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局外人

怀亚特刚搬到新家没多久,就在家门口看到一只野猫。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是自己家门口没错。

这里是城市的贫民区,房屋紧挨着房屋而建,能被阳光照射到的高处是紧俏的资源,需要付出更多的金钱。他没有选择住在那里而是住在阴暗的低处,因为他不介意缺少点阳光,毕竟他总是不在家。

地上的野猫浑身上下都是伤,倚靠在门边,闭眼侧着头。他似乎听到了怀亚特发出的动静,慢慢抬起了头。

怀亚特看着这个鸠占鹊巢的意外来客。

房顶的白炽灯散发着陈年老旧的灯光,野猫金色的头发几乎不见原本的光泽,浅蓝色的瞳孔,近一半都掩藏在眉骨和睫毛的阴影下。

亚怀特:“……”

切,非常大众的颜色,他一点都不喜欢。

亚怀特不知道这只野猫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家门口,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

不过他知道,野猫就快要死了。

至于为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字面意思。

野猫脸颊的下方爬满了荆棘丛生的黑色血管纹。就像迪迦奥特曼没了能量会闪烁提醒观众一样,虫核濒临崩溃也会用这种方式提醒周围的虫,此虫命不久矣。

怀亚特烦躁地皱眉,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见。

好吧好吧,他知道现世道艰难,大家都不好过。他的日子也没多好,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善心。

他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我……”

“您……”

那是野猫发出来的声音。

亚怀特低头看见他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裤脚,而又抬着头看着他,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欲言又止,好似在试探他的为人。

怀亚特选择无视,冷心冷血,无情地收回脚,关上门。

一扇房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他的家并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标准单身公寓的布局,一切都恰到好处,一个人舒适,两个人勉强,三个人拥挤。

是的没错,他是独居。

独自被投放到这个世界,孤苦无依。

是雄虫又怎样,穿书者又怎样,他上号即天崩开局。

这个社会并不是大多数甜宠文里的极端雄尊社会,与之相反,对雄虫的规矩颇多。

而他的初始设置,不仅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还是一个说名字读者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甚至还要怀疑有没有这个角色的配角,一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C级雄虫。

就像他之前说的,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叮铃~”手腕上的光脑振动。

看吧,他刚回家进门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就有工作上的消息找上他了。

【老毕登】:才看到你明天的假条,为什么请假?

呵,狗日的资本家比旧社会的地主还会吸血,不过才请了一天假,兴师问罪的语气仿佛是他欠他钱一样。

他是来赚钱的,不是来还钱的!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社畜,不管在心里怎么骂街,都不会表现出来。

亚怀特笑着打下一行字:抱歉老板,【花谢了】这周的献礼会抽到我去交公粮了。

【老毕登】:。

【老毕登】: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white】:我谢谢您啊。

幸亏虫族没有阴阳怪气的文化,以至于亚怀特还能过过嘴瘾,通畅通畅乳腺。

献礼会是帝国推出的一种只针对雄虫的强制活动。在亚怀特看来,它就像西方教会的礼拜天和施惠国饥饿游戏的结合体。

雄虫们参加活动的具体内容,就是上交他们新鲜出炉,热热乎乎的洗米水。而这些洗米水,会被用以制作成雌虫生活所需的舒缓剂。

正是因为有献礼会的存在,舒缓剂才能一直保持相对稳定的产能。而又是因为舒缓剂的存在,才能让虫族社会保持稳定。

当然,至于其中苦了谁,这就微不足道了。

在献礼会当天,被中央信息素管理系统抽选中的雄虫们需要去到离自己最近的祝福礼社,并且在当天提供不少于20ml的米水,也就是大概五到十次的量。当然,也不排除有些tough guy或者狂攻,能做到两次搞定。

