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直地看着他,魂已在天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为何……要杀我……”
这声音轻细,夹着一丝迷茫与不解。
入萧长颂的耳,他的眸底更是暗沉。
她怎会不知他为何这般。
从五日前的早朝起,一切都透着诡异的走向。
本以为那日是楚安睦未休息好,朝上才会那般行事做派,可后来他去春华宫面见,见到的人全然是另一个人,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偏好喜爱,都与往常无一点相像,看他的眼神更是只有恐惧与陌生。
不同的两个人,就算演得再好,那也不可能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楚安睦更是有太多的小习惯,而那日之后便从未出现过,而现在在他面前的人,露出的破绽多得让他都不知去抓住哪一条分析。
她的走路方式就是一个女人的姿态,习惯性小步,而非男子的跨步,习惯性低头垂眸,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喝茶翻书时多只用拇指食指,动作轻而细,还有喜爱珠宝首饰等。别说与楚安睦大相径庭,就连与普通男子都不同。
外加她的字迹,批下的一些折子他有看过,虽是极力模仿楚安睦的字迹,但太过刻意以至于僵硬,细节之处也未处理得当。
这些都足以让他直接抓人审问,可迟迟没有行动。
五日前,他下令将所有春华宫的人子时带到内侍省,一一审问个干净,特别是贴身伺候的几人,全都没有逃过,但审问出来的都是陛下就是从龙床上躺下,之后便醒来了,醒来后行为举止异常,其余的未曾有变。
是的,除了行为举止异常,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其余的确实未曾有变。
可他不信邪。
刺客。
还是阴谋。
或者是他们二人互通。
他的眸底翻涌,紧扣弓弦的手又加大力气,雕翎箭头直指江洛儿的眼睛:“今日我给过你三次机会。”
江洛儿张了张嘴巴,不知怎么回他。
他今日确实给了她三次机会,在千层台阶上,他停了三次,一次试探,二次直问,三次等待,如今到现在,他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江洛儿还想再挣扎:“……并非你想的那样,你也不能杀我,你且再等几日,几日就好。”几日之后,指不定她与楚安睦就换回来了,她不能死,死了,楚安睦不就死了。
可萧长颂显然不在乎她说什么,他的眼中无情无绪,就如那支冰冷的箭头一般。
而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
萧长颂已略抬弓,拉满弓弦。
千钧一发的瞬间,一道划破空气的声音——那支雕翎箭离弦而出!直冲她!
江洛儿全身僵硬,心跳就停在了那一刻 ,她紧闭着眼睛,崩溃地大声喊道:“我是江城的二女儿江洛儿我不是什么皇帝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我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陛下了!”
“噔”的一声。
箭头狠狠嵌入江洛儿身后的红柱,红漆破开,那一处的木头已全然炸裂。
江洛儿瘫软在地。
萧长颂扔下弓箭,慢慢走到江洛儿的面前,身子的阴影将她笼罩住了。
他弯腰道:“如此荒缪的事?未骗我?”
江洛儿就在这片阴影中抬眼看他,那双眸底有着全然看不透的情绪。
她脑海里还是方才的那一画面,一时间缓不过劲来,红着眼眶道:“我没有骗你,我再也不撒谎了,我受够了。而且,你实在不信,你把人接到宫里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他直起身子。
过了许久,他走到云古塔的门口,道:“走吧,先回春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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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
“老爷今日怎的回来的这么晚?”陆氏接过江城的官服,递到一旁的婆子手上,“前几日老爷不是还说很清闲吗?”
江城叹了口气:“前几日确实清闲,户部不少折子递上去,陛下都未批复,陛下未批复我们也不敢随意主张啊,只好堆放着。然而今日折子全都处理好了,这一下子几日的事情压下来,不忙都不行啊。”
陆氏笑道:“这倒也是,那老爷先喝口茶,我让下人传晚膳。”
江城嗯了声,继而问道:“这两日,洛儿怎么样了?还是那样吗?”
一提到江洛儿,陆氏的眉头明显皱起了:“还能怎么样,根本没好起来!整日里胡言乱语,不敬长姐不尊长辈,还打骂下人的厉害,这些倒也罢了,昨日同老爷说了,她与一外男还以手帕相交,那外男昨日都闯进我们府中了!”
