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女皇病了。
起初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宫中医师很快就开好了药,张氏兄弟端着药进入女皇寝宫中服侍女皇。一副药下去,女皇的病便好了不少。
偏偏这时,一个御史上了一封奏折。
御史在奏折上参并州刺史为建佛寺强征徭役,不顾农时,导致粮食歉收,又令百姓在寒冬服役,致百姓冻饿而死。御史请女皇严惩并州刺史。
这折子一上,便是捅了马蜂窝。
众所周知,女皇祖籍并州文水,女皇登极后,作为女皇老家的文水甚至改名武兴。如今这位御史措辞严厉地把并州刺史骂得狗血淋头,对女皇来说也不亚于指着鼻子骂她。
怒火攻心下,女皇便病情加重了。
张易之、张昌宗兄弟素来也与这位御史不对付,当即便抓了这御史,命女皇手下酷吏对其严刑拷打。
女皇男宠竟然直接抓捕朝廷命官,此事一出,朝野哗然。
夜幕降临后,一身黑衣的裴应观打开院子大门。他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确定四周无人,踏入夜色中。他在黑暗中辗转腾挪,最终到了神都角落一间小屋前。
裴应观抬起手,长叩三下门,紧接着短叩一下,而后又长叩两下。过了几息后,门开了,一个中年人带他进来。屋里只点了一支蜡烛,非常昏暗,微弱的烛火映照着屋内每个人的脸庞,显得他们的面容也有些扭曲。
“好了,裴队长既到,人便齐了,”一个威严的女声响起,赫然是太平公主,“今日又有御史被抓,此人本就与皇兄私交甚密,依本宫之见,行动已经刻不容缓。”
“孤也是如此想的,”太子竟也在场,他对太平公主的主张颇为赞同,“要赶在二张下手前动手。不知诸位大人有何看法?”
“只要安排好,臣随时可以动手。”裴应观最先发言,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其他几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思索一番后也无异议。
“甚好。那便商讨到时候的具体行动吧。”
众人压低声音,边说边比划,讨论具体的行动流程。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凤鸣卫统领流云的眼皮子底下。
已是亥时,整个神都城早就陷入深眠,但凤鸣卫仍需派修士巡视城内各坊。本日晚上轮到丙三小队巡视,两个队员经过此坊时透过窗户看到了一点烛光。
“这么晚了,这户人家还没休息?”其中一个队员心下纳罕,打算前去探个究竟,正要上前便被流云拦了个正着。
“统领?”他立刻停下脚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徒弟在此处学习术法,我在外面守着他们。”
流云的话极具可信度,这个队员立刻放弃探查,和队友一起离开。
流云一直在屋外站到天色微明,直到屋内众人商议好行动时间,才悄然离开。
商议完毕,太子与太平公主的心腹侍人一齐掀开地上的一个盖子。盖子被打开后,露出了下面的楼梯,这间不起眼的小屋里居然有一条密道。
“皇兄且随我一起走吧,”太平公主邀请太子与她同行,“这条密道通向我的公主府。”
太子欣然与她同往。
贵人都走干净后,裴应观拿出几张面具,交给屋里的大臣。
“这个面具可以改变佩戴者的相貌,你们戴上后再出去,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
“多谢裴队长。”其中一个老者接过面具,戴在脸上,果然变成了一个容貌与他本人截然不同的老人。
老大臣拄着手杖颤颤巍巍地离开。过了一会儿,才有又一个大臣戴上面具离开小屋。如是这般,当大臣全部走出屋子后,裴应观最后一个离开。
他凝聚灵气,放出一道术法,本就简陋的屋子轰然倒塌。
此时正逢凤鸣卫换班,丁四小队刚刚开始出勤。侯队长听到动静,立刻赶过来,看到了站在废墟旁的裴应观。
“这大清早的,裴队长这是在做什么?”
裴应观笑着甩出一个法术,让这堆废墟化为粉尘,随后淡然地回答道:“练习术法,不慎把这间屋子震塌了。”
侯队长一脸狐疑地看着裴应观,但裴应观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看来看去也没看出半点端倪。
“侯队长还不巡视其他坊市吗?”裴应观笑着催促他,他只得转身离开。
目送侯队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后,裴应观才慢悠悠地离开。他直奔凤鸣卫官衙,若无其事地继续当值。
酷吏的牢房内,御史已经奄奄一息。审讯他的酷吏愤怒地抽了他一鞭子,把他抽晕过去。那酷吏走到张易之面前请罪。
“大人恕罪。下官无能,没能审出什么。”
“倒是嘴硬,”张易之冷笑,“无妨,审不出东西本身也是一种讯息。他既然不招,你便全了他的气节吧。”
酷吏回到牢房中,挥刀结果了那御史的性命,张易之整理好衣冠,坐上马车,直奔凤鸣卫官衙。
凤鸣卫官衙内,听闻张易之来意的流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大人请回吧,凤鸣卫不接无旨之任务。”
张易之的脸瞬间冷下来。
“裴统领,本官看在你有异能的份上称你一声仙长,但你也不过是个五品官而已。你可敢承受拒绝本官的代价?”
