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并非记忆中应有的样子。
段佯只感觉到意识沉重地一直向下坠。黑暗是唯一的底色,深得能吞噬一切光亮和声音。在那片无垠的漆黑里,唯一清晰的感知,是痛楚。冰冷与尖锐将他钉在无形的十字架上,动弹不得,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时间在那里失去了所有意义。
然后,是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没有预兆,没有边界,仿佛维系着生命与黑暗的那根线,蓦地断了。
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呼啸,撕扯着混沌的意识,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痛楚记忆不断被模糊。身体在极速下坠,穿过冰冷的气流,穿过稀薄的云层,直到眼前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扭曲变幻、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接着,他模糊地看到一片刺目的深红。再然后……
“噗通——咔嚓!哗啦——!”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以及无数细碎枝叶断折的哀鸣,段佯狠狠砸进了什么东西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残存在耳边的最后一丝声响,似乎是个惊怒交加的高亢男声:“!!!我的蔷薇!!!”
随后,是彻底的沉寂。
……
消毒水的味道固执地钻进鼻腔,强行将段佯从深不见底的昏睡中拽了回来。
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组装回去,每一寸肌肉都无比疼痛,似乎每一寸身体都曾被贯穿过。
“呃……” 一声呻吟艰难地溢出他的喉咙。
“哦?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接着是轻巧的脚步声靠近,一只温热的手拨开他的眼皮,一道刺目的白光闪,“瞳孔反应正常,生命体征稳定。奇迹啊。”
段佯终于勉强撑开了沉重的眼帘,即便狼狈无比。视野起初是一片朦胧的光斑,几秒后才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戴着口罩的男性脸孔,穿着干净的白大褂,眼神平静无波,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这是…哪里?”段佯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临江市中心医院,”医生收起小手电,语气平铺直叙,“你运气很好,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只摔断了三根肋骨,甚至没有瘫痪。”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很不巧,你刚好砸碎了我市著名青年植物学家蒋言先生的……精心培育的、价值不菲的蔷薇花。”
“蔷薇……”段佯的大脑像一团浆糊。他艰难地转动视线,观察着洁白的病房,高级的设备,空气中甚至没有普通医院那种浓重的药剂味道。条件很好。但那什么蔷薇、什么蒋言……毫无印象。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掉下来。
“我……”他费力地吐出一个字,试图梳理混乱的记忆,“我是……段佯?我怎么掉下来的?”
医生似乎对他的失忆并不意外:“你被送进来时,身上没有任何证件。段佯先生,我就暂时这么称呼你吧。至于你怎么掉下来的……”医生走到窗边,唰地一声拉开了厚重的遮光帘。
窗外的景象瞬间刺入段佯的视野。
天空中,不是碧蓝如洗,也不是乌云密布。在灰白色的苍穹之上,横亘着数道漆黑幽深的巨大裂缝。它们毫无规则地撕裂着天空的幕布,边缘散发着一种不祥的、令人心悸的气息,宛如凝固在空间上的狰狞伤痕。
“看到那些缝隙了吗?”医生指了指天空的裂缝,“八十年前突然出现的,全球各地都有,我们管它叫‘裂隙’。天上掉陨石掉飞机都不算稀奇事,但像你这么完整,还砸到人家私家花园里,并且砸坏了名贵花种还没摔死的……还是头一遭。”医生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根据目击者——也就是痛失蔷薇的蒋言先生原话描述,你就像个自带发光特效的人形烟花,‘咻’地从其中一道裂隙里射出来,然后‘嘭’一声,砸进了他的宝贝里。”
“裂隙……”段佯盯着那些天空中诡异的黑痕,心脏没来由地骤然一缩,一种极度的不安和熟悉混杂在一起,闷得他喘不过气。一些破碎的画面在脑中闪现:无尽的黑暗,被束缚着,绵延不断的钝痛,以及扭曲的空间……他想抬手按住抽痛的太阳穴,却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对,裂隙。”医生看他痛苦的样子,拉回窗帘,“有人从里面带出好东西,也有人永远留在里面成了里面的养料。”医生说着,眼神明显变得凝重了,但没打算对刚醒来的病号详细解释,“普通人沾上就没好事。你这情况特殊,从天而降的‘不明人形落体’,没身份,没记录,还疑似是从裂隙出来的……按理说,得进专门的收容观察机构。”
段佯心里咯噔一下。收容?观察?听起来就很不妙。
“不过嘛,”医生话锋一转,“蒋言先生非常‘热心’。在政府及时空管理局的调解协商下,他表示,虽然你砸烂了他的花,但他相信这是一个意外,考虑到你伤势严重需要修养,而且一时无处可去,他愿意垫付你的医药费了。哦,医院最贵的单间也是他帮你订的。”医生顿了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既然这位金主、也是受害人蒋先生愿意承担这个,那官方暂时就没必要介入,省了不少流程麻烦。你暂时安全了,段佯先生。”
段佯有点懵。这位素未谋面的蒋先生,听起来……真是个奇怪的好心人?砸了他的花,还这么“热心”?这里面透着股说不出的、非常强烈的违和感。
“我…谢谢他。”段佯只能干巴巴地道谢。他试着在零碎的记忆中寻找“蒋言”这个名字,一无所获。他的记忆像被粗暴地擦掉了一大块,只剩下最最基础的本能和常识,还有他自己的名字——段佯。
正当他努力消化这些信息时,病房门被轻轻敲了敲。
“他醒了吗?”一个清亮悦耳,好听却明显压着火气的年轻男声在门外响起。
“醒了,蒋先生,您请进。”医生应道,迅速退到了一边。
门开了。
走进来的男人穿着一身质地精良、剪裁合度的高定黑色西装,看起来低调又透着精致,显然刚参加过什么重要会议。
好心人蒋言留着一头微长的深红卷发,头上还生了一堆不对称的黑角,容貌昳丽,张扬无比。一双上扬眼生的极其漂亮,带着十足攻击性——上挑的弧度像出鞘的刀锋,此刻正燃烧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这双眼睛里除了怒火,还有一丝审视和难以置信。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唇线紧抿。
段佯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同时也清晰地看到对方左眼下两颗竖着排列的痣,像冒号,更添几妖异。一条造型独特的、箭头形状的黑色尾巴在他身后晃悠着。
这位……就是传说中“慷慨又热心”的花园主人蒋言先生?
怎么看,都更像是来讨债的凶神。
“段佯?”蒋言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但那冰冷和火药味几乎能凝成实体。他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狼狈不堪的段佯,嘴角勾起一个极冷、极假的弧度,露出一点点雪白尖锐的牙齿尖。
“知道我是谁吗?”不等段佯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是蒋言。你精准命中的、那片蔷薇花丛的主人。”
他的目光毫不客气地从段佯苍白的脸,移向那头即便沾了泥土枯叶也难掩瑰丽色彩的天蓝色短发,然后落在那对同样带着克莱因蓝色调、粉嫩内耳清晰可见的绒绒羊耳朵上,最后定格在段佯脸上——右眼下方那枚小小的金色十字印记。
蒋言的眉毛扬得更高了。
“首先,恭喜你没摔死,也没把我的地砸穿。其次——”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压下那股要把人拆了的怒气,但那尾巴却狠狠抽了一下地面,“现在,麻烦你,段佯先生,跟我解释一下:你是从哪个不开眼的缝儿里钻出来的?凭什么精准降落在!我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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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帅哥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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