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韶刚从被撕裂的缝隙踏进来，就看见一个垃圾桶向着自己飞过来。

他条件反射地飞起一脚，将垃圾桶踢了个粉碎，果皮纸屑撒了一地。

那女鬼尖叫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空间的裂缝瞬间扩大，最后碎成了齑粉，消失在夜色中。

附近的巷道又都恢复了正常。

司韶看着一地的垃圾，额角青筋暴起：“你要不是签了契的员工，我都得怀疑你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韩添赶紧捡起电脑包，踮着脚跨过垃圾，跑到司韶身边谄媚地笑了笑：“领导，不好意思，又辛苦你了！”

司韶无语地看着他：“你说你是不是属扫帚的？这都快要追着了，你突然就不见了。你是在帮那东西声东击西吗？”

韩添赶紧摇头：“领导您腿太长了，我有点跟不上……”

司韶“嘁”了一声，没再回话，转头看向拐角处。

一只巨犬正好从那里走了过来，见到司韶后，摇晃了两下脑袋，又似乎是打了个响鼻，转身就走了。

司韶看了眼韩添，拎着他的衣领往前提溜：“你走中间。也不知道你到底什么体质，净会招惹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阴煞跟丢了，明天再找。今晚先回篁竹里，放你在外面待着保不齐还能不能活到明天。”

韩添一听，又赶紧点头：“领导英明！我马上跟家里报备一声！”

说完他赶紧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今天加班，要在单位宿舍过夜。

他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体质，让这些诡异的东西都盯上了自己。

刚才他有一瞬间还觉得那个白衣女鬼可能只是个恶作剧，直到看见空间碎裂，又觉得哪家恶作剧能做出这样的大片效果？

可自己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最近是撞了哪路太岁？

两人一狗走到大路，打车回小区。

说来奇怪，刚才韩添觉得这狗身量巨大，但在车上看起来，好像只有哈士奇大小。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到了篁竹里社区。

韩添看着漆黑一片的小区，心里又直打鼓。

这看上去也不像个很安全的地方。

他刚一靠近就开始头疼，两处太阳穴隐隐发张，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司韶让大狗自己回去，然后带着韩添进了大门，拐到上次碰见大胖橘猫的那个小院。

敲过门后，上次那个声音清冷的青年开了门。

“怎么，大半夜来敲门，是世界终于要毁灭了吗。”

青年明显不悦，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

大胖橘挂在他的脖子上，就像一个宠物围脖。看见季子枫皱眉，它乖巧地伸出肉垫爪，轻轻地揉了揉他的眉心，青年在胖橘头上回报一阵rua。

司韶将韩添提过来：“这个不省心的上哪儿都招东西，让他在这里跟你凑合一晚吧，不然明天可能就被啃稀碎了。”

韩添脑补了一下自己被“啃稀碎”的样子，打了个寒颤，赶紧堆出一副笑脸：“你好，又见面了。不好意打扰了哈哈哈哈……”

为了尽快拉近距离，他还伸出手，想要逗一逗青年脖子上挂着的橘猫，表示自己也是宠物爱好协会的。

没想到那橘猫一点不领情，反而冲着他龇牙咧嘴。

季子枫一掌捂住橘猫的脑袋：“他不经逗，会咬人的。”

韩添社交失败，赶紧收回手指。

季子枫看着司韶：“……你怎么不让他跟你睡？”

司韶扶了扶墨镜：“我怕他吓死。”

韩添又一哆嗦。

这位领导屋里到底是有多可怕，还能把自己吓死？

季子枫明显不是太乐意，但还是让开了门：“进来吧，先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房子有间小院，但实际上房屋内部很逼仄，除了窄小的卫生间和厨房外，只有一间卧房，连个厅都没有。

在两人一猫的注视下，韩添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把入职后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在遇见黑雾之前的事情，他说的有些颠三倒四。

“我记得入职那天，出了办公室后门，我遇见了一个老爷爷，说他们家电灯坏了。我原本想晚些过去给他看看，后来好像碰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我就一直跑……”

“我好像看见了一棵树……树下有只白色的动物……很漂亮……然后……好像看见了一只猛虎，就在小区里……”

