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招下了楼,祝郁正和前台的两个女生聊天。
祝神大人生了一副好面孔,眉眼秾丽张扬但不显得艳冶,大概是他唇形很好,端正,而且薄,一笑起来就只有温温和和的懒散味道,没有媚意。
也就只有喝醉了和想干坏事的时候会变成另一副嘴脸。
他平常那样非常具有迷惑性。
“哇,真的吗?我第一次知道。”
“真的长得像明星一样,不去当明星太可惜了……”
不知道祝郁跟她们说了什么,两个前台笑得比窗台上的假花都灿烂。
看见英招下来,一个人招呼她:“执行者大人,这是你朋友?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这么帅的朋友!”
“这没事,以后你们应该经常能看见我的。”祝郁说。
“真的吗?那要不加个联系……”
“实在不好意思,下次吧,”英招凑过去,笑吟吟的很客气,“我们这边正好有点急事,等下次不忙了我让你们随便聊,行不?”
她又跟前台的说了声抱歉,拽着祝郁走了。
祝郁一边走还一边回头跟人家挥挥手。
这家伙一旦实体化了就这样,见什么都新鲜想凑热闹,人来疯一样。
“这么喜欢跟人聊天,以后干脆实体化了天天出来晃呗。”她看眼祝郁。
祝郁看回她道:“那也不用,这不是有执行者大人陪我说话么。”
“那怎么能一样?”英招感同身受一样地叹气,“我讲话太无聊了,我懂的,祝神大人八成早就不乐意听了。我建议你还是多去和别人聊聊天才比较有意思。忠告,忠告。”
祝郁一笑,弯弯的眼睛里仿佛有很多话想说。
正好车来了,英招也不理他,扭头拉开车门跳进了车里。
两个人到了医疗站,那个医生正好下班准备去吃饭。
本以为随随便便就能问出什么来,结果那医生顾左右而言他,抵死说自己绝对不知道方措的任何事情,差点就要对祝神发誓了。
英招的风评一向不好,这医生看着毕恭毕敬,转头还不知道会怎么痛骂她。
后来祝郁进来了,他俩一左一右把那医生围在中间,还把问诊室的门给关了。
两个都是满脸的礼貌微笑,问问题的语气一个赛一个温柔,一个赛一个友善,但医生满额头的冷汗却越冒越多。
直接给人家问应激了!
他以为祝郁也是执行者之一,寻思这是什么阵法?两个人都来找他?不会要把他也逮进去吧?
压力到了最后,祝郁慢悠悠说了句“包庇异端是要负连带责任的……”,那医生心理素质很不过关,居然扑通一下直接给他俩跪了:“不是包庇,真不是包庇啊!”
“那是怎么的?”英招见效果拔群,在一边唱起红脸,“你交代清楚,我不就不用费劲儿抓你进去么?不然我很麻烦,你也很麻烦,是吧?少给自己找点事做。”
“这事儿……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医生脸色发青,“是方措……方措他当初不听我劝非要一意孤行,出了什么事都是他的,不怪我啊!”
按医生磕磕巴巴的说法,当时方措还在一号医疗站当医师,那个叫隐的武装兵女人在这之前就因为受伤,在医疗站住了好几个月的院。
两个人就是从那时认识的。
平时关系确实还行,经常看见他们在一起聊天。但没发现有什么别的状况。
事情转折在今年春天,一个武装兵在外面搜索资源的时候被一头突然冲出来的怪物咬了。连带着中甲装备一起在胸口上开了个窟窿,送到医疗站时已经快不行了。
情况紧急,往急救室赶的途中方措就开始查看病人的伤势,隐当时也在旁边。
没想到前一秒还奄奄一息的人突然跟什么东西暴变一样,从床上跳起来一口咬向方措。
隐当时眼疾手快,把方措撞开自己挨了这一下。胳膊当场被撕去一块肉,血流不止。
那个人则当场暴毙,死得透透的。
“我们都觉得不正常……对啊,这当然不正常了!我当时就在他们旁边,我全都看见了,那个要死的家伙突然眼冒红光,脸上的皮肤像肉瘤一样往里长出了几百条褶皱,还在往外渗黏糊糊的脏水,那东西根本都不像个人!他变成怪物了!”
