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风揣上两粒魂梦种来探望山月。

之前，他用魂梦种在梦中寻到山月，瞧着她与半面佛之间的互动，不由得好笑。

这丫头萌蠢，连半面佛都甘拜下风。

抬眼望向小树屋的窗格，里头并无人影晃动。

难不成小丫头不在？水风思虑间，白泽君从一旁的狐狸洞走出来。

老人家缕着花白的胡子讽刺道：“水风大人，教导一群熊孩子好玩么？”

水风回身，施了一礼，笑道：“教书育人与救死扶伤有异曲同工之处。一个是引导匡正人之精神态度，识文通理晓天下；一个是帮人摆脱沉珂病扰，康健身正，皆为道义之首职，水风能做教书先生，荣幸至极。”

这夫子入戏太深，跟他咬文嚼字起来。

白泽君清楚对方的目的，听不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凑近水风一步，斜眼问道：“我说你们昆仑虚的仙女长得丑？为何抓着我们山月不放啊，山月变成这副蠢德行，你功不可没，她好不容易又活一回，你怎么又出来搅合。”

水风垂眼，不再跟对方卖弄文字，坦白道：“白泽君偏心眼，同样是山月的倾慕者，你为何对泠汐态度那么好，可别忘了，若不是泠汐伤了山月的心，她也不至于落个魂魄不全。我当初可没伤害山月一丝一毫。”

“呵呵。”白泽君气笑，“你倒是把自己摘个干净。当年你们三个人的感情之事我不过问，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为何我现在对泠汐态度这么好，因为我感受到了他对山月的悔意及真心。”

“难道我没有么？”

白泽君背着手，摇摇头，“你的悔意我可没感觉到一丁点，否则你怎么又会冒出来，既然无悔意又何谈真心。”

水风略带惋惜，“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白泽君不想跟这个爱耍阴谋的人废话，直接问重点。

水风从容不迫道：“不打算如何，只想唤回山月的记忆。”

白泽君愣了一下，反而松了口气，“别想了，山月三魂少了一魂，她临死之前将记忆封入魂魄，那一魂若不能复位，她的记忆永远拼凑不齐。”

说到这，白泽君心里一沉。

当初那丫头明知自己会落个魂消魄散的结局，只是听说有一门凭借记忆便可复生的法子，担心被救活，竟将自己的记忆封印到魂魄中，她是打算让记忆连同魂魄一起散成灰。

她想与过去彻底告别，奈何还有人偏追着不放。

水风敛眉，淡笑，略弯起的唇角藏着一丝苦涩，“可我偏要她想起来，她终会寻到那一缕魂，终会什么都想起来的。”

万事太过执着，不会落个好下场。

白泽君缕着胡须，一脸高深的劝慰着，“与其执着，不如放手。懂得放手乃真境界。”

水风倏地笑了，“白泽君与晚辈说笑话么？您老人家自己都做不到的境界，怎么好为难小辈。”

“什么意思。”

“听闻你与一个瞎眼道士见面便打，不死不休，这又是为了哪般？”

白泽君一甩袖子，气呼呼走了，嘴里嘟囔着，“小道消息倒是打听了不少，现在的后辈委实没礼貌。”

山月和嘟嘟采蘑菇回来，见到水风夫子翩翩立在湖边赏景。

山月放掉小竹筐小跑过去，“夫子夫子，你是又来送山楂饼给我吃么？”

但见对方两手空空，有些失望。

水风刮了下对方的鼻头，“小吃货，竟想着吃。先前那些山楂饼是镇长夫人送我的，哪会天天送我。”

那个母夜叉镇长夫人还会做饼，怪不得先前镇长毫不客气地夺过她手中的饼就啃，原来是自家夫人做的啊。

山月很意外，笑成了月牙眼，“还以为是夫子亲手做的，我还在想，夫子人美学识渊博法术高强还会做糕饼，简直不要太完美，原来夫子也有不会的啊。”

水风由喜变囧，“确实不会，也从来没做过。不过，你若喜欢吃的话，我倒是可以学一学。”

“不用不用，九哥哥会，九哥哥做给我吃就好。”

水风皮笑肉不笑，似自言自语，“那我更要好好学一学了。”

嘟嘟自打见到水风，兔眼就直了。

她拽着山月走远一点，满眼桃心的低声说：“夫子好帅，我也要去学堂读书，你看夫子收我么？”

嘟嘟平日最懒了，起床叫八遍也叫不起来，更是懒得动脑子，识文断字最讨厌了。

如果嘟嘟去了学堂，那么她就不用回回考倒数第一了。

有人给垫底当然好，山月兴奋地握住嘟嘟的小胖手，“能看到你上进，我太高兴了，我一定跟夫子说好话，让他收你做学生。这样大家就不会只笑话我一个人笨了。真是太好了。”

拉着嘟嘟小跑到水风身边，“夫子夫子，这是嘟嘟，她想做你的学生，你收了她吧，明天我们一起去学堂。”

水风摇摇头。

“为什么不可以？”山月噘嘴，眼睛睁得老圆。

原因再简单不过，想看她为难生气着急的模样。

水风继续逗她，“我会相面，这个嘟嘟长了一张学渣脸，她若去了学堂，肯定会霸占你倒数第一的位子，毕竟看你考倒数第一习惯了，突然换个人，还真不适应。”

