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继续工作，她手底下还有百号人的饭碗。
方竞墨翻看着s组上交的剧本。就光第一幕就有好几个版本。
她看着，脑子里构思画面，一只手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她看着纸上潦草的分镜，确定了最后的想法。
剧本其他的都挺好，毕竟团队专门去h省乡下采风了很长时间，最后请了专业的戏剧老师一起打磨的。
方竞墨看着剧本上充满乡野气息的台词，脑子里想着画面，以及配音。
豫剧分为祥符调、豫东调、豫西调、沙河调和高调五大流派。
每个地区的口音在细节上都有所差别，方竞墨思考全部用普通话来配，还是几个主人公是普通话，乡亲们直接按各地区的方言配音。
她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后者，后者虽难，可是运用的好的话，也可成为这一部剧的一个特色，一个卖点。后期的宣传方面也可以从配音这方面入手。
但这件事还是要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临时会议上，方竞墨分析策划案上要改动的地方，以及最后成品的风格。
导演，编剧，分镜师，原画师，配音组组长……
他们对方竞墨提出来的东西做讨论：资金，现在技术层面，合作的专业老师，主人公的配音风格……
最后策划案更加细致，并确定了各个地区的人物用各地方的方言进行配音。h省方言与普通话差不多，大多数只是调不同，观众也能听懂，如果运用得真的可以的话，就会成为这部动漫的特色。
会议结束后，参加的人两两三三都走了，但方竞墨没有动，只是坐在位置上，着手整理项目策划方案。
“咚咚”有人敲桌子。
方竞墨抬起头，见是导演穆英。
是她前几天高价请来的导演。
穆英还是一脸不认同：“你知不知道按你的想法，这部动漫的cv有多难找！”
穆英皮肤状态极差，眼底青灰，眼白布着血丝，刚刚方竞墨乍一抬头看，把她吓了一跳。
穆英像极了一具尸体，一具还活着的尸体。
穆英是方竞墨海量浏览动漫短片筛选出的导演。
她的作品《桃花源》给方竞墨的感觉太过惊艳了。
当这个s级项目一成立，她立马想到了穆英，直接要了穆英的资料以及过往作品，开始分析穆英适不适合成为s级项目总导演。
她看了穆英最近的作品，风格很稳，动漫每一帧都很美，方竞墨能在这几部动漫中看出穆英扎实的基本功，甚至时不时会有几帧光影绝美，色彩浓烈的全景。
每一帧都可当壁纸。
但剧情很是稀碎，像是无数人都去插了一脚的感觉。
然后她就想到了动漫业界大佬给穆英的评价：折腰于资本，江郎才尽，商业价值下跌厉害。
但动漫的画面又实在好看。
方竞墨决定赌一把。
于是，她拿出所有的资料，穆英的作品集，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让穆英成为导演人选。
董事会过了后，方竞墨就开始找关系要到了穆英的联系方式，约了好长时间才约到。
方竞墨还记得当时已经是下午。
她们约在穆英家旁边的咖啡馆见面，她面前的美式飘着阵阵热气。
方竞墨的脑子里不断思考怎么把穆英请到s组项目中……
门口风铃“叮叮”几声，有个黑色的身影坐到了她面前。
方竞墨抬眼，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道：“穆导演，你好。我是星辉漫语方竞墨。”
面前的人穿着黑色大衣，身材消瘦像张纸片，脸色青灰暗淡，眼球血丝遍布，黑眼圈极重，嘴唇起皮，她似乎刚洗完头，头发还有些湿意。
方竞墨尝试着问：“打算喝些什么？”
穆英没说话，只是发呆。
方竞墨只好叫来服务员，“你好，来杯美式咖啡，谢谢。”
服务员很年轻，看着像半工半读的学生。
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她在走的时候看见了方竞墨对面的人，惊呼出声：“穆姐？！”
穆英眼球动了动，看向那个长相清秀的服务员，随后干涩的声音响起：“嗯，好久没来了……”
随后就不再说话。
小姑娘有些担忧看着穆英。
方竞墨看向小姑娘，轻声询问：“小姑娘，你应该知道穆导演的口味吧？”
小姑娘点点头。
“那就按照以前的来上吧。”
“好的。”
等到一杯热腾腾的卡布奇诺被穆英捧着时，方竞墨注意到她的袖子很长，几乎可以盖住半个手掌。
这一次的谈话，出乎方竞墨的意料，顺利得很，给了方竞墨一种只要有钱，穆英就加入的感觉。
其实在看到穆英的状态时，方竞墨有些迟疑。
但最后穆英将这些天闭关所做的动漫短片给方竞墨打包看了后，方竞墨才放下心。
她试图把穆英这个状态合理化，艺术创作者本就燃烧自己。所以穆英这种状态对于她自己来说有可能是正常的
这些短片虽没多少剧情，但风格依旧很稳，细节处理也很到位。
更别提让方竞墨看到最想看到的了。
……
方竞墨看着现在的穆英，明显要比当时的状态有好转，但不多。
方竞墨打算率先稳住穆英，毕竟穆英可是她花大价钱请来的：“知道知道。我出钱，我找人，找完让你们来审核。项目预算不动，走我个人的账。”
穆英这才不再说话，扯了下嘴角，走之前看了眼方竞墨，眸中情绪复杂。
方竞墨看到穆英走了，低下头想继续修改策划案，但脑子里却出奇地乱……
等到方竞墨将所有工作都完成，闲下喝茶的时候，又提取出穆英的资料，重新一点点看。
简历上的照片是穆英还没进入职场的样子，嘴角含笑，眼里有光，眉目间有着天才的傲气。
和现在的穆英天差地别……
一个人怎么会前后相差这么大？
