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赤手空拳,怎会见血?
五厘米长的血痕沿下颌一路划至耳侧,赤红的血珠滑进耳蜗,苑羽拧眉忍着剧痛,目光追随着那个被众人拉扯、抢夺而去的指甲刀。
“你疯了吗?!”
那指甲刀小巧,谁都没注意到李海一直握在手中。要不是几人见过李海直播剪指甲,说他是蓄意藏在手里都不为过。
有人快步走过来,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自觉得咽了咽唾沫:“去医院吧?咱要不先别吵了,先去医院吧?”
李海往墙上忒了口带着血的唾沫:“去医院?去啥医院!打架见血怎么了?一个个大惊小怪的,真几把娘们!”
说着他指住站起身的苑羽,“顶我嘴,胆子肥就是这个后果!别他妈一副死了人的表情!我——!”
话说到一半,没等他反应,苑羽冲过来抡起拳头,隔着他脸颊上肉撵过牙龈——瞬间一颗白牙横飞两米远,掉在门框与瓷砖的缝隙之间。
李海瞪大眼睛楞了片刻,上手一摸,门牙掉了。
*
卫生间水池边凌乱倒着些盒状、管状的药膏。
苑羽静立在镜子面前,面目由于失血变得惨白,他下垂着眼睫,目光没有焦点的盯着水池中被血染红的水纹。
那道上了药血痕带来的痛觉,几乎麻痹大半张脸。
直到水流缓缓从那开出的小细缝里溜走,他才重新拨开水龙头,擦干遗留的痕迹。
——五厘米长,半个月都不定能好,说不准还会留下长印。
直播切片掀起一阵热潮,李海相册里那张照片成为讨论焦点。那些许久之前藏在深处,有的、无的都被人扒了出来。
那张照片是什么,他清楚。
照片传到网上,香茴、自己还是牵及到的任何人会面临怎么样的舆论,他不清楚。
所有的事偏偏在这时候,偏偏都像这道伤疤般,来的猝不及防、藏不住。
他没办法不在意。
教练的声音打破休息室的沉寂,苑羽回过神。
“对面虽然是民间队,但也是排名积分第二,千万不能小看人家,把这次比赛当作儿戏。”教练说着,目光落在苑羽身上:“芋圆,你最近状态好像不怎么好,影响比赛吗?如果不能及时调整回来——”
“不影响。”
苑羽半张脸被白色口罩遮住,黑眼圈很重不过语气照常:“能调整回来。”
教练点头,说话的同时指了三个人:“那首场,你们几个上场。都记清楚我说的话,好好打。”
官方直播间,摄像头依次照过水觅、芋圆、还有另外两位队员的脸。
粉丝不明状况,见其他三个都露着脸,只有芋圆戴着口罩,顿时炸开了花。
【怎么带口罩?我的天,我等那么久线下比赛就是为了看这眼啊!芋圆你怎么这样啊———】
【黑眼圈好重啊,芋圆最近是不是天天熬夜】
【想念之前好骗的芋圆了,现在直播怎么说也不开视频,心痛太心痛了呜呜呜】
【某些粉丝差不多得了,这是电竞比赛,不是让你们来选美的】
按照这几日的流量风口,‘芋圆为什么要带口罩'‘RFC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疑又要上升为一个个热度话题。
预选赛采用bo3赛制,在体内多巴胺水平上升的刺激下,这场比赛就结束了。RFC虽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但队员的总体水平依旧前列,不至于被民间战队摁灭在预选赛。
广州总部离基地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苑羽收拾好东西,往俱乐部专车停的方向走。
春日暖风徐徐吹来,吹歪几根碎发,手机震动声隔着衣服碰了碰大腿。他垂着头走过黑漆漆的玻璃,手指摸到手机的同时,目光中瞥见一个身影。
身影站在灯光底下,不远,能看清那双含笑的眼睛。
苑羽心募地缩紧。
这几夜辗转反侧失眠,到此刻化作无措、下意识逃避的眼神。
他站定在原地,直到时以类迈步走过来。
“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明明是很舒服的天气,苑羽后颈却源源不断的冒着冷汗,回道:“刚才手机没放在身边。”他抬眼,对视一秒就很快移开:“你……来看比赛了?”
“嗯。”时以类说,“来看你的,比赛打得很棒。”
苑羽一想到时以类坐在观众席上,就泛起一阵后怕。他无比庆幸今天自己戴了口罩,起码能遮住半边脸的心虚。
他嘴唇抿了抿,继而听到了那最不想听见的问题——“为什么戴着口罩?”