想起这回事陆氏就气不打一处来,人也没抓着,自家护院还全都受伤了,闹得鸡飞狗跳的。
“洛儿她并非是这样的人,这与外男一事你得多查查清楚,这事儿就这么安在我们女儿身上,她怎么想?”江城道,“洛儿以前多文静秀气的姑娘,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肯定是有缘由的,我这两日思来想去,到底是我们对她的关心不够……把她从江南接回京,当初还挺会笑的,眼下就什么话都不说——”
“老爷!小心这些话被宝珠听见,”陆氏道,“我也并非不讲理之人,老爷说的我也都明白,洛儿确实是我的女儿,可是到底不是从小养在我身边,有时我也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把宝珠从小带到大,甚至都是我自己喂的奶,没让奶娘碰一下,生病了难受了都是依偎在我的怀里,就这么带大的……两年前,要去接江洛儿的前一晚,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哭得全身颤抖,老爷你是不知道我的那颗心啊,真的……”
说到这里,陆氏不忍红了眼眶。
江城道:“我明白,我也是看着宝珠长大的,可洛儿,唉,说来之前那门永安侯府的亲事应是她的,现在给了宝珠,我都不知洛儿会怎么想。”
“老爷,怎么能这么说呢,宝珠好歹是大家闺秀,那永安侯府的人紧着夸她呢,虽说是洛儿的亲事,但宝珠更适合,这亲事也定下来了,老爷也莫要再说了。洛儿的婚事我会上心的,比不上永安侯府,但也会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只是——”
“只是什么?”
陆氏皱眉道:“只是近几日洛儿这病一直好不了,说话又是胡说,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还把宝珠吓得半死,今日我与宝珠说了会儿话,想着要不把洛儿送到京郊的宅子住着,等好些了再接回来,毕竟现在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老爷说呢?”
“送去宅子?就她一个人吗?”
“自然派几个丫鬟跟着,现在如果留在府中,到时候说出什么话,老爷你的仕途恐怕也要受影响啊。”
陆氏的这句话方说完,忽然有个下人慌慌张张地闯进屋子:“老爷!夫人!”
“怎么了这是?急成这样!”
那下人跑得急,脸色一片惨白,指向外头道:“外面……外面都是羽林军!宫里来人了!老爷夫人快出去瞧瞧吧!”
江城与陆氏慌张地互相看了看,连忙往外走去。
还未到影壁,就看见站成两排的羽林军,羽林军中间立着一公公,背对着江城与陆氏,尽管背对着,江城还是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不就是——陛下的贴身公公吕公公吗!
怎么这等人物都来了?!
江城的心止不住地狂跳,上前几步,心惊胆战拱手道:“吕公公,这么晚了来府中有何贵干?”
吕言慢慢转身,从袖中掏出圣旨后道:“江家众人听旨。”
在场所有人马上跪地。
“即刻,召江城之女江洛儿,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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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尖叫,吵闹,嗜血,癫狂。
秦北颂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发疯,疯起来头疼欲裂,行为处事更为极端狠戾。
这天底下,有憎恨他的人,恨不得生啖他血肉、将他挫骨扬灰,有辱骂他的人,白纸黑字写满檄文、咒他上下满门不得好死。
自然也有求饶的人,于朱门外磕了三天三夜,最后一点血迹染上了他的金丝履。
狭长眼眸压下,唇角微翘后。
用手帕轻拂去,风轻云淡上金銮殿,麒麟朱袍玉冠,气闲淡若位于百官之首。
权势滔天又是如此性情,过往他为罪臣之子的屈辱日子,就算骂得再厉害的言官,也不轻易提及。
而那段跌落谷底、无数人都狠狠踩上一脚的日子中,有一人,秦北颂甘之如饴。
记得那年许家学肆,是闰月之初,白茫茫一片,许芷宁那单薄的身子挡在他面前,顶着众人打骂,硬是不肯退后一步。
“今日!谁若对他动手,先跨过我的尸体再说!”
那日他跪在风雪之中,心口如火灼烧,寒冬散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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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掉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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