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神父试图避开唐禹哲过于难以形容的目光，“我拿着信仰又没有什么用处，你信错了，如果你要找神，不该找我，我没有那样的能力。”

现在没有，暂时也不打算需要。

唐禹哲垂眼笑了一声：“好吧。”

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原来信仰对神父大人是负担，我会收敛一点的。如果神父大人有需要，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我很乐意提供任何东西。”

神父问：“任何东西？”

他的眉心跳了一下，感觉唐禹哲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唐禹哲望向神父，笑道：“是啊，任何东西。什么都可以哦~”

他像是担心神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还特意重复之后解释了一句。

神父望着他，突然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他在特指信仰，某些信仰需要献祭，而某些献祭，需要虔诚忠贞的狂信徒献出自己的一切，一切包括但不限于，生命、爱情、身体、痛苦。

如果是个普通人站在这里，这个时候就应该感到胆寒了，但是神父感觉心情有点复杂，能有一个愿意付出一切的狂信徒也不算坏事，只不过，狂信徒是可以伪装的，有些人临阵脱逃，专门坏事，俗称关键时刻掉链子，不能信任，嘴上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是没用的。

唐禹哲看出神父的心思，对他笑道：“别那么担心，如果神父大人不信任我，我可以理解，也可以表忠心，神父大人想要什么呢？我这里没有什么，但只要是我有的，神父大人随时都可以拿走。”

神父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理论上说，你不可能对一个突然见到的人或者东西，一下子拥有那么浓烈的感情和忠诚的信仰。”

唐禹哲笑道：“大人是在怀疑我的忠贞吗？”

神父觉得他老是提这个词有点古怪，虽然神父知道这个词本身没有问题，用在这里也合适，但是他不喜欢。

唐禹哲直勾勾盯着神父，没看见他皱眉，也没听见他说不好，就开口道：“我只是觉得这个词恰好合适。”

神父点头：“哦，恰好合适，那你之前信仰过其他的什么东西吗？”

唐禹哲笑道：“没。”

神父问：“就这个？你应该给我一点证据的。”

唐禹哲叹气：“可是，大人，证明自己做过错事情很容易，证明自己没有做过某件事却不容易，疑罪从无，您知道吗？”

神父说：“那你也不过如此，我对你怎么想过去怎么样，都没有兴趣，我只知道，你没有证据，还总是提起这种事，就好像刻意想掩盖什么。我不乐意听。”

唐禹哲叹气：“大人对我可真是严格，我还以为大人会不那么讨厌我呢。”

神父不得不重新声明一次：“我没有讨厌你！”

唐禹哲问：“真的？”

神父说：“真的。”

唐禹哲笑了笑：“我不信。”

神父说：“是真的。”

唐禹哲摇了摇头：“不不不，大多数人反复重申一件事就等于这件事有九成可能是假的。”

神父问：“不是还有一成可能吗？”

唐禹哲说：“是啊，还有一成可能，证明这个人表演完美无缺，您以为自己是一还是九？”

神父说：“九九归一是吧？你可真会说话。”

唐禹哲笑道：“我还会做饭呢。您需要吗？”

神父问：“就你今天这种水平？”

他挑了挑眉说：“那我觉得我是不需要的。”

唐禹哲说：“那就算了吧。早晚有一天，神父出门的时候会看见我的食物在大街小巷都有。”

神父说：“只是食物而已，大多数人不是每天都吃一模一样的东西吗？而且，也不是每个人一天只吃一种东西。”

唐禹哲笑道：“那我出门开一个店铺，谁来我都卖，我会学很多东西的。不止是食物，也许连空气都能标明身份。”

神父说：“我不跟你谈论这个，既然你这边已经处理好了。我就要回去了。”

他说着起身要走。

唐禹哲两步拉住他说：“不着急，神父大人，您把这个碗带回去吧。”

神父问：“那我是不是回家去之后还得给你洗了，下次见面还给你？好麻烦。你现在不觉得麻烦吗？”

唐禹哲笑道：“大人也可以不洗，丢掉就好，我不会找大人要的。”

神父问：“那你该不会是想找我要钱吧？”

他可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给别人。

唐禹哲笑道：“我可以把钱交给神父，证明我不是在撒谎。”

