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愿意成我所希望之希望吗？你愿意成为光芒，成为希望的象征吗？”

生命的希望。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知道该说，这是属于意料之外，还是情理之中呢。”文言坐在客厅桌子的首位上，看着早就已经更换好各自衣服坐下的众人，忍不住说道，“真的是，太过分了。”

比起一开始从小黑口中听到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时候，现在的众人，尤其是文言，已经冷静了很多——她点开自己左耳上的涡轮，手指轻微地抖动，似乎是在操作着什么。

“小黑，真的只有八个月了？”文言看着小黑，问道。

“嗯，不长不短。”小黑沉吟道，对于这一点，他倒是很看得开，“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吧，毕竟还有八个月。只要让他在这八个月之内，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不留下遗憾就可以了。”

“可是……”唐梦尘刚想说什么，可又不甘地停下了。

“你先闭嘴。”文言白了唐梦尘一眼，用一种似乎是已经屈服了，但又十分不甘的语气说道，“我……我不甘心……他，我们，明明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完成……”

极端组织，异染，神界。

文言的这句话，似乎成为了最后一句话，这句话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王顺昌打破了沉默，问道。

“其实一开始就明确了吧，唯一的方法……”文言沉吟道，“弑神。”

空气有些凝固。

“那个，从徐凌羽头发上被水洗下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唐泠音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这种问题已经不重要，但是她还是想弄清楚，“如果是染发剂的话，又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发现呢？从神界回来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了吧？难道他就一直没有洗头？”

“那应该是源固化色素。”萧玲愣神半天，这时才反应过来，开口道，“也就是直接用源染色，可能在凌羽看来，用银白色掩盖比用蓝色掩盖更好。

“这种东西，一般的方法是没有办法洗掉的，不过我家泳池用的水，都是馏出来的纯水。这次因为你们来，所以特地按温泉的标准，稍微加了硫磺一类的矿质，没想到竟然直接洗掉了。”

王顺昌不禁暗暗咋舌，有钱任性啊。

“好了，这些都不是重点。”文言敲了敲桌子，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我想，现在的应该解决的，是谁去开导凌羽。他现在看起来自闭了，但其实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怎么看待他。我们得先把他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跟他好好谈一谈，决定我们的计划。这个人选是很重要的。”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向了唐梦尘。

嗯？

还没有等唐梦尘反应过来，文言就已经离开了了自己的位子。后者走到了前者的跟前，沉思了几秒，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唐梦尘。

“梦尘，我刚刚过激了……对不起……”文言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样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是这么说的吧？也许只有你去才有用吧。

“其实仔细一想，这也不算一件很坏的事——八个月，毕竟还是有一段时间的。我也不是很了解凌羽内心的真正想法，但是，你应该能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抱歉，我有些语无伦次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气氛有些奇怪，但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似乎有种淡淡的忧伤，但不是很明显，反倒有一种平和的安静。

很无奈，但是不得不接受，很伤感，但也不算绝望。可能因为对象是徐凌羽吧，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唐泠音或者王顺昌身上，也许就根本轻松不起来了。

徐凌羽这个人本身就有点没心没肺，一直没心没肺地活着，一个人活着。

“我现在得去总部一趟汇报这件事情，亲自去汇报，然后去游说干部，争取拉点其他的铭护过来。”沉默许久，文言站起来，这样说道，“这事儿算是闹大了，回见。”

一旁，王顺昌无言地闭上了双眼，长叹了一声，然后就重新睁开双眼，站了起来，转身看着身旁的萧玲。

“萧玲，能和我去总部走一趟吗？”

王顺昌的神情很无奈，但也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刚要走的文言停步。

“为，为什么？”萧玲下意识地问道，她有些猜不透王顺昌究竟在想些什么。

“之前应该有跟你提到过吧？”王顺昌提醒道，“关于我的能力，和那些卡片的结合延伸。我觉得，既然现在的情况是这样，那还不如我们两个早点去总部完成这个项目。”

“哦。”萧玲瞬间回忆起来了，她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现在？马上？”

“你觉得呢？就只有八个月了啊。就算现在不能马上开始，你也在那里的图书馆看点书吧，多少有点帮助，实在不行，我找几个我们时铭学院的导师过来。”王顺昌一脸无奈地看着萧玲，在旁人听来像是说谜语一般说道，“我想其他的问题，也不是不可以解决的，更何况，现在取舍的重要性，你要认识到啊。”

“……行吧，八个月，应该来得及。”萧玲这样说道，

“那么，我们走吧。”文言说着，轻轻拍了拍唐梦尘的肩膀，用一种只有她和唐梦尘才能听到的声音，又把唐梦尘的思绪，拉了回来。

“凌羽他，就拜托你了。”

等唐梦尘回过神来的时候，文言，王顺昌，萧玲，都走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所以也不是很震惊，但是心中的迷茫和怅然，伴随着一种新生的孤独，越来越浓郁了。

“呐，姐姐。”唐泠音翘着椅子，眼睛看着天花板，说道，“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这个团体，会越来越少了人呢？会不会真的一个个离开？永远也不回来了。”

唐梦尘沉默了，她不敢保证，但是最起码，她不敢去想象唐泠音所提出的假设。

“人活着，就会死，但是死，到底是什么？失去重要的人，会哭多久呢？”唐泠音单纯地提出疑问，但没有人可以回答她，“到底是明白死好一点，还是不明白死好一点呢？”

这是生命终结的终极问题，没有人可以给出完美的答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就有这么一种感觉。”唐泠音也站了起来，平淡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缓缓地说道，给出自己的理解，“在这个冷淡的世界，就算知道了别人即将离开，内心的触动，也不会很大吧。毕竟，只有失去了，才会去珍惜啊。

“似乎是这样，不牺牲，就没办法获得更多。那么不要太贪心，不要让自己后悔哦，凌羽他，就拜托你了，姐姐。”

唐泠音抬起头看了看小黑，然后径直离开了这个偌大空荡的房间。

“梦尘，其实我一开始是很反对徐凌羽提出让我寄宿到你的精神识海之内的。”小黑突然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唐梦尘突然很讨厌小黑对他说教——好像是所有人都轮着说了一遍，最后才轮到了他，“毕竟，徐凌羽他从一开始继承时空神神位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小黑若无其事的语调，并没有使唐梦尘不对他的话感到惊讶。

“预知未来？”

“其实只能算是强烈的直觉，猜个大概的方向，就猜测来说也不会出现大的偏差。”

“那，结果到底怎么样？”

“结果？这并不重要吧？为了什么而死，怎么死，其实都是个死，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了死，就不像以前那样活着了。”小黑没有太过注意唐梦尘，就算她一直都不说话，只是当一个倾听者，他也会一直讲述下去，“我们倒无所谓，毕竟看淡了生死。但这对于你们来说影响太大。嗯，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了，至于你决定怎么做，我没有这个资格去干涉。其实我想说的话，已经被说过了，但是，重要的事情，还是要说三遍啊。

“这个世界其实是很残酷的，人的生命很脆弱，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死人，其实是很正常的，但习惯了，也许就不正常了……当然，我没资格教训你，只是，我希望你不至于这么快就习惯。

“凌羽他，就拜托你了。”

终于，人去楼空，小小的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拜托我……吗？

唐梦尘站了起来，看向窗外，此时的阳光，依旧是那样明亮，透过澄澈的玻璃，照映在她的脸上。

却感受不到温暖。

多么讽刺，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是我，只有我觉得，我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