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对我说？”关耀提醒。

温荷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别说这种事不好解释，即使解释清楚了，自己也是出尔反尔的人。

他一定会认为自己是欲擒故纵，戏精又心机的那种女人。

“不好说出口？”他低声说中了她的犹豫。

她这种不折不弯的性子，真不知道是怎么在温家这个大染缸里还能保持着不偏不倚的道德感。

关耀提议：“既然不好说，先找个地方吃点宵夜吧。”

温荷借着车里的微弱的灯光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问道：“这个时间，吃什么？”

关耀向她示意，“换一下位置，我来开。”

车子停在城南人工湖旁的一个小广场。关耀下车就直奔路旁的一个小摊子走去。

她也有点饿了。

路边摊式的露天烧烤店，不远处的简易塑料桌旁上坐满了人。关耀一身缎面灰色家居服站在烧烤炉旁像是混入其中的异类。

嗯，看着不是挺违和。

温荷察觉到几个女生往他身上投去的目光。她无意识地上前靠近对他说：“要不？你去坐着，我在这排队。”她感觉自己这身运动装扮比他合适很多。

关耀倒是没有在意这些，指了指不远处唯一空着的一张桌子，“去占个座。”

有人排到了温荷后面，她只好点点头离开队伍。

“温荷。”

温荷回头，关耀问，“吃辣吗？”

“微辣。”温荷接着说，“少放点孜然，谢谢。”

关耀笑着应了声。看来，她也不是全然住在象牙塔。

这个小店生意很好，想来口味也不会差。几张桌子都坐满了，那唯一刚刚空出来的那张桌子格外抢手。

温荷赶在一对情侣前坐在了关耀指的那张桌子上，半侧着身子，看着关耀点单。

他和老板娘有说有笑，显然已经是熟客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温荷看着突兀的关耀不由感到困惑。

明明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混迹在市井中也这样从容自然。几个小时前他还西装革履在会议室指点江山。现在却和烧烤摊的老板肆意谈笑风生。

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接近自己为了什么？

他口中说的那个‘别人给不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没多久关耀端着一把烤好的肉串走了过来。递给她时，还特意细心地用纸巾包住了铁签子，“趁热吃。”

温荷今天回温家并没有吃晚饭。刚刚又出来逛了一圈，她早就饿了。饥饿的人在美食面前不想维持形象，也很难矜持。

关耀在她对面落座。他看出温荷还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率先动手拿了根签子，放在嘴边，做出肆意撸串的形象。

“这家店可不是你每次来都能吃上的，赶紧尝尝。”

烧烤这种东西，是你闻了就能馋死你的那一种。温荷也很久没有吃了，闻着就已经把持不住了。刚开始她还尝试着要克制自己，尽量端庄一些，等东西进了嘴里，什么都抛诸脑后了。

夏天大概也就只有凌晨这个时间段，能吹到凉风。关耀本来坐在上风口，后来特意往旁边挪了一些给温荷让出点风来。

见她吃得着急，他笑了下，“慢着点，别让铁签子烫着自己。”

温荷鼓着嘴说：“我很有经验的。我以前一口气能撸一根呢。”

关耀看着她嘴角沾了芝麻和辣椒碎，自然地拿起桌上的纸巾递给她，“想不想再去吃点别的？”

温荷清嗓，这两天嗓子有点痒，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把嘴里香喷喷的肉咽下去，立刻问：“还有什么好吃的？”

光耀不答反问：“你以前是不是没吃过这些东西啊？”

温荷：“也不是。”

关耀不放过一个了解她的机会，“什么时候吃的？”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和舍友去吃路边小吃。回到顺城之后就没有过了。”温荷不喜欢运动，韩女士对她的体重又有严格要求，她一直谨慎忌口。

“大学在哪里上的？”关耀想到了别的，先抛了个砖。

“烟海市。”温荷开始引玉了，“你呢？”

“美国。”关耀突然目光灼灼，“哈佛商学院，去过吗？”

温荷对他这个殷切的眼神不明所以，老实交代，“嗯，去过很多次，有个朋友在哈佛读艺术。”

关耀没再问，把不锈钢托盘里剩的肉串平分成两份。特意把用纸巾包好的那一份递给温荷，自己拿着另一份，然后起身，“去别处逛逛。”

