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用这么少?”
“连着两天了。”
张宝捂着屁股,其实他罚的不重,只是年纪大,老胳膊老腿不好恢复,看着撤下来只动了一点的饭食,满目愁容,这食量刚好了一点,又恢复成过去了。
若是旁的美人,陶姑姑这会子就要接话,但对方是宋知枝。
她闭上了嘴,选择不接话,默默做事。
张宝难免懊悔,当大总管多风光,现在脑袋好像都生生矮了一截:“也怪我老糊涂了,之前你已经提醒过我,说话要直白,若不是我出了馊主意,这会子王爷还有个饭搭子。”
他这回是真确定,王爷就是将宋孺人当成了饭搭子。
还别说,就宋孺人吃饭那小松鼠是的劲,他都觉得饭菜更香。
饭搭子就饭搭子吧,好歹是王爷头一次主动看好一个女娘。
陶姑姑还纳闷呢,宋知枝虽然不太聪明,但她是个乖巧的孩子,不会主动惹事,问:“你叫宋孺人做了什么?”
张宝讪讪。
陶姑姑险些要抽嘴角……小姑娘想想软软的,她都很喜欢小姑娘。
怎么自家王爷反应这么大?
不过想到别人轻薄王爷的下场,宋知枝似乎是惩罚最轻的一个。
不喜就不喜吧,宋知枝本来性子也简单,和她作伴也挺好的。
张宝苦恼,不行,他得重新讨王爷欢心,继续当大总管:“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陶姑姑说:“后院那么多美人,各个身负才艺,让她们试试吧。”
张宝:“你觉得谁合适?”
陶姑姑想了想:“西苑有一对双生胎,对王爷势在必得,或者可以试试。”
张宝说:“那就试试吧。”
跑腿的小内官很快到了西苑,明琴蛰伏到今日,总算等到了机会,扶了扶鬓边的簪花,挽着姐姐的手,她们姊妹自然要抓住机会的。
明画是一手琵琶绝技,她是抱了琵琶过来的,葱白似的指尖随意一弹,流水的音符便倾泻出来,明琴一个过头的后踢腿,缓缓回落身子平稳,张宝大为震惊,拍板安排他们姊妹献舞。
明琴选择在园子里跳舞,琵琶婉转,白雪茫茫,薄纱轻扬,红梅簇簇,这才是盛景。
“不见王爷?”明画怀疑她妹妹糊涂了:“我们等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入王爷的青眼,做人上人,不再被人轻贱吗,姐姐怎么说不见。”
明琴:“上杆子的不是好买卖,我们是要做被捧在手心的宠妾,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过好日子的,又不是自甘轻贱去受辱的。”
“狗的摇尾乞怜随处可见,猫孤僻又高傲,施舍两声“喵喵”叫人就要将它捧在掌心,轻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这是人性,自然是慢慢吊着王爷的口味才最合适。”
明画:“那要怎么吊着?”
明琴偏过头,灿然一笑:“闻声入林,寻一曲琵琶,却得一只精灵受惊远去,叫他自己去寻,不是更有意思?”
这日储司寒从外头当差回来,张宝引着他往园子里去散心,远远的,储司寒就听见婉约的琵琶曲。
他偏头看一眼张宝,一瞬间,张宝被看的一咯噔,心虚的摸摸脑门,他家王爷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锋利。
心里头懊恼,就不该听那小妮子瞎指挥,园子是漂亮,可王爷不一定耐得去啊!
懊恼间,就看见储司寒抬脚往琵琶的方向去了。
有戏?
他家王爷一向对美人的这些把戏没兴趣,难不成是想通了?
能想通就好,美人在怀,多少男人的梦想。
郢王府的红梅林是一大盛景,行走在其中只觉得呼吸出来的热气都是香的,漫天的绒毛大雪点缀,清婉的琵琶曲醉人,薄纱在风中轻舞,勾出曼妙玲珑的身姿,面纱覆住面,只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远远的看见人,似是受惊的小鹿,又仓皇向林子里逃窜,慌乱之中,面纱被树枝勾住,挂在一截梅枝上。
张宝吞了吞口水:这姑娘将男人都给琢磨透了啊!
他小跑着去将那梅枝上的帕子取下来,“王爷,您看看。”
储司寒看着那已经消失了身影的梅林小径,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暗了暗,并不看那帕子,也不接。
张宝执着的捧着帕子,心里乐开了花,这是不是心动了?
看,人都走了,王爷还看着那方向。
“王爷,刚才那美人好像是西苑的,咱们去将帕子物归原主?”
风声在耳边呼啸,好一会,听见储司寒淡淡一声“带路”,张宝那叫一个高兴!
终于有个能入眼的了!
小小王爷的小被子小床这回可以备上了。
雪中飞舞这等雅事自然是漂亮的,但冷也是真冷,明琴都要抖成树叶子,快速换上暖和的衣服,连披风也用上了,烤着火盆取暖,就听见明画掀了帘子跑的比兔子还快:“妹妹,王爷过来了!”