晚上下了班，方竞墨回到她小时候住的庄园，她早早做好被她姐质问的心理准备。
晚饭上，她姐没问。
一起散步到后院时，她姐也没问。
方竞墨偷偷瞄了眼她姐，五官立体，侧脸被月光照得如玉般润泽。
方竞商心里想笑，她知道她妹妹一直都在瞥她，她也知道方竞墨的意思，但她就是不说，看到方竞墨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动作，莫名觉得好玩。
月光透过树叶照亮蜿蜒小路，照亮了那一个秋千。
方竞商看到秋千，挑了挑眉，又看了眼方竞墨，意味不明。
方竞墨心想：又来！
她看向她姐无奈极了：“姐，你每次都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害怕。”
方竞商笑了，意味深长道：“行了，回去吧，我的好妹妹。”
于是两人就回了房间洗漱。
洗漱完，她姐把她叫到客厅：“咱们随意聊聊。”
方竞墨警觉，终于要来了吗？
方竞墨害怕，方竞墨垂死挣扎：“……马上就要睡觉了，非要现在聊吗？我会睡不着的。”
方竞商笑得渗人：“今晚不和你聊，我会睡不着。”
方竞墨认命：“好吧。”
方竞商拿起一旁的策划案，“啪“得往桌子上一拍：“今天的事我听说了，方竞墨胆肥了是吧。你身为一个制片人，制片人该干的一个都没干好。当时董事会上你是怎么保证的？”
方竞墨没回答，她也知道今天承诺请cv走自己账的行为不是一个制片人该干的事。
这不仅反应了资金方面有问题，还反应了策划方面的问题。
方竞商道：“更别提穆英不是导演的最佳人选。你为什么会想着要请她？”
方竞墨道：“她是个天才。”
方竞商道：“她是个天才，但天才多了去了，更何况她只是个过去式的天才。”
方竞墨没回答，因为她姐说的对。
谁都知道动漫界在十几年前横空出来一个天才少年穆英，她的初鸣作《桃花源》爆火，一直到现在还是各大动漫学院的学习素材。
只可惜，天才像流星，足够绚烂夺目，但易逝。
令人唏嘘。
方竞商：“我知道穆英的第一部动漫合你的意，但她已经好久都没做出爆款动漫了。她的灵气已经被资本消磨掉了。”
看来她姐也去查了穆英的现状。
方竞墨：“我感觉没有，她基本功还是扎实的，审美依旧在，我还是能在她的动漫里看出细节。”
是她想挣脱却被束缚的细节。
方竞墨查到穆英年少崭露头角被资本花重金挖到走，被骗签订了卖身契。
但因为过于**独裁，不符合资本的理念，被打压，被排挤。
毕竟资本要的是利益而非艺术。
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穆英突然开始向资本折服。只要给钱给的够多，什么都能让改。最后一部部由她经手的动漫变得面目全非。穆英承担了各种骂名，直到一年前与资本解约，然后到今年被方竞墨高价挖到s级项目组里。
方竞商：“行，那我姑且把穆英当成一个灵气被隐藏的天才，但将灵气释放出来也是门技术。我告诉过你没？我们要做的是筛选，而不是调教。”
方竞墨不敢说话。
方竞商继续道：“虽然你是制片人，但s级项目是全公司的事，容不得你一个人胡闹！”
方竞墨默默挨训。
方竞商见方竞墨装鹌鹑：“方竞墨我是不是把你保护太好了？你理想化这个世界了。如果没有利益谁会陪你玩？”
方竞墨看着自家姐姐，保证：“姐，你相信我，我是不会把s级项目当儿戏的。”
方竞商盯着方竞墨，轻笑了一下：“行，我等的就是你的保证，而不是躲避。知道吗？”
方竞墨：“知道了。”
“身为一个制片人不仅要敢赌，更要勇于担责。你手底下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饭碗。”
方竞墨点头。
方竞商：“既然你向我保证过了，那你放手去做，其他的我来解决。好了，去睡觉！明天给我发一份策划案，最终版的策划案。懂了吗？我不希望看见半成品。”
方竞墨：“姐，明天星期天。”是牛马休息日。
方竞商：“听到没有？”
方竞墨唯二怕的一个是她老妈，一个是她姐：“听到了，姐。”
方竞商点点头：“回房间睡觉去吧。”
躺在床上，方竞墨白天睡得不少，大脑空前的精神，十分活跃。
脑子里都是穆英。
穆英不知道用方言配音更有特色吗？她当然知道，她只是习惯了与纯粹的资本家合作，以为她也是个资本家，是在动漫领域玩票的豪门小姐，什么都不懂，所以才会替她省预算。
可是，方竞墨很了解动漫。她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纯粹的资本家。这一次，她想打造一个爆门IP，无论用多少钱。
方竞墨知道自己过于理想化，过于儿戏。但她也知道自己人生的容错率很高。
所以她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不为什么，单纯好奇，好奇故事的走向，动漫的成品，以及穆英的命运。
她很喜欢这样不可预料的未来，一切都是刺激的开始。
穆英是未知数，动漫是未知数，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只不过，最让她苦恼的事是最终版的策划案明天要交一份给方大总裁。
屋内昏暗，方竞墨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打开灯，翻开策划案，一点点又看了一遍，重新修正了一遍。
直到天边转亮，云层染上橘黄，她才恍然惊醒，她还没睡觉。
最后，方竞墨强撑着眼皮给她姐发了一份修订后的电子版策划案，沉沉睡去。
希望她姐在挑刺的时候，不要太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