之后，他们接连去了好几个摊位。吃的东西都是五花八门，那些韩女士禁止的，会影响身材的，她全吃了，而且吃得干净。

关耀倒是很熟悉这些，细心介绍，但对那些东西几乎就浅尝禁止。反倒是温荷发泄似的，尽量多吃了些。

从人工湖的这头逛到了那头，温荷成功地把自己给撑着了，但暴饮暴食之后，确实心情好多了。

温荷本以为今晚出来见他会特别难熬，没想到让她烦恼的源头却莫名替她解了郁。

人工湖上有一座木制拱桥，除却风雨，这座桥上每天都有人迎朝送晚，散步溜达。有一对情侣刚从桥上下来。而他们两个人就从另一头走上去，温荷靠在栏杆上做了几个深呼吸的动作，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关耀站在下风口，摸着口袋想找支烟。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家居服出来没有带，余光偏见了她的小动作。他的眼底闪过笑意。

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偏头垂眼看人，突然好奇，“你对我了解多少？”

温荷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的眼神在月光映亮的湖面上停顿了不短的时间，才磕磕巴巴地回答：“也，也没，嗯，没多少。”

关耀别过头，笑了起来。

温荷表情讪讪，“就，别人都知道的那些。”

关耀不放过她，“你说的这些到底是指哪些呢？说来听听。”

温荷见他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便知道这话不说不行了。

“嗯，知道你在关家地位不一般。你爸很宠你，你妈妈是那种提起名字就让人不由敬佩的商界花木兰。”有这个结论是因为安岩对关耀的妈妈简优赞赏有加，到了崇拜的地步。

关耀点头，“还有呢？”

温荷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瞄了他一眼，“还有什么？”

关耀回视她，“重点说说我本人。”

温荷：“关总工作能力出众。”

不出意外，他接着问：“不提工作，说说工作以外的我。”

温荷常年冷淡的脸突然燥了起来，清了清有些痒的嗓子，然后客套了下，于是有模有样地开始夸奖，“关总身家亿万，人高腿长，肩宽腰细，容貌出众。”

“对我评价这么高。”关耀毫不掩饰笑意。

温荷整了个大红脸。幸好是晚上，要是白天她估计说完就得跑路。

关耀：“那去相亲还提前跑了？”

没想到他还在意这个问题。温荷沉默了一下，如实交代，“嗯，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被我妈逼着去的。”

关耀眯着眼睛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你不婚主义？”

温荷点头，想到什么又急忙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她还是很期待一份真心真意的感情。

关耀皱眉，“那是，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次温荷回答得很快，“要是有就好了。”日子还有点念想。

关耀突然哼笑起来，带着得意的那种。

然后说：“那我猜想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的原因：应该是你没看上我。”

想到今晚对他还是有所求，温荷也不能让他那么难堪。

低声解释：“关总很优秀的，我是怕，关总看不上我。”

“哦。”关耀看他，眼神直白，“那你猜我为什么百忙之中来到顺城，入资温氏？”

不想猜。

温荷又一次被拿捏了，没有了张口的**。

关耀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了，连忙找补，“外界传言不可信。留言嘛，一定会被添油加醋，被妖魔化。工作中的我，不代表就是生活中的我。虽然我是个商人，但也不是事事都为利益。”

说到工作温荷突然想起来，“金昊建设裁撤的事，是你特意调我去处理的吧！”

这事关耀本来今天下班时想跟她说的。但她拒绝他拒绝的干脆，他一有怨气就把这事忘了，正好今天借这个机会给她解释了一下。

“这件事你多花点心思，尽量做得漂亮些，以后一定会用得上的。”他暗示。

真的是他！

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反而有些不是个滋味。

关耀审视她闷不吭声的神情，“抛掉那些多余的傲骨，你现在不需要这个。”他不是要改变她，只是以她的处境，在意太多只是自寻烦恼。

温荷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为员工做最好的安排，本来就是她作为人事部部长该做的事情。如今，要为了收买人心，处心积虑地去谋算自己能从中得到些什么，而且每一步都有目的性的，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她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还没醒吗？温荷。”他敛容，声音带了些许凝重，“你爸把你放在人事部。从来不让你接触公司运营及财务。你还不明白吗？”

他刚到温氏集团，几天就把这事看清楚了。

关耀：“你的能力你那些哥哥差吗？他若是有一点看重你，随便给个机会磨炼，今天的你就不会在温氏集团被边缘化。他宁可让温义那个废物败掉金昊，宁愿让温言那阿斗每年烧掉两个亿，也从来没有想起过你。这是为什么？你不姓温，不是他的孩子吗？”

