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白端起桌上的汤药递到霍翊面前：“皇上，喝药。”

霍翊揉了揉太阳穴，接过林暮白递来的浓黑汤药，一饮而尽。

林暮白看得心里很受安慰，至少皇帝在喝药的时候干脆利落，不需要哄，不像他，到现在也没能适应古代的苦药。他按照自己的吃药习惯，取来一枚梅子糖，送到霍翊嘴边，道：“去去口中的苦味。”

霍翊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张嘴擒住那颗糖，用舌头挑开糖衣，目光如火舌般扫过林暮白。

林暮白没成想霍翊会这般，只当他病糊涂了，将被他嘴唇不小心碰到的手指背过去，搓了搓，脸上不经意爬上一抹绯红。他转过身，瞧着鸟笼里羽毛鲜艳的鹦鹉，问道：“皇上，这只鹦鹉哪来的？”

霍翊嘴里的糖甜味渐渐盖过苦味，回道：“贤王送来的。”

此贤王并未霍翊的父亲霍士礼，而是霍翊的哥哥霍端。霍端是原贤王的嫡次子。当年霍士礼欲纵火烧死皇上，事情败露后，他被囚禁不能外出；其嫡长子霍竣也因欲用脏药毒害皇上而被关进监狱，皇上仁慈，至今没有杀他们，不过每十天就会安排人去抽他们的耳光，让他们日日夜夜活在羞辱之中。

此外，皇上还让原贤王的嫡次子霍端承袭了贤王的爵位，堵住悠悠之口。如今这霍端老老实实，这几年来无功无过，安分守己。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鹦鹉突然学起人的声音来。

林暮白知道聪明的鹦鹉能学人说话，但从未见过，听它口吐人声，不由得稀罕起来：“真有意思，还能说别的吗？”

鹦鹉似能通人意：“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暮白笑道：“好玩，臣也去买一只鹦鹉放在家里。这贤王倒有心思，知道皇上病着，就送只鹦鹉来给皇上解闷。”

霍翊点点头：“璟王若喜欢，这只鹦鹉可以送给你。”

林暮白连忙摆手：“臣不敢。皇上病着，这鹦鹉给皇上解闷的，臣不能陪皇上解闷，反倒也带走鹦鹉，岂非大逆不道？”

霍翊道：“朕说不算便不算。”他站了起来，又道：“扶朕走走。”

林暮白过去扶着霍翊，陪他在屋子里走走。

说来奇怪，霍翊头晕目眩，是个病人，按理说没什么力气，在别人扶着的时候自然就会不自觉依赖别人，将身体重量多多少少压给别人，但林暮白并没有感受到霍翊压过来的重量，只是扶着他踱步而已。

霍翊轻轻抓着林暮白的手腕，觑着他垂下的眉眼，那睫毛真是又黑又密如鸦羽，让人很想轻轻用手指头点一点。霍翊道：“璟王，昨晚你睡榻上辛苦，今晚睡床上。”

林暮白：？不是，皇上你都醒了，怎么还要我陪睡在身边啊？我就不能回自己的王府吗？我想念我府上的秋千，想念我府上的零食，还有小鸡小鸭！

他闲着没事，在王府养了两只可可爱爱的小鸡小鸭。每天必定去看一眼，昨天在宫里住着，已经失职了。

但皇上这么说，他也不敢直接拒绝，只好委婉道：“臣睡姿不雅，怕惊扰皇上。皇上还在病中，当保证休息质量。”

霍翊道：“璟王忘了，这又不是在宣政殿，这是太和宫。朕的意思是你睡西暖阁的房间。有什么事，朕传唤你也方便。”

林暮白：……皇上啊，你赶紧娶妻纳妾吧，不然我要侍疾到什么时候啊。

他委委屈屈不情不愿：“臣遵旨。”

走到房门口，霍翊又转身走了回来，眼神迷离，缓缓道：“朕病好之前，璟王要多陪陪朕。”

林暮白：？？？为何？怎么有种谢夫人要求谢庭玉的感觉？

皇帝，我又不是你对象，你这么要求我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再说了，我多陪陪皇帝，能加俸禄吗？

心里小九九一大堆，嘴上开口却是：“只要皇上能快快痊愈，臣自然竭尽全力。”

过了半晌，他还以为皇上会问起朝政，没想到似乎完全没打算开这个口，便主动提起：“皇上，原本是说你年满十八后，就要亲政，所以各路藩王都会于年前赶到京城庆贺，既然如今亲政推迟，是否要请藩王们都原路返回？”

“不必。”谈及朝政，霍翊像换了个人似的，目光中顿时有了气吞山河之概，“若是此时急急命他们返回，会生出诸多揣测和事端。就让他们按照原计划进京，就当庆贺新年。”

林暮白也是这般想法，听到霍翊和他一样的心思，心里很是高兴。那很快就可以见到活宝霍靖啦！三年未见，也不知霍靖如今是什么模样？

这时，鸟笼里的鹦鹉忽然疯癫乱叫，林暮白和霍翊走过去观看，竟然发现那只鹦鹉口吐鲜血，不过片刻功夫死了！瞧这模样，是中毒身亡。

这兆头非常不好！

林暮白第一反应就是恐惧，急急转头问霍翊：“皇上，你没吃鹦鹉的食物吧？”

