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并不大,除了张翩然和霍洗忧,其他人都并排站在檐廊下。
张翩然主要一仰头,就能瞧见他们那些过去的背影,担事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
霍洗忧不知道以什么原因,非要留在亭子里,站在她没几步的距离。他现在做事是越发的心机深沉了,外头就站着人,一来是能在皇帝跟前有个交代,而来是能防备她,让记着彼此的身份,不会在他脸上扇几巴掌。
熟不知,她今日应付了皇帝,已经非常的困倦。这外头的雨,还下得没完没了的,她的衣裳湿透,黏在身上,极其的不舒服。
张翩然的视线从那些人的背影,重新落到霍洗忧的身上。
她心里记着他说过的那些话。他为人非常的狡猾,要对付霍洗忧,可比应付皇帝要难得多。她收起那些小性子,喊了他的名字:“霍洗忧,你都肯出手帮我,为何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这真的,太不符合霍洗忧的行为作风。
好啊!霍洗忧宁愿当个阴暗的地下老鼠,也不肯站到她身边来?
霍洗哟的嘴唇颜色,比昔日里更加的浓郁,他道:“奴才不敢居功,都是娘娘身边的云雀姑娘聪慧过人。”
霍洗忧的回话,也非常的有意思,张翩然嗤笑了一下:“霍公公的意思是,今日的事只是意外?可云雀是我的丫鬟,我自是明白,她有几分的本事。”
云雀有些不大放心,想进去看看自家贵妃娘娘,却被身边的小夏子拉住,他笑脸,-云雀姐姐,前几次没能好好和您打声招呼,这会儿也是缘分。”
霍洗忧的躬着的背脊,在此刻,挺直了一些。他幽深的眸子,看了过来,张翩然看到他露出的手背,青筋暴起,好像随时随地的都要冲上来,掐断她的脖子。
“霍公公,应当很想让我闭嘴吧?”张翩然很乐意看他的反应,她现在虽然还是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可也没那么着急赶着回万安宫了。
她轻佻了嘴角,慢悠悠的道:“霍洗忧,你过来。”
还不知道,他到底要想对她哪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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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霍公公,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小夏子每次说起这个,都与有荣焉。
“可不是么!谁家的奴才,能像霍公公这般神气。”皇帝要贵妃娘娘下跪,只有霍洗忧出手,才救了张翩然一遭。这么一提,可把云雀身上恶心坏了,“你是霍建华身边的人,我可不敢随便同你说话了!”
“姐姐,这是哪里话。“小夏子笑的甜,也爱说殷勤话,“我家公公在神气,那也翻不过贵妃娘娘的物质上。”
云雀愈发的恶心,“贵妃娘娘什么身份,还要看霍公公的脸色了?”
小夏子指了指凉亭里头:“这么久,贵妃娘娘都郿赶人,云雀姑娘别担心啦!”
雨声盖住里头说话的声音。
远远的,只瞧见原先一动不动的霍洗忧,往张翩然躺着的鸾驾那边,走近了几步。
天色昏沉里,谁先说话,云雀都摸不准了!只觉得,张翩然躺在那处也没动弹,她像是耐着心,等人过去。
昔日里,贵妃娘娘对皇帝,也没这份耐心?
张翩然的脸是极艳丽的,霍洗忧站在她的身侧,沉稳又持重。
若是不知道两人原先的身份,还真会将两人联系到一起,浮想联翩一番!
真正是,要死的想法!
云雀快速的回过头,不敢再去看了。这小太监有一句话说的不假,要知道,敢在这时候帮衬一把贵妃娘娘的人,合着全宫上下,也就是霍洗忧了。便冲着这点,霍洗忧就不会害贵妃娘娘的吧?
云雀她冷哼,“我家娘娘已经谢过,你个小太监还想怎样?你想要钱?”
小夏子连忙摆手,继续伏小做低。霍洗忧要长久与万安宫走动,他可不敢作死,惹了贵妃娘娘的贴身丫鬟不喜:“小的,哪里敢打云雀姐姐的主意?”
云雀不信,“那你就别拉扯我,我还要进去看看娘娘!”
奈何,小夏子居然还好生好气的留人,道,“好姐姐!您就听小的罢。娘娘霍公公在里头,也好说一会儿话,商量一些事,您这会儿进去,不是讨人嫌?”
云雀不予置评,又想起,先前霍洗忧那幽深的眼神,浑身就打了个寒颤。
贵妃娘娘如今这个处境,倒是真要寻个靠谱的人。倘若,霍洗忧能偏向万安宫些,张翩然也能少吃些苦头!