但至少亚怀特确定那不是自己。

他来到虫族社会已有两年,在今天之前,他的名字还被抽中过两次。

对他而言,那两次洗米水的体验并不好。

简单来说,就是他有阑尾炎。生理层面和心里层面双重的。

生理层面就是字面意思,尽管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多,但他的灵魂似乎还和这具身体不熟。仿佛七情六欲只引渡了六情六欲,最后一情还被扣在海关,正在向他的同胞们大声呼救。

而心理层面……

亚怀特看着绑在自己腰上,表面漆黑如墨,自尾骨延伸出来一节一节的像是蝎子一样的尾钩。

无论他尝试自欺欺人多少次,只要一低头,这扑面而来的非人感总会将事实如一个巴掌一样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抱歉,恕他真的勃如不能。

他不是人了……

不是人了有什么好处?

他不知道,但他至少能确定不会像迪奥·布兰度那样世界无敌。

人类社会虽然有但至少不会在明面上把人标出三六九等,但虫族社会会。他们会把虫进行评级。

亚怀特的社会等级评级并不高,C级,距离最低级的D级只差一级。

虽然没看过具体的条文,但亚怀特根据自己的观察,总结出了一套所谓雄虫等级的评选标准。

像是有杏仁饥渴症,狂攻的,贵族的,长相惊为天人的,不说八成也有九成是S级。

然后在以上占有至少一条,并且含有超雄的,易燃易怒的,缺少社会属性的,自做聪明的,有住豪宅弟弟的,是A级。

而除此之外剩余的没有心理疾病或生理疾病的就是B级。

别问他为什么在B级这里概括的如此简单宽泛。因为B级就像是ABO里的Beta一样多如牛毛并且nobody care。

在B级的条件下有身体疾病或者心里疾病的,就是C级。

至于最次的D级,他只闻过其名,未见过其身。他甚至一度怀疑,D级的设立只是帝国为了防止本就身心不健康的C级雄虫因过度遭遇社会歧视而自鲨。

whatever,对于自己有阑尾炎并且是C级雄虫这件事,亚怀特不甚在意。

“爱吃杏仁做运动”是为了延续死后的生命,而吃饭是为了延续现在的生命,他连吃饭都难以为继,哪还管得上什么死后的生命。

门外传来一些稀碎的声音,像是小猫在不明所以的哼唧,又像是在用爪子挠门,挠得亚怀特心烦不已。

“他到底想干嘛?因为快要死了所以赖在我家门口?我看起来是什么很心善的虫吗?哈?!!”亚怀特心想。

一个成年社畜崩溃的就是这么简单,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语,他自己就会破防。

没听到,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亚怀特撕开营养液的包装将开口叼在嘴里。

明天他还要去祝福礼社,而最近礼社离他家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今晚得早点休息。

除了白天的正职工作,晚上在家他还有另一份兼职。就是游戏代练,倒不是说他为了赚钱有多拼,只是刚好发现了这个行业在虫族的空缺。

他代练的这款游戏是3D多人同时在线角色扮演游戏。而他代练的内容是帮别人种地。

事实证明,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种花民族更热爱种地的种族,那是根深于思想基因上的天赋。

刚启动机箱,破烂电脑的散热器就如风中残烛的老奶奶那样响起。本应该是夜晚而稍显凉快的空气吵闹地像是夏日的午后。

进入游戏,登录账号。亚怀特丢掉自己嘴上空掉的营养液包装,他操作屏幕里的人物回到农场。

后院农场里种满了成熟待收获的草药。收菜是个乏味的力气活,每一块农田都要亲自点一下,看来愚蠢的游戏制作组还得继续努力工作!

