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依旧靠在临水的一根白玉柱上，人鱼枕在他膝头，闭着眼睛还未醒来。

他伸手碰了碰人鱼的发，接着从手边拿起一只贝壳。那贝壳呈一种纯净又少见的淡紫色，比巴掌还要小，他用手指摩挲着贝壳外部的纹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另一只手里，松松握着一把火焰颜色的小刀，比之前用过的那把要小。

他看看人鱼漂亮的脸和发，又看看掌中的贝壳，面上浮出个兴味盎然的笑。

“大人。”凤凰身上赤羽化去，变为一个英俊少年，他有火焰颜色的发和眼，他半跪于摇光面前，面上是生气和不解：“您到底要做什么？这个家伙刚刚想杀死您。”

摇光拿起小刀，一刀一刀地在贝壳光滑的内部认真刻着什么：“可是它很美，我喜欢它呀。”他轻轻将贝壳上的碎沫抹去，一边漫不经心地道：“陵光，你要和它好好相处。”

名唤陵光的少年不屑地哼了声，却还是道：“是。”

摇光看着自己刻好的字，满意地笑了笑，又把贝壳收进凤凰用绿萝为他编织的瓶子中。小刀重新变为一根轻小的凤凰羽毛，摇光用那片羽毛轻轻碰碰人鱼的脸颊和鼻尖，看着对方被扰了睡眠时皱起的眉头，像个得到有趣玩具的孩子一般笑了。

“陵光，”摇光一边逗弄着人鱼一边道：“今年是我们在这里的第几年？”

少年一愣，便道：“大人，第四十九年了。”说罢他嫌恶地皱皱眉：“大人，人类会变得越来越贪婪，他们不会遵守约定放您离开的。”那条不怀好意的锁链就是证据。

“那是他们的事情。”摇光依旧一副散漫的样子，仿佛完全不在意般，他将那片凤羽轻轻插进人鱼的黑发里，像在为对方别上一朵花，他抬眸看向少年，道：“陵光，这里的凤凰都是你的子民，你要挂念的并不是我，而是他们。”

少年闻言朝摇光露出个耀眼而温柔的笑，他焰色的瞳孔满是倾慕和坚定：“您救了我们一族。不管您去哪里，哪怕您要下那深不见底永不见天日的从极渊，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追随您，他们也会追随您。”

摇光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揉揉少年的发，道：“我没事下什么从极渊？冷和暗的地方，我可是最讨厌了。”顿了下他道：“我很感谢你们能陪我这么多年。但是，陵光——”他收了笑认认真真看向少年：“我并不是一个好的追随者。我冷漠又自私，不想承担这里的人类赋予我的责任。只想完成约定后结束无聊的生活，快些离开。”

他说着歪了歪头一笑：“神应该是完全无私的，不是么？就像人类传说中的那些神明一样。但是我啊，却有自己卑劣的私心。”

少年唇线紧紧向下抿着：“请您不要这样说自己。”

摇光伸手弹了下少年的额：“脸不要绷得这么紧啦，你明明长了张年轻漂亮的脸。我说的也是实话。”少年正要反驳，枕在摇光膝头的人鱼眼皮动了动，仿佛快要醒来，摇光眼前一亮，看向少年：“陵光，摘些琅王干果来，我喂给它吃。”

陵光看着青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奈地叹口气，还是化为凤凰，展翅向上飞往缀着无数红色宝石般果实的树枝间。

……

人鱼醒来时对上一双闪闪发亮像埋了无数星辰的眼，他愣了下，才回忆起发生了什么。身体因为失血和受伤导致的沉重和疼痛一扫而空，伤口也浅得只留一些淡色的印记。接着他发现，他正伏在这个危险的青年的膝头，青年身后站着个火焰一般的少年，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喏，”一只苍白的手伸到自己唇边，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捏着一颗红色的宝石：“要尝尝看这个么？”青年用的是一种像在投喂宠物的语气，那让人鱼感到不舒服，他倔强地抿着唇，看向青年，就是不张口。

摇光觉得这只生物有趣极了，他伸手掰开人鱼薄而软的唇，轻轻敲敲人鱼洁白锋利的牙齿，道：“你的牙很硬，应该可以吃这个。我想看看你进食时的样子。”青年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满是期待地看向对方。

人鱼觉得这种口吻让他生气，可青年说话的样子、看着他的样子，却偏偏无法让人真正去厌恶。这个危险的‘人类’，实在太过纯净，他对你说这些冒犯的话，却偏偏不含任何恶意，仿佛对方真的只是好奇你吃东西时的样子，想看看。

人鱼干脆撇过了头，将倔强而有些茫然的脸埋进阴影里——他还太小了，刚刚成年，哪怕经历了成年后最大的波折和苦难，也还没办法得心应手地伪装自己的神情。他像块锋芒毕露未经打磨的琈玉，宁愿将自己撞得粉碎也不愿削去自己的棱角。

摇光却并不在意对方的拒绝，他面上笑意更甚，干脆将那颗果子塞进自己嘴里，嚼得嘎嘣嘎嘣响，边碰碰人鱼的耳尖，道：“真的很好吃，你真的不要么？”

人鱼像在闹别扭一般轻哼了声，干脆将脸埋进臂弯里，肚子却偏偏发出一声轻响：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摇光听到了声音，看着对方红得发粉的耳尖哈哈大笑起来，眉舒目展，眼睛弯得像天上的月。

他看着人鱼：世界上所有生灵都要吃东西的，包括这条漂亮的鱼，不然哪怕有他的血，它的身体也会慢慢虚弱下去直至死亡。这条鱼给他无聊的生活带来了乐趣，他不想它死。

想到这摇光看着在自己膝上将脸埋起来的人鱼，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突然，不知想起什么，他眼前一亮。

他往嘴里塞了颗果子，接着强硬又温柔地捧起对方的脸，人鱼睁大了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对方朝自己靠近，接着覆上了自己的唇……

“唔……”人鱼眼睛睁得更大，金色的瞳孔满是震惊。果子被对方用舌头送进自己的口腔，几乎来不及咀嚼就滑入食道。

“大、大、大人！”青年身后的凤凰眼睛睁得浑圆，他跳了起来：“您在做什么？！”

这时人鱼也反应过来，他猛然推开对方，大口喘着气，脸颊上浮了红，他擦了擦自己的唇，指着满脸无辜的青年，一副恶狠狠却色厉内荏的模样道：“你在做什么！”

摇光歪歪头，理直气壮：“喂你吃东西啊。”

“你…….你……”

人鱼被堵得哑口无言，明明气得厉害却偏偏反驳不了一句话。

我有罪，好像得了就是写不够三千字的诅咒orz，明天一定会加油哒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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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四十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