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水风不再卖关子,直言道:“比勇气如何。”

躲花树下的翟珠珠,瞬间成了水风的粉,鱼尾纹笑出两条,“这个夫子年轻有为不落俗套,不错不错。”

镇长飞醋横生,怎么也说不出夸人的话了,但是亲夫人亲口夸赞的,只能拼命挤出几丝尬笑。

但听到水风接下来的话后,尬笑也挤不出了,一脸铁锅黑。

“诸位学子们可晓得后山谷有个迷雾森林,林子里头有一汪红湖。”

“九死湖!”学生们一道惊呼。

有时这帮孩子会去白花小镇的后山谷捉灵虫灵雀烤来吃,但嫌少进那喜欢冒雾瘴的森林。

若是有方向感好的玩伴作陪,顶多再森林入口溜达一圈捡捡蘑菇,没人敢往里头走,连大人都不会轻易进那林子。

听说进得深了,就出不来了,会被一只无形的手引去森林深处的血红色湖泊。

又听说那湖水之所以呈血红色,是被鲜血染红的。也有说是因为湖底生着大片有毒的水草蕴藻,至于真相,没人晓得。

神秘确实会让人生出恐惧,但好奇多余恐惧。

那血湖真正让人恐怖的地方是里头住了土龙怪,十分凶残。只要人的脚尖踏水一滴,便蹿出来咬人脑袋。

土龙怪身形巨大,咔嚓一口,整颗脑袋被它卷进舌头,还不够塞牙缝的。

最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被咬掉脑袋的人不会立刻死去,会幽魂般在迷雾森林里晃悠,第九日身子开始腐烂,最终成了财狼土狗的腹中餐。

所以那血湖又被称为九死湖。

是以,他们小时候不听话时,大人们便唬他们丢去血湖喂土龙。

土龙,不死湖,无头腐尸,乃是大家共同的童年阴影。

夫子言下何意?难不成是要让泠汐跟子颜……

“诸位猜得没错,先生我正是打算让两位喜爱计较输赢的同学进那迷雾森林,去那九死湖边看谁先一步引出土龙怪。”

这不是让人去送死么。

诸位叽叽喳喳议论声中,水风继续未说完的话,“引出了土龙怪好让牧之画圣作幅画。”

话音方落,空中飘出一卷画轴,画轴自行拉开,是黄衫公子月下听雪的一副场景。

水榭花廊,飞着灵鹊的瓦檐铺一重细雪,空中的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漫了天。

众人只觉有冽风从画卷中灌出来,胆大的同学伸手去碰那画卷,竟摸了一手的沁凉,是真雪花。

于众多惊叹声中,画卷中的黄衫公子回身一笑,一步步走下铺着厚雪的石阶,几步之后竟走出画来。

双脚落地的瞬间,他风流一笑,“鄙人牧之,嗜画美人美景。不知哪位真汉子能将那土龙怪引上来,聊我寂寞。”

牧之画圣!倾城公子!六界盛名的第一画师!

牧之秀出一支羊毫笔,于掌心花样般转了转,“若齐渊学堂的学子真有勇气引得土龙怪上岸,我将为学子们每人画上一幅画像聊表谢意。”

泠汐咬牙,子颜握拳。

草!牺牲的是他们,受益的别人,天下还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这个画圣比水风还要阴险狡诈。

果然学子们的热情被燃爆,各种撺掇两只狐狸比个输赢,就差说一句若不敢比试就不是男人。

子颜江湖气十足,被逼出了气概,一拍胸脯,“好,比。”

泠汐只得应战。

只有山月怯怯地拽了拽泠汐的手,小声说:“不要啊九哥哥,危险。”

她宁可天天被欺负,也不要九哥哥赴险。

水风温温柔柔望着互牵的那对手,一句话挑断两人的眉目传情,“山月放心,我教两位学生一句脱身秘诀,保证不会有危险。”

有保命秘诀那就无后顾之忧了!水风还是有点人性的。

只听水风认真的道出那句秘诀,“跑,使出吃奶的劲头跑,跑赢了土龙,不就安全了。”

众人集体晕倒!

唯有牧之站得风姿绰约,轻笑一声,“你们夫子惯爱玩笑,若引出那土龙怪,他自有办法降服那怪物。我要作画,需得你们夫子护个周全。”

众学子这才集体爬起来。

夫子真是……皮一下很开心咯!

众学子拎上书包,唤上各自的逗逗糖,呼啦一片放羊似得往后山谷赶。

三足胖鸟跟僵老尸自愿(被迫)留下看门。

水风跟牧之打头阵,后面的学生开始三五成群的下赌注。

赌泠汐跟子颜哪个能赢。

支持泠汐的佩戴红色花环,支持子颜的佩戴白色花环。

一番深入讨论剖析后,众“赌徒”满怀激情的选了花环颜色。

结果,红白基本持平。

毕竟这两只狐狸实力不容小觑,胆量亦跟实力相匹配。

至于赌注嘛,不是俗气的黄白金银,亦非灵石,而是逗逗糖。

逗逗糖们炸了锅似得,有的哭哭啼啼有的骂骂咧咧,有的跟主子直接冷战还有吵嚷去跳湖的更有要求人道毁灭的。

一个个指责主人鸡屎糊了眼鬼迷了心窍始乱终弃云云云云……

于是顶着各色花环的学子们,哄祖宗似得哄起了各自的逗逗糖。

山月突然觉得没有逗逗糖也挺好的,看同学们点头哈腰的架势,就差给糖球跪下了。

真的不是宠物,而是祖宗。

山月融不进前头的热闹吵嚷中,慢慢跟泠汐落在后头,小步的并肩走着。

“九哥哥,真的不会有危险么?就算你现在放弃比赛,也不丢人吧。”