霍翊惊讶于鹦鹉的突然死亡，但对上林暮白紧张的神色，心头一软。

“皇上，你说话呀！”林暮白见霍翊不说话，愈发紧张不安，以为他也误食了毒药，“常公公，快去请陆太医，给皇上安排洗胃。”

常福：啊？洗胃是什么？皇上是金枝玉叶的天子，怎么可能吃鹦鹉的食物呢？

霍翊抬手放在林暮白肩上，安抚道：“朕没事，朕没吃鹦鹉的食物。”

林暮白心里悬着的石头瞬间落了地，很想说：那你怎么不马上回答我？你要是死了，谁亲政啊？我不得继续在你们皇宫打工许多年？

林暮白吐口气，指着鹦鹉道：“鹦鹉怎么会中毒呢？难不成是霍端故意送了一只快死的鹦鹉给皇上？”

霍端老实厚道，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他的父母和大哥都是良善之辈，他会做这种事也不稀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把握不准霍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翊摇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

常福公公急得额头出汗：“这鹦鹉送进太和宫，吃的喝的都是老臣亲自调弄出来的，绝对不会有毒啊。”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在送来之前就被人下了毒。

适才还能说会道活泼可爱的鹦鹉骤然没了气息，也是怪可怜的。

霍翊吩咐常福公公：“请陆太医来一趟。”

因皇上病着，陆太医在太和殿的小房间里住着，很快就过来仔细检查一番，下定论道：“根据鹦鹉的粪便来看，鹦鹉早在送来之前就中了剧毒，只不过现在才发作。”

果然如此。

林暮白瞧着鹦鹉嘴四周的血迹，用自己不多的智商冷静分析：“这几年皇上对霍端不薄，他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对皇上落井下石，对他完全没有好处啊。”

“璟王说得有理。”霍翊对上林暮白的视线，“霍端这个人和他大哥不一样，他最怕惹火上身，对事情一向能避就避，所以送一只中毒的鹦鹉进宫，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林暮白想了想，道：“而且这只鹦鹉会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可见霍端养在府里养了一段时间，精心调.教过，并非一时起意，并不知道皇上昨天会生病，特意用这只鹦鹉来讽刺皇上。”

霍翊顺着林暮白的话道：“养了一段时间也就意味着会有外人知道他的意图，那就没准会有人要诬陷他，借此离间他和朕的关系。不过朕想不明白，依着他和朕的渊源，朕绝对不可能重用他，那离间他和朕的关系对那作恶的人有什么好处呢？”

林暮白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霍端一直默默无闻，甚少掺和朝政，与世无争，谁会想搞垮他呢？

霍翊沉默半晌，对常福公公道：“你去处理了这只鹦鹉，再悄悄地弄只长得差不多的鹦鹉来。如果是霍端自己所为，他必会来宫里打探情况；如果是有人背后作恶，这次离间不成，必定还有下次离间。朕来个瓮中捉鳖。”

这种时候，林暮白就会感觉霍翊完完全全是书里所描绘的阴鸷冷厉帝王。

常福公公领命而去。霍翊面色忽地惨白，扶着林暮白道：“璟王。”

林暮白连忙靠近霍翊，扶稳他的手臂，慌道：“怎么了？”

“没什么。”朕就是喜欢看你为我紧张的样子。

林暮白：……没什么，你脸色这么苍白？

皇帝，你总不会和谢夫人一样装病吧？

林暮白扶霍翊在床榻坐下，想着他整天闷在房间养病肯定很无聊，就命秦渊把小春儿带进宫来。

小春儿如今已经八岁，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一进宫，见到林暮白就冲过去抱着他：“璟哥哥，我好想你。”

林暮白看他竟然左手抓着一只小黄鸡，右手抓着一只小黄鸭，一愣：“你怎么把小鸡小鸭也带进宫了？”林暮白瞪着秦渊：“你怎么不拦一下？”

秦渊无辜：王爷你也没说不可以带小鸡小鸭啊。

小春儿的声音甜甜糯糯：“我担心我今晚也不能回去，那就没人照顾小鸡小鸭啦！它们要是饿死了，我会很伤心的。所以我就把它们一起带来了。”

林暮白心道：还好小鸡小鸭还没长大，不会发出什么噪音，模样也算可爱，不然看皇帝不宰了你们。

小春儿看到坐在床沿的皇上，到底惧怕他严肃的面容，怯怯地走过去，道：“翊哥哥，听说你病了，这是我给你带来的小伙伴。前些天我病了，璟哥哥给我买了这两只小鸡小鸭，有了它们陪我，我的病很快就好了。有小鸡小鸭陪着你，你的病一定也很快能好。”

林暮白：我的老天爷，小春儿，你这是作死啊！敢把这种玩意送到九五之尊面前！

没想到霍翊不仅没嫌弃，还将小鸡捧在手掌心，轻轻笑了声：“和璟王挺像的。”

林暮白：？？？不是，那只小鸡和我哪里像了？完全两个物种好吗？

霍翊补充：“朕是说，小春儿的性格和你像。”

林暮白：这还差不多。

不是，我哪有小春儿那么幼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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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