明琴眼中皆是意外,教坊司,达官显贵之地,并不像宋知枝那样什么都不懂,她们对储司寒的名号还是很清楚的。
储司寒根本不近女色.
她这次也只是想给储司寒留一点映像,勾起他一丁点的兴趣,并不认为很快就能成功。
郢王这么快就上钩了?
这是储司寒第一次踏入后院,他负手而立,站在院子中,张宝给他撑着伞:“王爷,这就是西苑了,刚跳舞的是明琴,这帕子就是她的,咱们进去看看?”
储司寒修长的脖颈微微仰起打量这院子,灯映亮了每一间房子,人的影子照在上面,拓出面容,不时有说话声。
“你处理。”
储司寒已经没了兴致,收回打量的视线,转身往外头去,穆让始终稳稳撑在伞。
张宝看看已经从房间里出来的明琴和明画,痛惜的“唉”一声,还是选择跟上储司寒。
宋知枝和小圆从园子里喂了猫往回走。
“辛苦你了同顺。”
“孺人不客气,这都是奴份内的事。”
“明儿个就是腊八了,灶上有腊八粥喝吗?要是没有,你明日早些来西苑,我叫小圆给你留一碗。”
宋知枝是边说边走的,转过折角,迎面就撞上了人,脑迪撞到对方胸膛,像石块一样硬。
宋知枝抱着撞疼了的额头,就听到一声呵斥,“放肆!哪个不长眼的连王爷也不知避讳。”
小圆和通顺都惊慌的跪下去,宋知枝外面罩的是宽大的狐狸大裳,帽子兜着脑袋,只露出半张脸,她抱着被装疼了的脑袋嘶哈着抬起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宫灯浮在暮色中,桑皮纸映的暖光,映出毛茸茸的雪扑簌,储司寒一双眼睛幽深,像是要穿透这里的风雪。
宋知枝这才惊觉,她冒冒失失撞到了储司寒,在雪地里噗通跪下来:“王爷,对不起。”
上京冬日里的雪不断.
这会子几乎是暴雪,风呼呼灌在耳膜,雪也大,张宝一时间没认出来宋知枝,张口就问:“你是哪个院里的?”
宋知枝刚要回答,肆虐的雪声里听见储司寒醇厚却没什么情绪的声:“起身。”
“我是西苑的宋孺人,多谢王爷。”
宋知枝还是报了身份才起身,小圆还不敢起身,“王爷,孺人不是故意的,请您别责罚她,奴愿意代替主子受罚。”
“起来将你主子膝盖上的雪拍了。”
小圆挥手,几下将宋知枝膝盖上的雪拍干净起身。
储司寒目光扫过同顺手里的食盒,“做什么去了?”
宋知枝捂着还有点眩晕的脑袋回:“拿些剩饭去喂猫来着。”
“喜欢养猫?”储司寒问。
“那些饭菜挺好的,倒了有些可惜。”宋知枝说。
同顺是西苑灶上负责泔水的粗使,宋知枝发现那些吃不完的食物都扔了很可惜,会叫他带上剩菜去园子里喂野猫。
忽的,他迈了一步,逼近她面前。
宋知枝只到他的下巴。
他虽不良于行,但因训练更注重上半身,使得他的压迫感更重于一般男子,又兼有书生的儒雅,一举一动自有一股子赏心悦目的贵气。
身上有名贵的月麟香香味,淡淡的清雅,像春天新嫩的青草芽感萦绕在鼻尖,余味又有一点霜白月光的清冷感。
穆让手臂挺直,桐油青枝伞撑在上方,罩在上方,寒风中,腕骨绷的笔挺,伞面稳稳罩着,暴雪之中,撑起一片宁静。
储司寒问:“那日包的菜也是喂猫用的?”
“我自己吃了。”宋知枝仰起脑袋,兜帽缓缓滑下脑袋,丢在脑后脖颈,一张饱满又灵动的脸露出来,水灵灵的眼睛看他。
他垂下眼皮,亦目光笔挺的看她。
储司寒长了一对明亮又幽深的黑眼珠,看着人的时候,像寒潭里的漩涡,好像有很深很深的故事。
他抬起右手,手指捏着她后颈的冒兜拉起来,盖在她脑袋上。
“回去吧。”
他说,侧了一步,风鼓起他的袍子勾缠过她的裙摆,又错开。
储司寒从侧身走过。
穆让自然撑了伞跟上储司寒,张宝看了一眼宋知枝,提着宫灯,跺跺脚,也只得跟上。
风雪中,宋知枝转过身,宫灯在风雪中明明灭灭。
风灌过指缝,吹散于无形。
“知枝,你想要什么就要和人说,说出来了,别人才知道你要什么啊。”
“王爷--”
她拎了裙敛,焦急又慌张的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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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耀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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