苑羽感觉心脏在砰砰直跳,几秒过后,小声回道:“感冒了。”
时以类睨着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只是缓缓抬起手。
那一瞬间,苑羽的瞳孔明显缩小。还没来得及往后撤,那只手落在他额头的碎发上,往旁边轻轻拨了拨:“怪不得流那么多汗。吃药了么?”
苑羽咽了下:“吃了。”
时以类:“那早点回去休息,后天还有比赛。”
“好。”
余音未落,手心被塞进了一个很小、被捂热的东西。
苑羽垂眸,是一枚银质的戒指。
“这东西定制要等,等了很久。”
时以类重新捏起戒指,缓缓蹭着苑羽的中指套上去,“今天刚到,我上午去拿的。还好合适。”
苑羽愣了好久,视线才从时以类手指上那枚同款的戒指移走,回到自己手中——戒指的外侧有精致的波纹,往内深刻着一条线勾勒出的类似翅膀的图案。
他很好奇时以类的是不是也刻着相同的图案,想要问,却被一阵车鸣声打断。
循着鸣声看过去,俱乐部专车已经开到这儿,停在道边等他上去。
苑羽心跳了下,语气不自觉急道:“我回去了,队里只剩我没上车了。”
时以类睨着他,点了下头,苑羽便往车那边奔去。
车停的地方不近不远,从窗户往外看刚好能看清人影,但样貌看不清。
苑羽回头最后看了时以类一眼,手指扣上车门把,心神不宁的,浑然不觉车头有人走过来。
“哎,那谁啊?咋看着那么眼熟?”
那人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只手臂绕着苑羽的脖子,搭到他肩膀上。
苑羽手指一顿,眼底瞬间流露出冷意,他漠声道:“不关你事。”
“你还生气呢?”李海笑得意味不明,“脸上一道疤而已,我牙齿不也被你打掉一个?费了我好多钱去补呢,你怎么跟个娘们一样喜欢斤斤计较?”
苑羽压下情绪,手使力去拉把手想进车,下一秒却被李海按住:“后面那人看我们呢,他是谁啊?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他谁啊。”
这话说出口,苑羽刚才不好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呼吸无意识地放重,此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再待在这儿。
“滚开。”
他甩开李海的手,“咔”地拉开车门——脚刚踏进去,耳后响起一声“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紧接着被一股蛮力抓住拉下了车。
门“砰”地又重新关上。
主驾驶的窗降下,没等里面人说话,李海冲着里面人说:“开回去吧!我跟芋圆有点事要处理。”
说着他顺手搂上苑羽的肩,往旁边引:“你急啥呢?”
苑羽猛推开他,眉头紧皱:“你到底想干嘛?!”
“你急,我偏不让你走。”
李海瞥见他发汗的额头,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在躲后面那人?正好啊,既然车都开走了,你就给我介绍介绍,我倒要看看那是何方神圣——”
话刚说完,李海是头不由自主往后闪了一段距离,接着头皮一阵撕扯般的疼痛,痛得他连声惨叫:“——哎,哎哎哎?!啊——!”
仅仅是十秒不到的时间,他感觉头皮活生生像是被火烧了,身体本能得开始顺着那力道方向后退,脸也转不过去。
“哎哎哎叫什么,吵死了。”
时以类松开手,往他屁股后面一踹。
李海又踉踉跄跄、控制不住地往前冲了几步,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他捂着头,从火烧头皮的痛觉中回过神,气得不行,转身没看见人就开骂:“我艹你妈的!你他妈有病吧!老子头发扯没了你他妈赔得起吗?!”
他说完这几句,才看清人,愣住一秒,又骂道:“无疑你个狗畜生!我招你惹你了?你下这死手!”
时以类个头比李海高出一截,低眸时自带一种轻视。他蹙着眉,瞥了眼指腹上沾到反光的碎屑,嫌弃道:“恶心……”
骂出的话被彻底无视,李海一股气堵在胸口,很快漫到脸上,手垂在身侧攥得死紧。
苑羽见他要动手的架势,立即挡到时以类的面前,说:“李海,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要是被人看见,很快就会传出去。我们最近要比赛,你别惹事。”
李海吼道:“他妈大晚上的哪来的人!”
这吼声极响,声波回荡在大楼之间,仿佛真的宣告着此处无人。
时以类“啧”一声,手掌按在苑羽的肩膀上,往前走的同时凑近他,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他每天都这么烦人的吗?”
苑羽抬眼看他,正欲回复,就被李海打断道:“说啥呢!有胆量就跟我干一架!老子……老子怕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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