继续锤死，“那是因为你的后代不姓温。他要的是温家的百年基业。”

温荷冷着脸，打断他。

关耀置若罔闻，径自说下去，“所以他拿你当筹码，为温氏开疆拓土。你还傻的到现在都不知道建立自己的人脉资源。你在等什么？等你爸良心发现给你施舍点父爱？别傻了，一个随随便便就会卖女儿的人。指望他，还不如自力更生来得实在。”

这种真心的实话很残忍，说多了只会让她更烦自己，可眼下关耀就是以毒攻毒，试图找个突破口。

迎着她愤恨的眼神，关耀也没底，惶惶不安。

他这张嘴真是够烦人的，不是没正经地逗她，就是字字犀利，句句见血，反正就是没什么舒心的话。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些话和韩女士的想法如出一辙。

温荷勉强还是有些理智的，深吸一口气，自己面朝湖面，整理情绪。

冷静冷静。

在那种冷血的家庭里有那样无情的父亲，她可以哭，可以痛，但必须要保持清醒。没有人能保护过她，她必须自保。

关耀适时打住，没有再穷追猛打，他怕再多说一个字，她掉头就跑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调试好心情，平静了，转过身来，看起来与往常无二。

她是一个清傲的大小姐，不允许别人看到她的脆弱无助。

温荷：“你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她的妥协，他听懂了。

“将将金昊这样的子公司全部裁掉，充入温氏营造，让它彻底成为你的。”他很干脆地告知了。

“没那么简单。”前半部分很容易做到，后半部分很难。

诚如他所言，她父亲温仁不会将温氏营造给她。

“你担心的那部分我来解决，你要做的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收买人心。人心所向之处就不愁没有机会落地生根。”

他一派从容，显然这是他已经琢磨了许久，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他早就布好了局，不论她答应不答应。他都不打算偏离计划发展的轨迹。从他计划进入温氏集团，裁掉金昊建设开始，不对，是公司年会看她的那一眼，或是更早在关家的相亲宴……

他来到他身边，一步步谋划，布局，为她争得一席安身之地。

他说，一见钟情。

他说，为她而来。

尽管温荷知道不能把这个人想得太过良善美好。可这么一瞬间，居然荒谬地感受到了一丝被守护的感觉。

可他那种三分轻浮，七分调笑的话，真的很难让她信以为真。

她不由得犯嘀咕，这个人是单纯算得深呢，还是会操纵人心？

那她今天想找他谈的事情，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或者早已准备？要不怎么她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二话不说，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

其实他有没有推波助澜也不重要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话是她说的。那个谎是她撒的，又没人逼她这样撒谎。

比起周斌那个恶心人的样子，他似乎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温荷刚想张口进入她憋了一个晚上的主题，“嗝！”一张口就打了个嗝出来，然后接连不断地进入了打嗝魔咒。

一双大手扶在她的背后，轻拍慢顺，“怎么了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确实是亏心事。

“我今……嗝……跟他们说……嗝……你是我……嗝，我男朋友。”

关耀的表情都停滞了。这着实没想到，突然得了个加速带。

惊喜，“找到我的闪光点，看上我了？”

被这话突然吓到了，温荷突然不打嗝了。

“可能是我们家人看上你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势利眼，嗯，温荷还想补救一下，可关耀摆了下手，“你就跟我说说，你爸又有什么动作了？”

不愧是商场鬼才，看一步知百步。

既然现在他们是盟友了，他也深知她的处境。温荷便一五一十地说了周斌的事，也没有什么可瞒得了。

温仁那个老狐狸动作倒是快。他当初急匆匆地跑来顺城，上赶着跟温氏合作。确实如他大侄子所言，有些恋爱脑作祟了。

不过倒也省了他不少心思，让他跟温荷的关系突飞猛进。

关耀：“既然已成定局，我愿意配合你。”

温荷干咽了下，“条件呢？”

关耀笑，她的聪慧越来越的他心了。

“我要搬去跟你住。”

温荷不可置信，抬头望着他，“我那地方小，住不开人了。”这种引狼入室的傻事绝不能干。

关耀一眼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我可以打地铺。还有，我守得住道德底线。”

我争取，过去再来一章

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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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