他按了按太阳穴，越想那股胀痛越甚。

季子枫看了司韶一眼，司韶抬手，用拇指在韩添眉心重重的画了一下。

“诶，我去！”韩添的脑子突然清明起来，那些被恶鬼追赶的恐惧突然又重新回到了四肢百骸。

“我见鬼了！好多！追着我跑！后来那动物撅了一蹄子，把那些鬼赶跑了！那动物就长得……”

他激动地说了一通，抬眼突然看见司韶左耳闪亮的蓝色耳钉，突然住嘴。

那时候他想什么来着？要是那动物戴上个墨镜的话……

韩添抖了两抖，闭上嘴乖巧地坐好。

“哦～撅了一蹄子～”季子枫一脸调侃地看着司韶，看得他青筋暴起。

韩添赶紧换了个话题：“我这是不是……撞邪了？”

司韶透过墨镜盯着他，一脸不爽地盯着他：“你这是开了天眼了。”

季子枫补充道：“有些人碰到了某些契机，或者被鬼怪冲撞，有可能会冲开天眼。”

不过他很疑惑地看着司韶问道：“你当时应该给他稳了三魂，还盖了他的记忆吧？”

司韶点点头：“所以才很奇怪。明明是个普通人，却能冲破禁制。”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韩添只能先挑了一个最主要的问题：“稳了三魂是什么意思？”

司韶懒得解释，瞟了季子枫一眼。

季子枫继续解惑：“人有三魂，分别在两肩和头顶。如果三魂不稳，就容易生病和撞邪。那天你在小区里遇见了一些怨鬼，吓得三魂不稳。司韶当时帮你把三魂稳固了一下，让你不至于被吓出什么毛病，也不会再看见鬼祟。”

韩添想想，好像那天司韶确实在自己肩膀和头顶都拍了拍，他还以为是帮他拍灰尘呢。

“那……为什么我之后又看见了？？”

司韶坐直了看着他，摸了摸下巴，突然对这个话题来了劲儿：“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禁制好像对你没什么效果，而且你还是被咒鬼给盯上了。你是不是跟什么人结过血海深仇，对方想咒死你你？”

韩添赶紧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也是，你身上很干净，不像造过孽的。”司韶盯着他的脸直看。

韩添顺藤摸瓜地提问：“咒鬼是……那些黑雾？”

司韶点头：“对，有人会养这些阴煞，去对付被他们下了诅咒的仇人。”

韩添难以置信：“怎么对付啊？”

司韶这个时候倒是很耐心，他嘴角勾了一点笑：“你见过了，东城别墅里的那具尸体就是被咒鬼吃了。先把你缠住，然后一寸寸拧碎你全身的骨头，再从七窍钻进你的五脏六腑，把内脏一点一点吃掉……”

他的声音越说越飘忽，阴森森的，吓得韩添“啊——！”地大叫，一下抓住季子枫的大腿。

橘猫被他这举动惹得有点恼火，冲着他脑门就是一爪子，幸好被季子枫抓住，不然他脑门就得开花。

而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橘猫的不悦，回想起在公交车上被咒鬼缠身的感觉，还心有余悸，呼吸都急促起来。

季子枫皱着眉对司韶说道：“你别吓他。”

韩添心想，还是好人多，没想到季子枫又补了一句：“吓坏了这么多活谁来干？”

这也是一个资本家！

韩添拒绝再进行剥削与被剥削的对话，又提出了新的疑问：“可我应该没有什么仇家，为什么咒鬼要来攻击我？”

司韶歪着头看他：“想弄明白吗？想弄明白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韩添非常老实地跳坑。

“明天继续去追，追到源头就能弄清楚了。”司韶明显不怀好意。

韩添：？？？

今天就已经够要了命了，明天还得再去卖命？

他正准备摇头，一边的季子枫开口道：“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看着韩添极其不情愿的表情，他又补充道：“跟着司韶不会有问题的，虽然他是条咸鱼，但正经工作还是像话的。”

韩添欲哭无泪，他正经工作起来都还能把自己弄丢……

“就这么说定了。”

司韶拍了拍他的肩：“明天一早就去别墅，教你查案。你已经是正式员工了，下次再有案件你可不能丢人。”

韩添被他拍得一哆嗦，不是说还有试用期吗，怎么突然变成正式员工了？

他又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那个，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这小区里的住户……是人吗？还有……你们、你们是人吗……”

不带讽刺，非常真诚的提问。

司韶翘起嘴角一脸痞相：“你猜。”

