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司雯知道初妤决定复读是在那晚她结束散步返回的途中，她问初妤为什么会决定复读，不是已经填好志愿了吗。
彼时公交车正好经过初妤曾就读的高中，南城三中大门下方的电子屏仍旧在播放高三捷报，她回复道：“因为想要永远记住一个人。”
吴司雯不解，又起了好奇心，追问那个人是谁。
公交车驶入繁华的城市街道，在来往的车流里，形形色色的人经过于此，初妤抵着车窗打字：“同你说过的，是在青海遇到的那个女生。”
吴司雯一连发了长串的问号过来，疑惑也有，震惊也有，更多的是意外，她忍不住拨了通电话过来：“初妤！你说了什么？是我今天通宵打游戏脑子不清醒了吗？还是你真的为了一个女孩子选择复读了？”
初妤笑着打趣：“你那小脑袋瓜可好使了，就算通宵也不影响你第二天月考拿第一。”
“嗐。”吴司雯慢慢咂摸出她的言外之意，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随后激动的心情也平复下来，轻叹一声又道，“就是没想到，女同竟在我身边。”
初妤噗嗤地笑出声，随口道：“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总不能嫌弃我是个直女吧？”吴司雯听起来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反倒在她的话里觉察出一点别的情绪来，“那你们什么进展了？”
“就……藏着呗。”公交车转入城市花园干道，就着浓重的夜色和闪烁的星光，夜风从窗口灌进来，她满腔复杂辗转的心绪在那一刻找到答案，“谁也不说，谁也不拒绝，这样也挺好。”
爱意就这么藏在心底，即便不说出口，谁都能感知得到，初妤由衷觉得这样挺好。
吴司雯沉默一阵，不知该说点什么，她疑惑于以她的观点，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果断拒绝，这藏着的意思是……
她沉默地想，大约是她在高考后的暑假太过放纵，熬夜熬狠了，以至于脑子真有点不如从前灵光了，对闺蜜说的话都不太理解了。
但站在初妤角度，陈漾所有的顾虑，无不是一道生死横亘在两人之间。
所以这样真的挺好。
耳边许久没有声音，初妤以为她挂断了电话，看了眼手机，又分明停在通话界面，她也跟着想了瞬，缓缓开口说：“司雯，我对未来挺没有实感的，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无非是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解决温饱，不愁吃穿，生活安稳，父母康健。”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变数。她和我之间，不是简单的确定关系问题，而是……”
“而是我们真的没有未来了。”
初妤甚至不知道现在这样的联系还能维系到多久，也许不久之后，连如同今晚一般的散步对于彼此来说也是奢侈。
“所以，我选择了一个可以永远记住她的职业方向。”
电话两头，默契地默然片刻，留下回转心情的时间。
吴司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亮堂的白炽灯，眼前被刺的发白，她闭了闭眼睛，沉言道：“那我祝你复读一切顺利。”
公交车在小区门前停下，初妤抓着手机跳下车，站在车站上时听到好友说的话，“嗯”了一声：“谢谢。”
“诶等等，我刚才看到白老师在班群里说这届高三好像是明天开学……”吴司雯猛的坐起身，回过味来惊呼道。
“嗯哼，我明天就重回南城三中了。”
“哇靠，你这很像那句‘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要是能碰见白老师，记得代我向她问好。”
“一定会的，我这次还在她的班。”
“可以诶……”
……
开学那日一大早，初尚开车送她去学校，在年级办公室公告张贴栏里找到自己所在的班级，他们带上初妤之前的教科书去往相应楼层。
南城三中的高三在第二教学楼，白薇扬带的理科复读班在三楼，从走廊望出去能看到一排高大的银杏树，花园里还有几棵红花羊蹄甲。
明媚的阳光自繁盛的枝叶间照来，她怀里抱着教科书，于走廊上短暂停留了稍许，才进到教室找了个位置放下东西。
从走廊尽头的那个教室走到这间正对楼下小花园的教室，窗外的风景不同，好像心境也不一般了。
“我先收拾一会儿，等下你们还有家长会。”初妤告诉初尚，提醒他别忘了。
“行。”初尚答应后去教务处给她办理其他事情了。
初妤收拾好课桌，也在教室里见到几个眼熟的同学，他们大概没想到自己会选择复读吧，脸上有着明显的惊讶。
她出于礼貌，朝他们笑笑。
白薇扬抱着资料站到了讲台上，是以面对教室里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表情略显严肃。
“各位同学，我是白薇扬。”她提声说完，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名字，又道，“也是你们这一年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复读班比别的班级多一节课，用来介绍各门科任老师和开展家长会，之后让所有同学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开学便就此揭过，正式进入紧张的复习中了。
送别所有家长后，白薇扬悄声凑近教室，尽职尽责地隔着窗户去观察学生们的状态。
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暑假，尚且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顺利过渡进学习中，更别说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新老师的教学方式。
她望见坐在教室正中间的初妤，一把短发扎在脑后，脸颊边的碎发用彩色发卡别在头上，垂眸思索做题的样子认真专注。
白薇扬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开了相机模式，只是隔着玻璃，照片多少变得模糊，可那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窗似一道柔光，朦朦胧胧照进教室里，初妤的侧脸迎着光线，照片将此刻定格保存。
她顺手发给了陈漾。
聊天界面上赫然躺着对方的两条未读语音。
照片显示发送成功，语音也转文字完毕。
陈漾：她今天的状态好不好？
陈漾：麻烦你帮我在学校里多留意一下她吧。
白薇扬打字：你自己看照片吧，你俩啊，我都不想说什么了，痴情的人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