皇帝那个性子,还保不准,以后再做出什么事来。
防着点,总是好的。
张翩然早有如此打算,前些日子,也和霍洗忧把话挑明白,可他不是不肯答应她,还躲的个连影子都不得见?
“霍公公你是怕我,烂泥扶不上墙,又何必,今日帮我。”
她声音了难免多几分唏嘘。
高大的身影,在张翩然跟前挡住了风。她抬起眼,看,“霍公公,站在我跟前,是想帮我挡风,还是想看清楚我眼里头的泪?”
哪里,还有昔日里的傲气。霍洗忧似乎忍不住,将视线慢慢落到这女人的身上,“娘娘,您也真是能把奴才的心思,想的龌龊。”
“我都这样了,你怎还这么欠!”是想把她气的生生吐血么!张翩然对他没报什么期望,“我只是求自保,那也不能了?”
霍洗忧神色凝重。
张翩然道,“你如实告诉我,到底应不应我?”
霍洗忧粗糙的指腹,轻拭她泪,“娘娘,您想为当年的太子报仇?奴才就应了你,做个千古罪人又何妨。”
她的神色略微有些微顿。
其实,张翩然也没具体的想法,她就觉着,太子殿下的死太过蹊跷。皇帝又是那样一个态度,往这方向查一查,没准,真能翻出什么!
可,霍洗忧这么信誓旦旦的。
千古罪人?
他算哪门子千古罪人!
张翩然说不出话来,但脸颊上被搓热了,她也陡然明白了什么。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面颊,呼吸一下,她的心,也跟着跳动一下。
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是呢!霍洗忧想要她,惦记皇帝的女人,可不就是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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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小雨停了,张翩然的鸾驾这才回了万安宫。
张翩然慢慢的闭上眼,靠在柔软的枕面上,鼻尖闻到了些许的金桂气息。可能是云雀知道她睡得不安稳,特意做了香囊,塞到他枕头底下的罢。
屋子外头有些许说话的声音,她虽闭着眼,也能听清楚。
霍洗忧问:“娘娘,这是歇下了?”
云雀是个单纯的人,她问:“娘娘沐浴完之后,实在疲累之极,这会儿,已经休息了。霍公公,还有什么事,要寻我家娘娘的么?”
张翩然的这个坎儿,算是迈过去了,她得了霍洗忧的应允,就能暂且能把烦心事忘到脑后,好好的睡上一觉了!到底是没心没肺的人。
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也闭上了。她是不想再沾染什么祸事,就把这些麻烦,一股脑儿的,都丢给了别人。
好在,那个别人,不是旁人。
“那让娘娘好生休憩,我们出去罢。”霍洗忧站在边上,等到人睡稳了,才离开。
云雀的眼珠子,在张翩然和霍洗忧身上停留,很快又转开了:“太医,我家娘娘的身子?”
“娘娘要好好的休息,我们去外头说。”顾太医开了单方,回禀霍洗忧,“娘娘她是气急攻心,又淋了雨,这才把原先的病情加重了。”
云雀在心里嘀咕,分明是她问的话。这顾太医,怎么向霍洗忧汇报?
他又哪里会把贵妃娘娘的身子,放在心上。
霍洗忧摩挲着指腹,掀开眼的瞬间,压抑的凝视着人,“如此,也会认错了人,胡言乱语么?”
依稀,可以听到屋里头,张翩然低声咳嗽声。
皇帝罚贵妃娘娘这事,全宫上下都传遍了!
于是,顾太医又贴心问,“娘娘先前就睡不好,夜里多梦。这回闹得,气血两亏,有时候认不清人,那也是有的。”
也只能如此做想。
在张翩然没有把话说清楚之前,霍洗忧自念不必自乱阵脚。
顾太医好奇,“娘娘,可是把霍公公认错了什么人?”
张翩然的低语,就像是在耳边,“太子哥哥,你冷不冷。”
她随口说的话,可能再去问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再去拿着这一句话去问她,估计还要被她厌烦骂一顿。既然,两人结了盟。那就是以后的日子,还远着!
顾太医抓心挠肺,总该是说了什么话,才引得霍洗忧这样!这位,霍公公一般的事,可是入不了他的眼。顾太医问,“娘娘她,到底说什么了?”
霍洗忧慢悠悠的望过去,他极力的压制,神情骇人的紧!却又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只能叮嘱一句,“好生伺候着。”
从万安宫出来,小夏子就跟了上来,尾巴似乎的跟在后头,“公公,折腾了这么久,总算与贵妃娘娘的关系好了些。”
小夏子也不好奇,只是霍洗忧吩咐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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