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波炉“叮”的一声响,你取出加热好的饭团递给他了一个。
这是便利店临期打折的饭团,外包装皱巴巴的,是你今晚加班之后的晚饭。
隷祉低头咬了一口,眉头微蹙,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难吃。”
你瞪大眼睛,感觉有点震惊:“哈?”
“大哥!”
“你是个垃圾桶旁边的流浪汉诶?”
“你怎么能对社畜的晚饭挑三拣四啊喂!”
“米是陈的,海苔受潮了。”隷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在陈述一个他认为的客观事实。
你一把抢回饭团,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有的吃就不错了,饿死你算了!”
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你。
眼神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你在沙发上铺了条毯子,整理出一处勉强能睡的地方。
你招手示意他看过来:“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明天我带你去警察局。”
冷静下来之后,你还是决定让警察叔叔来处理这个怪人的归属。
无论是被送去精神病院,还是其他什么地方都不关你的事了。
虽然他的脸真的很好看,但是你并没有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刚才确实是被迷惑了一阵子,但现在……你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毕竟你没办法养活两个人。
毕竟他看着也不像正常人。
毕竟……
隷祉的声音唤回了你发散的思维,他疑惑地看向了沙发上的毯子,吐出了一个字:“睡?”
“够了!”你被他的疑问震惊到了,有些郁闷地说,“就算是外星人也不会连睡觉都不知道是什么吧!”
他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傻子?
“知道。”隷祉解释道,“我之前是人的时候,会睡觉。”
“之前?那现在呢?”
隷祉的眼神很真诚,但是说出来的话很奇怪:“过去太久了,忘记了。”
你嗤笑了一声,还是决定顺着精神病的话说下去。
你一边把他按在了沙发上,一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就这样躺平,睡吧。”
隷祉银白色的眼睛依旧落在你的身上,没有要闭眼的意思。
你没再管他,明天你还要上班,于是就转身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你开始放空大脑。
明天,一定要把他送走。
你暗暗下定决心后,陷入了睡梦中。
第二天清晨,你是被一阵香气勾醒的。
迷迷糊糊地走到厨房,你看到隷祉站在灶台前。
银发松松地扎在脑后,手里握着锅铲,动作娴熟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蛋液。
旁边的锅里,米饭被煎的滋滋作响,米香浓郁得让你肚子直接叫出声。
你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还没睡醒:“你会用燃气灶?”
隷祉指了指一旁都要被放积灰了的说明书:“刚才学的。”
“那你哪里来的食材?”
“冰箱。”他头也不回地回答。
“我家冰箱里只有半碗剩饭和两颗鸡蛋啊。”
“嗯。”他点头,“所以够用了。”
五分钟后,一碗滑蛋炒饭摆在你面前。
蛋花绵软,粥底鲜甜,上面还撒了一小撮葱花。
你都不知道自己家里有葱花这种东西。
你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鲜得差点咬到舌头。
隷祉坐在对面,托着下巴看你吃,自己面前空空如也。
“你不吃?”你含糊不清地问。
他摇头:“这具身体尝不出味道。”
你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描述,但你还是愣住了:“……那你怎么做的饭?”
“把控好量就可以,我记得这些数据。”
很荒唐,一个连睡眠都不明白的人,竟然会记得所谓做饭的数据。
你决定还是不要把他当做正常人。
吃完饭,你对他轻咳了一声,谈起了昨晚上的想法:“我送你去警察局吧,说不定能找到你的家人呢。”
虽然你刚吃完隷祉做的饭,就说要送走他确实不太好,但是拖下去也没什么好处。
出乎意料的,他拒绝了你的提议:“我没有身份,你可以直接把我丢在昨天的位置。”
“可是去警察局,总不会被人欺负。”你不太理解他的想法。
“欺负?”隷祉摇了摇头,“我没有被欺负。”
你盯着隷祉看了几秒,试图从他平静的表情里找出一丝破绽。
但他看起来是认真的。
“什么叫‘没有被欺负’?”你指了指他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淤青,“这些难道是蚊子咬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痕迹,语气平淡:“只是交换。”
“交换?”
