲就躲的个性在西方世界根本行不通。
肖楚小学读的中文学校,来到这个学校已经读了一年了,连个亲密的亚裔朋友都没有,顶多就是跟宿舍的同学往来。
其实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
他们很奇怪,你越是正面与他们沟通,其实反而是更能促进关系。
况且是一群小孩呢?
有了Adol的“骚扰”,和Lucas的随和解围,肖楚变得打眼,也很快有了关系不算亲密的朋友,至少在新学校的生活看起来正常了起来。
只是初中的女孩子们并不是因为肖楚有趣才跟她好,而是因为她们偶尔会喜欢看向荷尔蒙迸发的高中部。
而肖楚,那边有人。
Lucas对肖楚好,自然也会对肖楚的同学和颜悦色。
肖楚甚至可以从别人口中清楚的知道,Luca刚才又出现在了什么地方。
反正肖楚说了,他们住在一起而已,没有关系。
直肠子的西方女孩子们都当了真。
小姑娘和大男孩。
小姑娘是有些清高的,所以她不会接受凭空出现的哥哥,但是会接受家里多出一个跟她一起吃饭生活的人。
大男孩是寄人篱下的,所以他会对叔叔阿姨的话言听计从,尽可能地配和这个对他来说很新鲜的妹妹,在新家庭中寻找自己的生存方式。
好在肖家还算自由,对大男孩还算可以。
就是有时候,老爹回来,不当人要当罗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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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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