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说话，如今怎么……”

阎冥试探着打破两人间沉默的气氛，但是他们阔别已久，阎冥也不是擅长找话题的性子，他尽力让自己显得好说话，不过还是有些为难。

“如果你不想寒暄的话，那我们就说正事吧。地尊让我回来，也是因为她最近常常做梦，梦到了未来发生的事，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我被派来调查，果不其然，无间地狱出了问题，里面的厉鬼跑出去了，所以我才在下面几殿开始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最后还是换了话题，转而开始讲起了最近在九幽做的任务。

曹玄光听着，心头疑惑，无间地狱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篓子，面上却还是淡定。

“可是需要派遣阴差帮忙调查？”

阎冥拒绝了。

两人于是又陷入沉默。

流夏把沏好的茶送过来，看两人气氛诡异，转身就走。

曹玄光只得亲力亲为给阎冥斟茶。

阎冥一边喝着虽然冒着热气，却依旧冰冷的茶水，视线盯着曹玄光桌案上那一根很平常的蜡烛。

见阎冥盯着看，曹玄光也扫了一眼蜡烛，手指没忍住一僵，他转而把蜡烛放在旁边的盒子里，“是流夏准备的，您喜欢我让她给您拿几根去玩儿。”

看着他把蜡烛利落收起来，阎冥觉得不对劲，“我就喜欢那根，在你案头放着，必然不同，不若给我吧。”

“不行……这根不可以。”

看着曹玄光这么拒绝，阎冥眼中疑惑更甚，他感觉那根蜡烛里有些熟悉的气息，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曹玄光反应又这么激烈，他有些觉得是自己唐突了。

果然还是得慢慢来，不过没关系，后续处理逃跑的厉鬼，他有得是机会跟曹玄光培养感情。

而且他已经跟地尊说了要调派回九幽任职，到时候就可以距离一殿很近了。

沉默的气氛再次蔓延，最后曹玄光硬着头皮，“今日处理完幽魂，我要休息了。”

阎冥一愣，明了他是下逐客令，这才离开。

曹玄光自然要送他。

正在殿门口立着，流夏鬼鬼祟祟过来了，“殿主，那位走了？下次不会来了吧？呼，可吓死我了。”

曹玄光扫了她一眼，没回答，转身走到桌案旁边把装着那一根蜡烛的盒子收起来带回寝殿。

刚才他也吓死了。

如果被阎冥发现这是什么东西，他就完了。

“咦殿主，你那根一直燃烧的蜡烛呢？”

流夏的蜡烛摆了一百多年，换了不计其数，唯独这一根曹玄光的蜡烛，百年也没短一分一毫。

之前她问过，据说是曹玄光跟地尊讨的人鱼烛，能燃烧数万年而不息，那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不过她一个新人不太认识这种贵重的东西，只知道曹玄光不让别人碰。

“以后那里换成普通蜡烛。”

不管流夏的疑惑，曹玄光进了寝殿。

没办法，既然已经吸引了阎冥的注意力，不知道他下次什么时候来，根据自己对他的了解，只要他注意的东西，会想方设法的拿到手里摸清楚。

他的人鱼烛哪敢让对方碰？到时候只怕会出大问题。

只要把别的蜡烛放那里，打消他的注意力就好了。

把蜡烛火焰抹去放在枕头边，曹玄光安详的躺下，不多时，他就沉睡过去，从他脑海里有若隐若现的烟雾浮现出来，悉数被人鱼烛封藏其中。

如果流夏注意观察，她会发现这人鱼烛上的花纹随着年头增加，越来越精细，上面的图案会让她大吃一惊。

——

九幽是没有日夜之分的。

曹玄光醒来的时候揉着额头，坐起来后一愣，“他回来了……”

他唇角勾了一下，却不记得该怎么笑了。

收整好所有状态，视线盯着蜡烛许久后，再次把盒子盖上塞进了枕头下。

他的寝殿绝对安全，没人会进来。

只要阎冥不进来……

他不会进来的。

曹玄光想。

大殿中已经陆续等候许多幽魂了，他们喝过孟婆汤后正在殿中回忆前世的恩怨纠葛。

一殿审判幽魂一生功过，只不过不是这辈子，而是往前推三辈子，剩下没有还干净的才会转进下辈子，就此了了一世恩怨因果，也是为了防止出现徇私舞弊。

二殿三殿也是审判，不过审判的是一些曹玄光处理不了的，所以清闲很多。

没办法，那两殿还是孩子，要长身体。

坐好以后，曹玄光又开始琐碎的工作。

处理好后，会把审判结果给幽魂一起带走。

最后批注好的公文其实是最后的工作总结。

流夏嘀嘀咕咕正在查看新到的公文。

“最近的孟婆汤越来越苦了，你们都不愿意喝，那怪谁啊……还不都是你们自己不干好事？那为啥有人的孟婆汤是甜的？”

