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栗山稚香的记忆里，工藤新一和杀人，是密不可分的关系。

当然，具体关系是工藤新一会无一例外地抓住杀人凶手。

如果说死亡、邪恶和仇恨是黑暗的，那么工藤新一就像一道光，带来光明和温暖。

所以……现在呢？

现在是什么情况？

空气里浓厚的血腥味弥漫着，像一团黏稠的血雾，将栗山稚香与她熟悉的世界剥离。

假的吧。

是开玩笑？恶作剧？想要戏弄她，看看她离开东京这些年有没有变笨？

这是栗山稚香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但这自欺欺人的安慰无法带着她忽略一切违和感——

列车上少年对工藤新一的敬畏、安室前辈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晦暗、高价装潢出来的奢华别墅、以及巨大的莫里亚蒂画像和令人作呕的鲜血。

栗山稚香其实很讨厌血液，甚至年幼时还有些晕血，但进了警校后她已经逐渐克服了这个弱点。

然而克服，从来不代表接受。

隔着几步远的书房鸦雀无声，栗山稚香定在原地，眼眸对上了少年缓缓抬起的视线。

那是一双平静而淡漠的眼眸，瞳孔透着些许漠视，像冰川冰冷地漂浮在灰蓝色的海面。

“……”

她眼睑不由一颤，想起了刚才那幅莫里亚蒂画像。

对视仅仅持续了一秒。

下一刻，少年便挪开视线，带着一丝细微的不满朝安室透看去。

安室透一脸无辜。

但工藤新一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把视线转移到房间的角落，打破了寂静——

“我说老妈，地毯又弄脏了。”

冷淡、懒散，但声线无比熟悉。

栗山稚香咽了口唾沫。

角落里随之也走出来一个女人，性感美貌，栗山稚香同样很熟悉。

工藤有希子吹散手中手/枪/枪/口的硝烟，洋溢起无所谓的笑容：“诶呀，这家伙实在是太——吵了嘛。地毯会找人来换的，别臭脸了！小心吓到小稚香哦~”

女人踩着高跟鞋跳跨过地上的尸体，朝栗山稚香小跑过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小稚香刚来就看到这种场面，抱——歉——啦。”

她的身体被女人的柔软和温暖包裹，却反而变得更僵硬。

熟悉和陌生疯狂交织，每一个细节都告诉她——这一切那么像假的，但它就是真的。

工藤优希子带着她朝房间里去，她脚步跟着挪动，任由尸体离自己越来越近。

工藤新一神色不变：“这种场面才吓不到她，老妈，别太小瞧她了。”

“我、当、然、知、道——”工藤有希子叉腰反驳，“但是你好说歹说才把人家拉来帮我们，又是退学，又是考警校，就为了帮咱们去警方那边当卧底——我都心疼小稚香，当然要好好照顾了！”

安室透在旁边眨眨眼：“啊啦，原来是‘好说歹说’吗？我之前还以为以小boss和稚香的关系，会随便说一嘴就答应呢。”

“是随便说了一嘴，”工藤新一说着拿起书桌上的电话，语气依旧淡淡，“来人收拾一下。”

有希子瞪大眼睛：“竟然不是小新恳求吗？小稚香，你太惯着他了！”

尸体在侧，三个人聊天的语气像在聊家常，甚至女人表面埋怨、实则还在为她抱不平。

但栗山稚香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

她感觉耳边嗡鸣，自己通体的血液都是凉的、倒流的、正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太怪诞了，甚至已经是恐怖的程度。

噩梦吗？她还睡在列车上吗？

但。

哪怕现在一片混乱，她甚至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她的脑海里却还是有声音在说——

说点什么。

说点让他们觉得你没有很不正常的话。

在无法分辨出环境时，就要先融入环境——

“那家伙才不纯是因为我。”