流云面不改色,“大人请回吧,凤鸣卫只效忠陛下。”
“不识抬举!”张易之拂袖而去。
流云看着张易之愤怒的背影,一言不发。当晚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后,他喊裴应观留下。
“今日张易之命我给新死的御史占卜,我未应允。他应当还有后招,你让太子他们多加小心。”
“弟子知晓了,多谢师父告知。”裴应观一脸正色地道谢,之后竟直接推门而出。
当晚,二张兄弟府上遭了窃贼,有重要文书不翼而飞。张易之气得把家中物件打落一地,但是文书丢了就是丢了,他便是把家拆了也找不回来。
东宫内,裴应观当着太子的面,将张易之构陷他的文书烧得一干二净。
“这次孤得以脱险,全赖裴队长相助,”太子站起身,向裴应观躬身行礼,“若此番孤能得偿所愿,必不会亏待裴队长。”
裴应观礼让一番后离开东宫,在夜色里返回家中。
流云、裴应观和柳鸣音都要当值,暂未归队的萧婉儿这几日都在家中休假,朝中形势紧张也没妨碍她约人游玩。
这日中午,她便约上官婉儿在南市一家酒楼吃午间糕点。
“听闻陛下前几日病了,如今可大安了?”
“没有,”上官婉儿愁容满面,“妹妹,你说,若有一人,既是领你走上如今人生道路的导师,也是随时可能夺你性命的主人,如今你有了摆脱她控制的机会,你要不要和其他人一起让她再也无法决定你的生死?”
说着这话时,她的手指又一次不自觉地抚上自己脸上的梅花妆。
“姐姐很怕她吗?”萧婉儿一瞬间便意识到上官婉儿说的是谁,只是没有拆穿。
“怕啊,如今她身边还有谁不怕她呢?”
“我不知道姐姐你该怎么做,姐姐得问你自己的心,我只能祝姐姐日后不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萧婉儿顿了顿,俏皮地向上官婉儿眨了眨眼睛,“姐姐放心,今日你只是和妹妹我出来吃了顿点心,聊了聊我的假期,其他什么都没说。”
“你啊,”上官婉儿笑着点了点萧婉儿的额头,“陪我在神都城走走吧。”
二人在神都城内各坊市间闲逛,直到吃过晚饭,宫中来人请上官婉儿回去,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回到家中,流云和柳鸣音都在院子里。
“婉儿,你自从迁任壬九队队长后就再没有和同门对练过了吧?”流云叫住萧婉儿,“你过来,现在你和柳鸣音一起和我对打。”
“我们两个打师父你一个?要不师父你把师兄也找来吧?”
“不必了,”流云淡笑着说出无比冰冷的话语,“为师这次不压制修为。”
萧婉儿和柳鸣音都愣了。
“师父,你让我们两个入道境打你一个脱凡境?”
“怎么,你在泉州打的那个邪修不也有脱凡境实力?”见萧婉儿站着不动,流云也开始催促她,“快点过来,让我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实力。”
萧婉儿叹了口气,走到柳鸣音旁边。
“师父,得罪了。”话音刚落,她就瞬发了一簇水箭。
流云很轻松地将水箭挥散,但与此同时,柳鸣音也提着刀绕到了他背后。流云转身击退柳鸣音的同时,洒落在地的水中生出了藤蔓,缠向流云。
流云身上骤然刮起一股灵气风暴,缠在他身上的藤蔓瞬间断裂。
“就这?”
简单两个字,就勾得萧婉儿战意大起。她再次发出各种术法,很快院子内就刮起一股又一股灵气引发的气流。
萧婉儿和柳鸣音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流云身上,自然便无暇关注其他,又过完一回合后,她和柳鸣音同时踏在地上,突然间,地上凝聚起一股强大的能量,将二人笼罩在其中。
“困阵?师父你要做什么?”
流云没有回答,只深深地看着他们,而后嘱咐道:“这两天你们好好呆在这个阵里,等两天结束后这个困阵自然会消散。我已请西市酒楼每天早晚为你们送饭,东西都能送进阵里。你们若是觉得无聊,就看看书。”
说着,他将一摞记载着各种偏门术法、刀法、符箓、阵法的书籍放进阵中。
与此同时,院中每间房屋都闪烁起阵法的光辉。裴应观一身戎装,出现在院子里,随后与流云一同离开。
第三部分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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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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