“他们给我钱。”他抬起眼,看着很淡然,“但我用不上,所以后来他们就会给我食物。”
你突然明白了。
他根本不觉得那是“欺负”,甚至不觉得那是“性”。
对他来说,那大概和便利店货架上的交易没区别,付出身体,得到报酬,仅此而已。
你最终还是没把他直接送去警局。
倒不是心软,而是隷祉用一句话堵住了你:“我没有身份证明,警察会先查你的底细。”
你噎住了。
确实,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突然出现在你家,警方第一反应肯定是怀疑你拐卖或者非法拘禁。
你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你也不能一直赖在我这儿啊!”
隷祉没说话,只是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币,零零碎碎地堆在茶几上。
有几张一百块的、五十块的,甚至还有几张五块的,全都皱得不成样子,像是被人随手塞进口袋又遗忘很久。
你盯着那些钱,突然意识到这是那些人“给”他的。
胃里猛地泛起一阵恶心,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推开:“我不要!”
隷祉顿了顿,平静地“哦”了一声,把钱收了回去,不再吱声。
你们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半晌,你叹了口气:“……算了,我先带你去补办身份证。”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还是最终还是来到了目的地——警察局。
派出所的民警盯着隷祉看了半天,又翻来覆去检查你提供的临时证明材料:“你确定他是你远方表弟?失散多年?”
你硬着头皮点头:“对,他……小时候走丢了,最近才找到。”
民警狐疑地看向隷祉:“你自己记得吗?”
很显然,这个借口不是很能让人信服。
毕竟换成你,你也不是很相信。
隷祉眨了眨眼,缓缓摇头。
“那你怎么确定他是你亲戚?”民警追问。
你手心冒汗,正想编个借口,隷祉忽然开口:“他给我饭吃。”
民警:“……?”
你赶紧打断:“他意思是,我们相认后我照顾他,所以他确定!”
民警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给隷祉办了临时身份证明,叮嘱你后续要补全材料。
走出派出所时,你长舒一口气,隷祉却突然问:“为什么撒谎?”
你噎住:“……不然呢?说我在垃圾桶旁边捡到你?”
他想了想,点头:“也是。”
下午你请了假,带隷祉去了趟附近的诊所。
医生检查完他身上的伤,表情凝重:“需要报警吗?”
你还没开口,隷祉就摇头:“不用。”
医生皱眉:“这些伤不是自愿的吧?”
“是自愿的。”隷祉说,“他们提前问过我了。”
医生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在你和隷祉之间来回扫视。
你赶紧解释:“我是昨晚才捡到他的!”
隷祉补充:“他没参与。”
这解释还不如不说!
最后医生开了消炎药和外用药膏,意味深长地看了你一眼:“好好照顾他。”
你憋屈地点头,总感觉自己的名誉遭到了玷污。
回到家,你把药膏扔在茶几上:“自己擦。”
隷祉拿起药膏看了看,又放回去:“不用。”
“什么叫不用?”你又感到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指着他身上的青紫痕迹说道,“那些伤……”
“会自己好。”他平静地打断你,“一直都是这样。”
你胸口突然堵得慌。
明明从未真正看见过那幅场景,但你莫名地想到一个场景:
这个漂亮的傻子逆来顺受地接受着他人的**,事后就像是个垃圾一样被丢在原地,木然地看着身上的痕迹消失,在几天后又覆盖上新的痕迹。
“听着。”你深吸一口气,“从今天开始,不准再做那种‘交易’。”
隷祉歪头:“为什么?”
“因为……”你卡壳了,最后憋出了一句,“因为你现在有身份证明了!警察会管的!”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问:“那我要怎么报答你?”
“啊?”
“你给我住处,食物,身份。”他银色的眼睛直视着你,“你需要我付出什么?”
你的脸突然发烫:“谁要你报答啊!就当……就当合租!”
“合租?”
“对!你做饭打扫卫生,我出房租!”你胡乱比划着,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只是平等的交换而已!”
隷祉眨了眨眼,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那叠皱巴巴的纸币,推到你面前:“那这个给你。”
“我说了我不要!”
“可是……”隷祉开口说道,声音很轻,“我什么都没有。”
你愣住了。
隷祉洁白的睫毛轻颤着,看着似乎是有些不安。
你心软了一瞬,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现在有家了。”
肉麻。
真的很肉麻。
但是他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重复着你的意思:“我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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