工藤新一的声音忽然响起。

栗山稚香耳边的嗡鸣骤然消失，世界安静而真实下来。

少年挂了电话，眼神甚至没看向她，而是朝工藤优希子挪去。

“你不是说要赶签售会吗？”

“欸——糟糕！快迟到了！可恶啊还没有和小稚香好好聊聊呢！”

栗山稚香又被工藤有希子揉了揉脸：“小稚香，等我下次咱们再好好聊哦~”

女人熟练地收起枪，朝工藤新一甩了个飞吻，风风火火下楼了。

同时还有一个穿着工作服模样的男人上来，默不作声地开始处理地上的尸体。

工藤新一这才起身。

他径直掠过地上的尸体，眼神没有再往上面落一眼，而是正对向栗山稚香的目光。

少年顿了一下，眼睑稍垂，又挪开视线。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

-

栗山稚香跟着两人去到了另一个房间，比起书房，它更像是会客厅。

莫里亚蒂在墙上注视着他们。

“随便坐吧，”工藤新一随便挥手，自己先坐到了首位的单人沙发上，“路上怎么样？今天上午有点事，就没去接你。”

少年语气随意，像是在对颇为信任的同伴开口。

栗山稚香指尖一颤，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她心怦怦跳着，但面上只斟酌着摇摇头，故作轻松：“啊……没事。”

工藤新一闻言抬眸。

栗山稚香对视回去。

别露怯……别露怯，刚才不是已经猜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吗？

面对现在的一切，再结合工藤有希子刚才的话，她大概明白了，不管这是不是她在做梦，但现在在众人眼中，她是被这个……这个陌生的、看起来很像反派的工藤新一，邀请来为他们当帮手——

去警局做卧底的。

倒反天罡！匪夷所思！难以置信！比噩梦还噩梦！

……但就是这么发生了。

为了不成为上一个地毯上的男人，她觉得自己至少得装过这一轮。

即便她正面对着一个陌生的工藤新一，在他的视线下如坐针毡。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但栗山稚香总能感受到这道目光的冰凉，像是裹挟着锋利的刀刃，能割开她的皮肤，发现她和他们不再是一派。

过了两秒，工藤新一又收回目光：“那公安厅那边让你什么时候去报道？”

“……还不太清楚，”栗山稚香开始回忆公安的入职流程，“邮件应该发到我的个人邮箱里了，里面有详细的入职介绍，包括时间。”

“但应该不是现在，”她又补充，“入职会办理的……比较慢。”

最好能拖延到她找到回正常世界的办法。

“哦，”工藤新一点点头，“也不用急。这段时间你要是无聊，楼下装了新的武器库，先凑合打发时间。”

栗山稚香：“……”

如果不是有希子喊了一遍又一遍“小稚香”，她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别人。

“……没兴趣，”她尽量挑简单又安全的话说，“在警校也玩腻了。”

嗯，这样是不是也有了点反派气质？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真去武器库，要减少自己和现在这个环境的接触，特别是工藤新一……

然后她就看见对方微微挑了下眉。

栗山稚香：“！”

不会吧……这就发挥错了？人设ooc了？

栗山稚香立刻心一紧，却听工藤新一又问：“对了，那你住哪里？”

“……不知道，还没定。”

“真是……你这家伙。”

下一秒，一把钥匙就扔了过来。

她伸手一把接住，是公寓钥匙，钥匙扣上还有一个很小的迪O尼小狐狸挂饰。

工藤新一拿出手机：“东鹤公寓1805，在波本楼上，地址我发给你。”

波本？

栗山稚香手一顿，条件反射地看向安室透。

这是她发现这个世界变得奇怪后，第一次感觉到和记忆吻合的东西。

“我的代号哦，”安室透轻笑，指了指工藤新一，“他是‘托卡伊（Tokaji）’，稚香也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吧？”