九尾狐摸了下山月的头旋,“丢人丢大了。放心吧,你九哥哥无所不能,一定能赢那杂毛。”

“哎,可是我还是好担心,听说那土龙怪凶狠残暴,比僵老尸还丑,比僵老尸块头还大,比僵老尸……”

努力深扒僵老尸的缺点,终于又想到一条,“比僵老尸还臭,九哥哥见了会不会吓得跑不动了啊。”

蹲门口吸溜大烟的僵老尸,连打三个喷嚏,三足鸟扑棱着翅膀,落井下石,“嘿!有人骂你呢。”

……

青黛不动声色从呜嚷的人群中撤出来,将小绿糖球颇郑重的送到山月手中,这才又追上前面的同学,好给两位留下更多的私人空间。

翠花伸个懒腰,“我不像别的糖球那般矫情,好养活得很,只一个要求。”

“你们两狐再嗯嗯啊啊的时候尽量把我绑起来,我怕我一时冲动去勾搭别的糖球去了,我是一只克制力不怎么好的糖球,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俗成渣糖。”

两狐:“……”

水风回身望一眼头顶红红白白的学子们,摇头叹一声,又问身边的牧之,“我不懂,你一向偏爱画美人,何时对那丑出九重天的土龙怪有了兴趣?难不成没美人给你画,空虚了,饥不择食的对畜生下手了。”

牧之斜楞着看了对方一眼,水风这厮长得含蓄,话可一点不含羞,于是他回了句高境界的话,“美便是丑,丑便是美,空虚既是圆满,圆满亦是空虚。”

“说人话会死么?”水风鄙夷道。

“呵呵,貌似你说的也不是人话。”

草地上铺涌着细细一层白雾,沾湿了众人的裤腿脚。

前方郁郁葱葱的山林峡谷更是被浓郁的山雾罩着,离迷雾森林越来越近了。

学生们不由得激动,再没了捉灵虫鸟雀的心思,各自提溜起乱跑的糖球,跟紧前面的两位大佬。

前几日下了雨,迷雾森林入口的毒蘑菇花枝招展着,欠踩的很。

因林木高大耸天,挨得又密实,少有阳光透过林叶照到林子里的花草。所以林子比外头黯淡不少,纵使青天白日也禁不住让人后脊梁冒两股子凉气。

林中传出不知名的鸟鸣兽嚎声,更是让狐狸们的毛奓了一层。

水风夫子道了句,小可爱们跟紧了,若有幸被山怪掠去做压寨狐,别忘了请他喝杯喜酒的话后,迈开大步往林深处走去。

一句话缓解了气氛,学子们又叽叽喳喳闹腾起来。

越往深处走,越是昏暗阴凉,直爽出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人群中的青黛,只觉右手无名指勒得发疼,摊开手,一条白线若隐若现缠在小尾指上。

白灵见对方皱紧眉头,直盯着自己的手看,她疑惑道:“青黛,你怎么了?”

“没事。”青黛慌忙收回手,虚弱地笑了下,跟上队伍。

倏然,林中卷出一道阴风,前方依稀传来清脆的邦邦声,像是什么东西接连撞到一起发出的声响。

“什么声音?”众人低声议论,脚步凌乱。

前头领路的大佬走得四平八稳,后头的学生也不好露怯。

白灵曾到这林子口转悠过两圈,鄙夷的口气道:“瞧瞧你们獐眉鼠目的样子,有什么怕的,我家的风铃跟这声音差不多。”

坐在她肩膀上的白色小糖球,用定制小毛刷子往脸颊上又刷上一层胭脂,提醒主人,“咳,獐眉鼠目不是这么用的。”

“涂你的胭脂吧。”白灵头疼,她这个糖球一点不尊重主子,偏爱揭她短。

风大了些,那些清脆的邦邦声更密了。

众人穿过稀稀拉拉的粗藤,砍掉几条不知分寸的菜花蛇和拦路黑蜘蛛,终于瞧见了邦邦声从何而来。

凌空蜿蜒几条绿藤,连接对称两颗粗树,形成个天然晾衣架。

衣架上垂的不是衣裳,而是大小不一长短不齐的白骨头,看上去应该是腿骨,足有上百个,风一过,且撞且响。

真像是巨大的白骨风铃。

风铃下头,层层冥纸盖住个人,怪异的是冥币只哗然翻动,那么大风竟吹不起来,似乎冥币有一部分黏在那人身上。

是何怪物?有何玄机?

众学子唏嘘后退的同时,水风捻指做法,只听哗啦一阵响,冥币陆续飞上了天,露出下头凹凸有致的一具身体。

凹的是脖子,凸的肚子,那张充满喜感的脸,大家一点不陌生。

“镇长!”众人瞪圆了眼珠子,同声喊道。

镇长仍保持横卧的姿势不动,只嘴皮子翕合,“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山……”

“没人给你买路财!”众人一致寒碜道。

一把年纪了,又是个芝麻官镇长,跑这装神弄鬼收过路费。白花小镇千岩竞秀万壁争流,就算发展旅游业也早就出成就了,这么多年繁华不起来,几百年如一日的穷。

有这种不靠谱的镇长坐镇,可以安安稳稳的再穷个千八百年了。

镇长抖抖身上陆续散落下来的冥钱,站起身,十分失望地瞅了水风一会,又一脸惋惜地盯着诸多学子,吐字清晰,“后山禁地,禁止入内。”

凌空接了把冥币,吹口气,变出一面通透玲珑的小镜子。

镇长招呼着,“来来孩子们,这是我打天宫借来的‘望远折空镜’,你们来瞧瞧这林子里头有什么,哎哎,别一窝蜂的都涌上来,排队排队……一个一个看,不恐怖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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