韩添一头黑线，问道：“我能申请离职吗。”

司韶：“……”

季子枫：“……”

季子枫踹了司韶一脚：“跟你说了别吓他，回头他要真跑了看你怎么哭。”

司韶扶了扶墨镜，认真回答韩添的问题：“不能，合同已经签了，如果毁约，会遭天打雷劈的。”

韩添：？？？

季子枫不想再听他胡扯了，对韩添说：“行了，不着急，其他事情以后慢慢说。你今天也累了，先去洗个澡，好好休息。浴室在那里，我帮你拿身干净的衣服。”

说完，他把脖子上的猫放到司韶手中，往衣柜走去。

那猫突然被抛弃，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想要从司韶手中跳回他身上，被司韶一把抓住。

“喵——！”橘猫凄厉地叫起来，胖腰一扭，回身跟司韶打了起来。

司韶也不示弱，逮着他的四肢就往门外走。直到房门关上后，都还能听到一人一猫的厮打声。

韩添见司韶离开，心里有些发慌，看着门口欲言又止。

季子枫把衣服交给他，拍了拍他的肩：

“放心吧，这里很安全。你好好睡一觉，既来之则安之。”

季子枫把衣服交给韩添后，点了一支线香。

韩添只好压下心里翻涌的疑惑和焦躁，走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后，全身暖烘烘，线香味道清雅恬淡，熏得他昏昏欲睡。

也记不得还有多少疑问没提出，一沾枕头他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季子枫已经穿好衣服，还给他备好了早餐——简单的面包和牛奶。

他赶紧起来洗漱，坐下一起吃早餐。

“太谢谢你了，昨天实在是太混乱了，如果不是你收留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韩添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真诚地表达谢意。

季子枫点点头。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清冷的味道，虽然人很温和，却又很难亲近。

“这很正常，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多碰到几次你就习惯了。”他冷淡地说道。

还会多碰到几次吗？！

“那你......是个普通人吗？”韩添不是很确定地问道。

季子枫想了一会儿说道：“算是吧，我没什么特殊能力，只是一个普通会计。”

韩添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心情，顿时将季子枫归到“同类”的范畴。虽然他稍微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变故，但还是害怕那些非人的东西。

“对了，我是居委会的财务，不过只有周末会在办公室，平时是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如果你有账务方面的问题可以跟我沟通。”

难怪季子枫一脸的精英相，原来是个高级社畜。

一听他也是个牛马，而且还得打两份工，韩添突然对他溢满了同情，立刻点头：“没问题，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随便开口！”

听他这么一说，季子枫真的开口了：“那行，你们去办事的时候，尽量……不，必须，减少损害率。你一会儿告诉司韶，账目上基本没钱了，再赔下去我就要让他去接单做生意了。”

精英社畜一句话的信息量就是大，韩添一时也没明白损害率、账目和接单做生意都是什么，但直觉还是别多问的好，只管点了头。

一顿早餐很快就吃完了。

两人一开门，院里就蹲着那只大胖橘。

胖橘一听门开了，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在季子枫脚边蹭得欢实，还“喵喵”地娇声直叫。

季子枫一边走一边摸了摸他的脑袋：“行了，你好好看家，我得上班了，回来再陪你玩。”

说罢，大步流星地走了。

那猫在他脚边跟到院门，戚戚地叫着，活像被抛弃了似的，让韩添觉得可怜兮兮地。

他正想上去摸摸表示安慰，没想到胖橘突然回头瞪着他，满脸的不耐和怨愤。

韩添揉了揉眼，该不会是错觉吧？

刚才还在撒娇的毛球呢？这猫不会是得了什么分裂症吧？

“喂，小扫帚，该出门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司韶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依旧带着黑墨镜蓝耳钉，一身痞气。

贝勒也跟了过来，一头黑白相间的挑染大背头，无袖背心盖不住右手的大花臂，更不用说脖子上显眼的那枚项圈了。

不知为何，韩添脑中突然闪过昨晚那头巨犬的形象。

妈耶，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

司韶在内室扯着花瓣：“是、不是、是、不是......”

“你又在算今天城隍带来的人里有没有他了？”贝勒坐在沙发上呆愣地看着。

“嗯，快一千年了，无论上天还是入地都没找到......”司韶扶了扶墨镜。

这多花瓣掰弯后最终结果为“不是”。

那再掰一朵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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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阴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