“是因为他被怪物咬到了胸口……不,心脏?我不知道。反正,隐被变成怪物的人类咬了,说不定哪一天她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所以我们才决定……决定找个机会秘密把隐处死。”
医生回想起几个月前的一幕,怪物的可怖嘴脸仿佛还历历在目。
“但那之后,隐整晚整晚都发高烧……本来她都快好了,但被咬了一口,整个人立刻虚弱下去,跟要死了一样。”
“我们站长才一时心软,决定就这么让她自生自灭。反正她是必须要死的……”
祝神造人之前,这片荒芜的土地上遍布被辐射感染变异的怪物,有些还能看出原本是什么动物,有些则完全变成了超乎人类常识的姿态。
所有生命只是本能地活着,本能地厮杀,本能地吃下同伴的臭肉,本能地挪动脚步,继续侵蚀每一片土地。
直到整片大陆都化为尸山血海,混杂着旧世界人类留下的各类污染物质,宛如炼狱。
他们在这样一个岌岌可危的世界里生存着。
武装兵离开屏障前都会带齐装备和防护物资,只为了探索遍布污染的土地上是否还存在另一片人类可以生存的地方。
探索队们日日夜夜在后山的古代遗迹里劳作,想在神秘的旧世界文明里寻找哪怕一点可以供新人类使用的科技残骸。
而执行者保护着维持屏障安定的祝神律法,背弃律法、放弃生存的人类,不配被当做“人”来对待。
每一个人都像这样,生来就肩负着责任,直至死亡都不能够摆脱。
“但是,隐没有死。她居然渐渐好起来了……而且越来越好。”
“她很早之前就患上了障碍性贫血,你知道的,武装兵常年待在污染环境里,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小毛病,皮肤啊头发啊关节啊……但那次事故之后,她的病不仅彻底好了,脸色也越来越红润,我每一次去看她,她的变化就越来越显著。”
“我们都很害怕,决定立刻用药把她处死。但所有医师里,只有负责照看她的方措坚决反对。他说隐没有任何异常,脑部功能也没有损伤,不应该贸然对她动手。”
医生说:“但这是能赌的事儿吗?他方措敢赌,屏障内的几万人可不敢赌!”
“但最后你们还是让方措得手了。”祝郁说。
医生道:“是……方措知道我们要用药,当天晚上偷偷带着武装兵跑了。他把武装兵放出了屏障外,我们不敢把这个事上报,更不敢公之于众。所以……”
所以,只能降了方措的职,然后全医疗站的人都当作无事发生。
只要隐一直在屏障外头,那早晚有一天病发了也会死。
但没人想到,这个女人在今年春末夏初的时候居然安全回来了,并且还和方措旧情未了,要带着他一起逃去屏障外长相厮守。
好巧不巧,逃到一半就被执行者抓了。
医疗站怕这个事败露,这几天一直担惊受怕,怪不得英招和祝郁过来一吓就把人吓得全交代了。
从医疗站出来后,英招啧啧感叹:“不是我说,这真能写进旧世界的精选爱情故事集里了。你品品,是不是多么坚贞不渝、不离不弃的伟大爱情?哎呀我要哭了——”
说完还给人家啪啪鼓掌以示尊敬。
祝郁不由嗤笑:“你倒挺事不关己。方医生的进度条你推到百分之几了?”
英招装模作样地说:“差点忘了我还要拆散这对鸳鸯了,我真是痛心疾首,于心不忍……”
“所以百分之几了?”
“……”英招收敛笑容,轻咳一声说,“本神使有自己的计划,你急什么?这事儿眼看着不止是异端的事了,那个会变异的病也很奇怪,隐很可能是个定时炸弹,想弄清楚,最好的办法是先让方措投诚。他如果能配合,想收拾个武装兵不是简简单单?”
祝郁说:“看来神使大人很有自信啊。”
“那当然了,我可是祝神大人忠诚的拥护者,当然实力非凡,技术超群。而且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啊!”
祝郁笑道:“那你往东来点。”
祝郁朝她挑了下眉,东边就是祝郁现在在的的方向。
英招目光微不可察一晃,旋即换上一副笑脸:“好好好。”她嘴上这么说,脚下的动作却只缓慢地、缓慢地迈了小半步。
祝郁似乎觉得这距离也够了,低声说:“你听。”
“?”
“滴滴。滴滴。滴滴。”
电话的声音。
而且还是……英招的电话。
英招低头看着祝郁手里的通讯器:“你什么时候从我包里摸走的?”
祝郁嘴角一扯,笑得很邪恶:“你刚才装模作样发表演讲的时候。”
英招:“……”
是沙瑞打来的。英招拿起来接了,一边不忘纠正祝郁她没有演讲。
那头沙瑞的声音先一步从听筒里跳出来:“喂?英招?你现在在哪儿呢?”
“沙长官下午好啊,怎么了这是?我当然在外面了。”
“是……是这样。”沙瑞刚才还火急火燎,这会儿却踌躇起来,慢慢吞吞又极其羞愧地说,“今天早上,我去杰克那里换班……他昨晚就说那个武装兵女人有可能随时会醒,我以为没那么快。结果……”
“结果?”
“结果,她醒了,不仅醒了,还趁我们都没注意的时候跑了!我们的人已经进城去搜查了,但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我们怀疑她有可能一逃出去就直接去找方措了。刚才去看了收容所,果然,大门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
“方措现在不就在你家里吗?你赶紧回家看看!”
英招:长官,敌人推水晶了
祝郁:[点投降]
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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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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