神父缺钱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神父摇了摇头：“不用，你要是把钱给我，我还担心你转头找上门问我要钱，或者对别人说，我抢了你的，或者勒索你什么的，那就太可怕了，我不希望看见那样的情况。”

唐禹哲保证说：“不会那样的。”

神父说：“不相信你。”

唐禹哲有点失落：“哦。”

他低声说：“那也正常。”

唐禹哲不松手拉着神父问：“连一碗食物都不能带走吗？又不是请客。其实神父需要钱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

神父说：“我知道了。”

唐禹哲兴高采烈地找了一小盒子把汤圆、糖和汤都装了进去，找了一个塑料口袋，将盒子装进去，递给了神父：“谢谢。”

神父说：“再见。”

神父回到了教堂，刚刚把口袋放下，睡着的人就一下子坐起身来，好像是饿了，抬手擦了一下自己的脸，目光下移，落在桌上，看见了食物，迅速动手打开了袋子，又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黏糊糊的汤圆，露出笑意，看向神父问：“我可以吃吗？”

话虽然是这么问，他的手已经拿起勺子了。

神父说：“可以。你吃吧。”

海瑟用勺子戳了一下：“煮得不错，据说，这种汤圆到了火候，就会自己浮到水面上，在水面翻滚两次，按一下，就会自己弹起来，应该很好吃。”

他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然后神父坐在他对面就看见他一边吃一边哭：“我好饿，我好困，我好想回家，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我家隔壁，也许还在我家，我可怎么办啊？我在这里过得像天堂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睡一觉吃一顿饭就算是过得好了，可是，我还不敢一个人回家去，我好惨啊。”

神父眨了眨眼睛。

海瑟将汤圆吃完了，连糖和汤也要喝光，差点把自己呛到，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眼泪都冒出来了。

神父递给他一盒子纸巾：“擦擦脸。”

海瑟接过纸巾，点了点头：“哦。”

等他擦干净了，神父问：“那你现在准备回家吗？”

海瑟耷拉着脸说：“现在就回去吧。再晚一点就太黑了，天黑了之后，开灯也不顶用，我还是觉得害怕，比白天更害怕，我也不能一直住在教堂里面。”

神父说：“是啊。但你要是愿意住在这里，我也不介意。”

海瑟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他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神父问：“那你还回家去吗？”

海瑟哆哆嗦嗦说：“今天晚上是要回家去的，在这里我也不习惯，不过我很喜欢这里，等我回去适应一下，如果今天晚上还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我、我要么在家里早点睡觉，要么跟着神父回来在教堂里面暂时住一段时间，等到家里那边的事情解决了，我再回去。”

他望着神父说：“那样会比较安全，神父肯定能解决问题的，对吧？”

神父说：“理论上说，是的。”

海瑟好像没有听见理论上，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去吧！”

神父点了点头。

二人到了海瑟的住处。

海瑟给神父打开了门，请神父进去：“我有点害怕，您别介意。其实我这里的东西挺齐全的，要做什么都可以。”

他问：“您饿了吗？需要吃饭吗？要不我给您做一点对付一下？太晚不吃饭对胃不好。不过，我的手艺普普通通。您别介意。”

神父说：“也不着急。”

海瑟砸吧砸吧嘴回忆之前的汤圆说：“要是我吃的时候，有白糖芝麻酱，裹一个吃一个就更好了。肯定特别好吃。”

他对神父说：“我可以做龙抄手，神父吃过没有？其实味道也不错的。”

神父问：“不介意我在你家检查一下吧？”

海瑟笑道：“神父随便转，想怎么转都可以，看沙发也可以，看床底下也可以，不过我平时不怎么打扫，可能看了也是黑漆漆的，没有用处，我之前也检查过的，什么都没有，杂物和垃圾倒是一直都在，我害怕，没睡好，又不爱打扫，平时家里就这样，您别见怪。”

神父挥挥手：“没事。”

他检查沙发，看见一大堆的灰尘，一些蜘蛛网，一点核桃壳，一些塑料口袋，眨眨眼睛，感觉眼睛都被垃圾污染到了，他不由自主松开拉住沙发的那只手，咳嗽起来。

海瑟连忙给神父倒了一杯水：“您喝，也许会好点。”

神父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