波本，托卡伊。

也都是酒的名字。

栗山稚香有种半口气咽不下去的感觉。

这世界变得光怪陆离，仿佛都是熟悉的东西和人，但又哪哪都不一样。

“起一个？”工藤新一头都不抬地问。

“那就……‘莫斯卡托（Moscato）’吧。”她说。

她脑海里最先浮现出的就是它，或许是因为某次宴会喝过。

而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也响了一下。

她低头，是新简讯。

-新消息-

【From 080-432-2420：米花町银座街道……】

-历史消息-

【To 新一：刚到，安室前辈来接我，放心吧~】

【From 安室前辈：小稚香，我在三号出口等你哦。】

【From z前辈：别担心，我去接你。】

栗山稚香：“……”

她感觉自己又抓到了什么线索。

但工藤新一却在此时忽然开口：

“啊，还有件事——我托你带的东西，拿来了吗？”

栗山稚香：“？”

东西？什么东西？

栗山稚香根本就没有印象，现在这么一问，她也不知道这东西会不会在行李箱里。

她很快在脑袋里过了一秒，问：“很着急要？”

其实听语气就知道对方不着急。

但多一个安全的问题，就多一个对方向她解释的机会……

她是这样想的。

但工藤新一却没说话。

他看了她两秒，忽然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

栗山稚香：“！”

她差点又条件反射反手摸枪。

但这次真不行，这次摸了是她完蛋。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工藤新一靠近她。

栗山稚香本身有167cm的身高，在日本女性中算高了，但此刻坐在沙发上，却觉得少年的身体被昏暗的光拉得修长。

长到要淹没她。

直到他来到她的面前，那双蓝眸垂着看她，荧蓝似黑暗中的幽光。

栗山稚香脊背挺直，又咽了口唾沫，余光……余光却朝着少年的口袋瞥去。

如果刚才说错了什么，导致这个是工藤新一又不是工藤新一的家伙忽然掏出来一把枪或者匕首，那……嗯，还是得先往右侧躲闪……

她正想着，“啪”的一声，她的额头忽然贴上冰凉。

下一秒，少年俯身，气息和影子都将她覆盖，离她极近。温热的呼吸落下来，昭示着这具身体也有血有肉，有温度，是活生生的人。

他不是模型，不是梦境，不是鬼怪。

栗山稚香整个人彻底僵住，脑袋却意外地冒出这些想法，让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工藤新一的真实。

她屏气，又呼气。

所以工藤新一现在在看哪里——她的额头？脖颈？还是……

“新一？”她轻轻开口，同时抬起眼。

于是，她就这样如此近地撞进工藤新一的眼睛。

对方不设防，却好像也不在乎，只淡淡道：“也没发烧，那在说什么胡话？”

“诶？”

工藤新一收回手，懒懒起身。

包裹着栗山稚香的气息和影子随之淡去，空气一下子流动起来。

“东西忘带了就周末回家再拿吧，”他道，语气习以为常，“你不是说每个周末都要回家？反正宴会在下周二，来得及。”

“啊……只要在卧底的时候别把资料忘掉就行。”他又随口补充着，手在空中摆了摆。

栗山稚香却愣在了沙发上。

连她都快忘了，很久以前……她的确非常丢三落四。

那时候她和工藤新一都在帝丹国中，因为高工藤新一一个年级，所以楼层也不一样。

但饶是如此，很多时候她忘带了东西——无论是充电器、校服领带还是便当——他都会给她第二份。

只不过这个毛病就和害怕血一样，如今都被她克服了。

栗山稚香看着工藤新一，心中忽然生出生涩的滋味。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明明都记得她的小毛病。

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

怎么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为了蹭一下一周新文，这章提前发了～凑了快4k～

所以下次更新应该在23号半夜or24号晚9点，具体看我的码字量吧（土下座

（因为虽然有存稿但存稿太贫瘠，每天回家还是会码一点新存稿，更新就会随着当天的码字数来调整，这样存稿就不会太快消耗完……[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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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陌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