在完成基础的种地服务后,亚怀特还会顺手帮客户炼药。

因为他希望自己的服务对客户的留存力更高,毕竟找客户与适应新客户也是一份消耗精力的工作。

打工,他是专业的。

亚怀特有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农夫,而是一个拇指姑娘。在客户下线的晚上偷偷上线,帮他处理风霜刀剑之外的杂事。如果主人家不说,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

所幸。

他不是免费。

就在他炼药炼到一半的时候,房间内的灯突然‘pia’一下地灭了。

很好,又停电了……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了,而本月,才不过走到中旬。

It’s hard time,他早就说过了。

停电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时有时无,无法分辨的耳鸣都消失地一干二净。

亚怀特将后背完全躺靠在椅背上。之前有散热器声音的遮掩,但现在没了,门外轻微的异响就显得格外清晰。

他快要死。亚怀特心想。

是真的要死了,不开玩笑,不含有任何戏剧成分那种。

说来奇怪,虫族对待死亡的态度有着非常明显的两套标准。如果是其他病,他们与人类没什么差别,都会尽力将虫从死神的手里抢回来。

可如果是因为缺乏雄虫的信息素而面临死亡,他们的态度就会非常淡漠。就好像会说出:“哦~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能怪你自己没有想办法得到雄虫的信息素。”这样冷漠无情地话。

所以就算现在门外的那位将死的雌虫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医院也会任他等死。

他为数不多生的希望……就只有近在眼前的他了。

“诶。”亚怀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善心余额不足是没错,可如果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在他面前死去,他多少也会寝食难安一段时间,更何况,他本是有能力去救。

有人说,通往天堂的门票是两条人命,只要诚心忏悔,就可以上天堂。

如果接下来的一切都如预测般的发生下去,那他死后还真就拥有了上天堂的资格。

……可他并不想去。

“**!”他烦躁地发出一声低吼。

算了,就当是顺便吧。他这样说服自己。

反正明天也得去礼社交公粮,今天晚提前抽调点给他,就像是南水北调,西气东输那样,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善事。

不是他特别想救他!而是这只是巧合。

亚怀特起身翻箱倒柜,找到之前买冷饮时送的玻璃杯。

即使房间内已经黑地不太能看清东西,但他还是走进了卫生间。

洗淘米水出来给别人这种事……即使来到虫族已经有段日子了,他还是没办法做到平常心接受。

他知道洗米水对于雌虫有近乎于起死回生的功效,那就像他们的生命之泉,而雌虫一生都在渴望,渴望得到雄虫的……

在初入虫族,了解到这个知识后,他的心里无语了好一阵。

呵……虫族这个物种指定是有点大病!

绝对!

他手中微微反光的杯子。

他有阑尾炎没错,但他并不是完全洗不出米水。他只是……大多时间都很冷淡,对这事不感兴趣。

……

半个小时后,他洗干净发痛的手心,面无表情地看着杯子里白色浑浊的液体,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决定还是倒点水进去稀释一下。

不过也就一点,因为他知道中药如果一口喝不完的话,接下来都是酷刑。

亚怀特打开门。

将死的野猫还在门口坐着,静静等待自己的死亡。

他弯下腰将杯子放在了野猫的面前。

野猫愣了愣,轻轻抬起头看着亚怀特,眼睛里写满震惊。

亚怀特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野猫知道杯子里的液体是什么。

这是废话,当然,他站着都还能闻到杯子里那米水的气味。

他站着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不想说任何话。因为他觉得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难道说:“这是我的,喝吧,喝了你就能活了。”

又或者:“我要看着你喝进去,确保你不会拿去干别的事。”

再或者是:“我知道这东西除了救命还有另一种意思,事先声明,我救你不是对你感兴趣,只是出于巧合,不要想歪。”

看吧,不管怎么说,他都像个变态。

他只是个疲惫的社畜,不是变态。

亚怀特沉默不语地看着野猫,他想,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如果他想活下去,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这不就是他躺在这的目的吗?

果然。野猫懂了。

只见他那无力的手缓慢地端起杯子,艰难地抬起手,仿佛一个玻璃杯有千斤重。他仰头一饮而尽。

亚怀特看着野猫的脸。米水并没有听话地全部流进他的喉咙。野猫快速且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嘴唇,将潜逃在外的米水收入腹中。

这本来只是一个寻常的动作,可正因为亚怀特清楚米水是什么所以让这一动作在他眼里显得格外*情。

亚怀特的瞳孔不自觉地震了震。

他果然是个变态……

5.2,简单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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