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季浮象牙白的身体浮在混沌的水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蹲在地上兴味盎然地摆弄着什么的神。陵光看到季浮先是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接着便长叹一口气，化为凤凰往高处的枝蔓飞去。

摇光声音冷淡，看都不看他：“哦。”

季浮看着摇光摆弄的东西——那是一些影子鱼，他眯了眯金色的眸子，面上浮出些冷意，他道：“我只离开了三天。”

他将眼神又放到摇光身上，他看到对方站起来，朝自己走过来，手里依旧拎着那盏非常碍眼的灯，大概因为光影交错，那些影子鱼颤巍巍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

摇光在湖边的台阶上蹲下来——就在季浮面前，他小心翼翼地将灯在一处垂落枝蔓投下的阴影里放好，于是影子鱼便重新活泼地绕着光影游动起来，摇光再次专心致志逗起鱼来。

“摇、光。”季浮紧紧盯着对方，眉眼间隐有阴鸷，置于水面下的手利爪破指而出：“才三天，你就喜欢上别的鱼了么？”

摇光似是因为被打扰而不悦，他眉头微微皱了下，接着转过身，看向季浮，双手捧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季浮半晌，面上才绽出个灿烂的假笑：“是又怎么样？它们又乖又有趣。”

季浮眉目间那缕阴鸷化为浓重的戾气，他摆动了鱼尾，游到了摇光面前——是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距离，破开的水面激荡出的水花像无数破碎的水晶。

他们四目相对，就那么静静看着对方。

摇光唇线紧紧绷着，面上泄出些隐晦的委屈。他正要移开目光——那双太阳似的眼睛比从前更漂亮，那里面埋了比眼睛本身更迷人的东西，再看下去他一定会忍不住抱住对方。可他不想如此轻易妥协——这条人鱼离开时，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自己。

“你知道吗？”人鱼湿漉漉的手抚上了摇光的脸颊，让对方的眼神重新放在自己身上，这三天他大概又有所成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好听，似某种悠远的吟咏：“现在外面是漆黑的夜晚，天上有很多星星——我找到了你的那颗星星，是北方那颗，对不对？”

摇光垂了眸不说话。

季浮却不在意，他的手指动了动，拇指轻轻碰到了对方的鼻尖，他继续道：“你已经，有近五十年没有看过星空了，对不对？”

说罢，季浮湿漉漉的手已经移到摇光的后颈，有冰凉的水滴沿着摇光的脖颈滑到他的后背，他的身体便如过了一道细小的闪电，轻轻颤了颤。接着，季浮猛地用了力——摇光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对方拽进了湖水之中，水花激荡的声音与锁链晃啷晃啷的响声混在一起，似一曲合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摇光拉入水中的一瞬间，季浮的鱼尾有力地摆动一下，便有一簇水花猛地冲上岸边，打碎了那盏水晶灯。灯灭后，那些影子鱼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唔……”

又是混沌的水下，摇光下意识要伸出一只手捏自己的鼻尖，却被谁握住了，接着便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透过水波传过来。一只手轻轻遮住了他的眼，水载着他的身体沉浮，于是他便陷入如沼泽地一般可怕的黑暗。他下意识想抓住谁的衣襟，却只碰到了对方光、裸的肌肤。

“不要怕。”季浮在摇光耳边喃喃低语，声音温柔得恍若幻觉：“我怎么舍得你难受呢？”说罢，他吻上对方的唇，将什么发着金光的球状物渡给对方，摇光像咽下糖果一般被动地吞咽了它。

“呼吸。”季浮咬了咬摇光的耳尖，低声道。

这个声音如此迷人，又让摇光义无反顾地相信，身体仿佛在理智之前，遵循了对方的命令。

摇光用力地呼吸着，预想之中窒息的痛苦却并未到来——他可以在水下呼吸了。摇光睁大了眼睛，眼睫扫过季浮的掌心，这微小的触感可爱得让人心尖发痒，于是季浮低低笑出声。接着便带着对方继续往深处游动着，直到，到了池底。

季浮松了手，解放了摇光的眼睛。接着抱住了对方。

“你看。”他将声音灌入对方的耳朵，那里面含着丝丝缕缕的期待。

摇光怔怔地看着池底，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湖底不知什么时候被铺满了小小的紫色贝壳，盖住了原本黑沉的淤泥，每一枚贝壳之上，皆放置着几粒闪耀着璀璨光芒的黑色珍珠，仿佛耀眼明净的星辰，铺陈在澄洁的天宇之上。珍珠和贝壳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池底，整个湖底粲然若银河。

季浮在这个混沌阴沉的湖底，硬生生造出了一片澄净的星河。

湖水越混沌、越阴沉，那星空便愈耀眼、愈明净。

两个空间仿佛被季浮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矛盾又和谐，美丽得不可思议。湖水隔绝了湖面之上永恒的白天，让人鱼心尖上的神明能够触碰到夜里的星空。

“你喜欢吗？”季浮把摇光抱得更紧些——这里不仅隔绝了永恒的白日，也隔绝了一切。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空间，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摇光只属于他。一想到这些，便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横冲直撞地流窜，他只想将对方抱得紧些、再紧些。

银色的鱼尾映衬着寂静的星空，熠熠生辉，交相辉映。

摇光黑色的眸子里映着一整片星河，他静静对上季浮金色的瞳孔，眼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翻伏。他指尖颤了颤，伸手揽住对方的脖颈，额头抵上对方的额头，他的声音哑而轻：“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因为，我想独占你。”季浮道：“还想看到你笑，看到你哭——不，还是不要了，我只想看到你笑。”说着，他看一眼摇光脚踝上随着池水起伏的锁链——即使到这里，还是存在的锁链，他的心里静静说着话，却并不用口说给对方听：我还想，彻彻底底砍断你的枷锁，将你带离这里。我想和你站在真正的星空之下。我还想，带你看看荒海那轮月亮。

你会属于我，我会属于你。

摇光面上露出一个笑，却又像是在哭。

他紧紧揽着对方的脖颈，轻轻闭上眼睛，覆上了对方的唇。

他们肢体交缠着、亲吻着，缓缓向星河深处坠落而去。仿佛那里是最安全的永恒与终结。

第二更~明天也是九点更新哈，会尽量三千字的。看文愉快呀~谢谢你们的陪伴，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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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湖底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