“有时候要在自己身上找找答案，不要怪别人。要想你们有没有做好事，有没有为人和善不斤斤计较，有没有别一天天的看到别人好就羡慕嫉妒恨？你们自己不好怪谁？这孟婆汤除了一味不可替代的材料，其余都是你们一生的泪煎熬而成，难喝还不是你们自己事儿太多导致泪太苦坑你们自己？”

“你们不要怪别人，毕竟谁也没逼着你们爱恨情仇搞成一坨屎……”

流夏嘟嘟囔囔说着，感觉到曹玄光的视线后，转头用公文挡着，偷偷冲殿主吐舌头。

曹玄光早就习惯流夏这样了，不过今天的话还是第一次听，这是更新人间的热梗了？

“好了，殿主来了，你们排好队等着审判，本副掌殿下班咯！”

她把公文放好，利索把蜡烛熄灭后，一边摆手一边往外走。

曹玄光看着排在第一位的公文，开始了今天漫长而琐碎的工作。

等流夏再来的时候，又是曹玄光批注公文的时候。

“殿主好，今天累不累？”

流夏提着食盒进来，一脸明媚的打招呼。

曹玄光下意识眯眼，看着今日格外落落大方显得成熟几分的流夏。

“你带的什么东西？”

“是那位让我给您带的，他说您喜欢。”

流夏一边把食盒打开，一边回答。

曹玄光一愣，看着摆在桌案上的熟悉又陌生的食物，抿着嘴唇没说话。

他眼中食盒里的是一半生一半烤糊的不知名兽肉，阎冥曾经给他做过，因为记忆太深刻，所以……

深深呼吸一口气，曹玄光看着流夏，“他还说什么了？”

“那位说一切都在不言中，您知道。”

这话确实像阎冥会说的。

只是还是好奇怪。

曹玄光盯着那不可名状的食物，又视线漂移去看旁边桌案下的食盒。

那是阎冥今天路过的时候让鬼差送来的，传话说他会喜欢，等他回来一起尝尝。

所以两个？

他把桌案下的食盒提起来，里面是幽幽香气，他打开食盒，里面是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流夏好奇伸脖子看，“殿主您有吃的啊？好久没吃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很显然，她也很馋。

曹玄光神色严肃的盯着流夏，“所以你那一盒是鬼食，这一盒又是哪里来的？”

流夏很惊讶，“那也是那位送来的？奇怪，怎么会有两盒？那殿主觉得哪个是真的？或者都是有问题的？”

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做过人的鬼差还贪恋人间烟火。

他们这种诞生在九幽没离开过的阴神却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也吃不得。

“确实很奇怪，或许这一盒有问题。”

他把手里那散发人间烟火气食盒扣上打算销毁。

以阎冥的生活经验，就算是真的，也是流夏手里那一团东西。

流夏的笑意更深，“那不如把那个给我处理吧，我研究研究。”

曹玄光犹豫一下，还是给流夏了。

流夏提着食盒离开，刚出殿门就碰到阎冥，大大方方给他行礼。

阎冥盯着流夏提着的食盒，眉头紧锁，“你手里的食盒……”

流夏标准微笑，“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店主说这个有问题。”

阎冥犹豫着，流夏却匆匆离开了。

她找到一处隐蔽地方，这才摆好吃食，一脸痴迷的品尝起来。

阎冥觉得哪里不太对，不过却转身进了一殿，果然看到曹玄光桌案上还有一个食盒。

他一边打开食盒，口中道，“昨日喝了你的茶，今日我做了些人间看到的东西给你尝尝。”

打开的食盒里是刚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

曹玄光收起批注差不多的公文，看着他把吃食一点一点放好，随着他的拿取动作皱眉。

奇怪，空空的为什么还要在那里比划？难道吃这种东西还要什么诡异的仪式感？

但他不会说。

阎冥兴致好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败兴，甚至还会配合。

反正就是一坨东西，他有什么不能吞下去？

当初他诞生后，九幽的地鬼他也没少啃。

“来尝尝，我可是跟那些老东西学了很久。”

阎冥夹起一筷子菜喂给曹玄光品尝。

这个举动未免太亲近了。

只是那菜品散发出一阵幽香，曹玄光受到香味影响，就来不及去想了。

他吞下那一口食物后，沉迷于食物美味，没注意周围的景色突然就变了。

从冰冷昏暗的一殿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