这么轻易就看破她的心思！

山月转头瞧见嘟嘟一副快哭了模样，试着劝说夫子，“那大不了我们俩一起考倒数第一，你看好不好。”

水风扶额，“……不好。”

嘟嘟果然掉出眼泪来，山月瞬间被激发出斗志和信心，眼珠子转了转，跑到一边，拎起地上那一竹筐蘑菇，又举到水风面前，“这是我跟嘟嘟精挑细选采来的蘑菇，夫子就收下吧。”

“哦？为何送我蘑菇？”水风随手捡起一个凑到鼻下闻了闻，嗯，淡香，有毒。

“可好吃了，又嫩又滑。”山月极力推荐蘑菇，“蒸啊，煮啊，炒啊，炸啊哪怕烤着吃都很美味，要不我现在给夫子烤一些尝尝吧。”

一个口哨招来一群小蛙崽。

“你们赶紧去找些干柴火来。”山月命令的口吻。

小灵蛙们以为山月又给他们带好吃的来了，毕竟往日的哨响是投喂的信号，结果是使唤他们干活，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呱呱呱的去拾柴火去了。

湖边薪火生，薄雾挽炊烟。

山月精心选了几个蘑菇到湖边清洗干净后穿到木签子上。

嘟嘟悄悄拽了拽对方的袖子，声音压到最低，“你挑的都是有毒的，不能吃的。”

山月做个“嘘”的手势，对嘟嘟眨眨眼，“瞧我的吧。”

夫子既这般无情，莫怪她耍心眼。

蘑菇刷了油，烤得焦黄后再均匀洒上一层白芝麻，山月凑到鼻下闻了闻，嗯，香人一个跟头，这才递到水风眼前，“夫子快尝尝吧。”

水风盯着卖相颇佳的烤蘑菇，好一会才接过，小心翼翼吃到嘴里。

稍顷，评价道：“果然美味。”

“那夫子多吃点。”

待夫子吃完两串蘑菇，山月清清嗓子道：“夫子，你中计了。要么以身相许，要么收嘟嘟为学生。”

水风饶有兴趣，俯身，单指抬起山月的下颌，“我选择以身相许。”

山月再将下颌一扬，袖子里又掏出竹哨，嘴里喊着一二三。

果然，水风身子微微一晃，满脸通红，同时手指揉上眉心，“我……我脚步发虚，身子发热，这……是怎么一回事。”

山月背着手，一脸小人得志的笑，解释着，“夫子你食了毒蘑菇，这会中了火心毒，若是强忍，会起一身的水泡。当然这毒不会要人性命，毒散了便没事了，不过那些水泡会落下疤，届时夫子就成了麻子夫子。”

说话的这会功夫，水风抚了抚面颊处，手移开，果然长出三五个水泡。

山月又掏出竹哨，急促两声哨响后，湖心荡起一圈涟漪，山月‘慈悲’一笑，“好在胖蛙妈练了一身的寒体神功，只要跟她双修一会，毒自然就解了。”

水风眼神发直，“这就是你所谓的……以身相许。”

“我来拉！”破水声响起，胖蛙妈直从湖底蛙跳出来，咕咚一声落在岸边，甩着满脸的水珠子，“谁，是谁中了火心毒，正好老娘最近寂寞得很。”

水风瞧见对方那副尊容，唰得打开白扇，遮住起水泡的脸，“咳……若我选择收嘟嘟为学生，你会给我解药对么。”

这脸挡得实在没必要，虽然胖蛙妈寂寞且饥渴，但从不强迫他人。

毕竟蛙妈妈的人生信条是，做六界第一原则青蛙。

山月踮脚，扒拉开水风的扇子，“夫子果然聪明，白爷爷出门采药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但是我知道解药在哪。”又加重鼻音强调一遍，“只有我知道。”

誓要做六界第一原则青蛙的那位，看清水风那张脸后，原则不打算要了，腮帮子一鼓，眼瞅着要一个□□功将水风扑到的架势。

水风一掀白扇子，挥出一道风，咕咚一声响，胖蛙妈沉底了。

荷叶底下躲着的一堆小灵蛙赶忙呱呱呱的追下水去。

水风收起扇子，瞬间顿悟，“难道那一排小灵蛙……”

“夫子猜得没错，那些小灵蛙有不同的爹爹，都是以前误食毒蘑菇的有缘人。不过自从白爷爷研制出火心毒的解药后，很少有人再找胖蛙妈用老法子解毒，所以现在湖里的青蛙越来越少了。”

“山野荒镇，风俗另类，是我肤浅了肤浅了。”水风喃喃自语。

“那么夫子答应收嘟嘟为学生了？”

“那是那是，不敢入乡随俗。”

没想到小丫头是用这种法子逼他收徒。

哎，他高估了对方的智商。蠢成这样还能活得好好的，那只九尾狐跟那只老白狐私下辛苦了。

山月如约给了水风一颗解毒丸，水风则掏出两颗魂梦种子。

一颗送予山月，一颗给了嘟嘟。

他摇着扇子道：“趁着泠汐最近急练功法，没时间捣乱，将这种子种下，待花开后，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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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