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段纤细的女人睡在那处。
三千乌黑的长发落在榻间,反身之际,探出一对圆润福泽深厚的耳垂,她近几日常有噩梦,故而贵妃娘娘的睡相就不太好。
霍洗忧的手掌摸了那莹白的小脸,就像是花瓣干涸,失去了水的滋养。一道道的掌心纹路,不受他控制板,向着那女人靠近。
外头的夜真是太安静了,像是蛊惑着人心,要他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才好。
可做什么呢?
他,该做什么呢?
霍洗忧他垂下眼,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便是犯蠢。当他僵硬到底的身子,正在靠近张翩然的时候,心中的擂鼓声越响亮,像是当年第一次上战场杀敌,他身披金甲,驰骋疆场。
那蛮夷在跟前,似地狱里放出的万千小鬼,向他索命,喊着朱岑这一名讳。
霍洗忧手持着三叉戟,刺痛蛮夷的心脏,鲜血喷溅,染透路边的野草,如同人间炼狱。那都不会另他皱一下眉,可唯独,对这柔弱的张翩然。
睡梦中的女人,又做噩梦了,嘴边喃喃自语。
声音是那般的轻微,都让霍洗忧听不清,她到底嘀嘀咕咕的是说了些什么?他俯下身去,仔细的去听,她却没了声音。
霍洗忧痴痴的一笑,如今都到这般地步,他还是不肯死心?
张翩然一句,想要查明太子殿下的死因。
就将他迷的不知所错。
霍洗忧皱起眉头,看着那背过去的身影,倘若,她嘴里再说出些什么,他还能不能坚持的初心,让害他之人,都生不如死?
这女人的嘴,是小巧可口,亦是杀人不见血的毒药。
霍洗忧他那侧脸无比的阴郁,他是死过一次人的,若不是机缘巧合换了脸,用了霍洗忧的身份回宫。
霍洗忧看着张翩然的目光冷了些,即便,杀他的人不是她。
他不免愤愤不平的想,那她也是背信弃义,嫁给了旁人!
张翩然是真睡得不好。可说来也奇怪,她明知道,身边就坐着霍洗忧,那眼皮就是困倦的厉害,耷拉着,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她不由暗想,是不是霍洗忧身上藏了什么迷药。
霍洗忧此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虽说是个没根儿的宦官,却包藏色心,想要凌辱她一番。
没错了!
张翩然感受到那种感觉了,粗糙的掌心,贴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的摩挲着。
像蠕虫。
她要不是睡着了,不能动弹,早就起来,给他一个巴掌,好让他记得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张翩然在似梦非梦的时候,翻转过身子,离开他了一些。即便是闭着眼,她也可以想象到那张阴沉的,满是不甘心的脸。
他这个狗奴才。
又怎能真忠心的守着她?还不是,要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对她上下其手!张翩然如此想着,这觉睡得越发的沉了。
她似乎又梦到了朱岑。
在御花园边,架起一把秋千椅。她坐在上头,摇摇晃晃,身后就站着长身玉立的太子殿下,他虽是没有脸可她就是知道,这人就是他!
兴许,是她随口所说,要为他查明死因,才会让朱岑再许多年后,终于靠近与她。
张翩然回忆起年幼时的陪伴,曾几何时,她也是想过,与他做一对天上地下都艳羡的夫妻。
她缓缓的开了口,“太子哥哥。”
霍洗忧被这一声,叫的浑身不自在。
张翩然的梦里竟是梦到了他么?在她的心里,还有他的位置么?
霍洗忧不敢往深处想,只回味着这一声太子哥哥。他抱着她,看着怀中睡着的女人,他真正感受到了这世间还有人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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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寒气逼人,难得娘娘有心思来御花园。”
草木都没什么生气,地面都冻出了冰渣子,要不是御花园有专门洒扫的小太监,还真是让人容易摔跤。
“每日里,总呆在万安宫也闲得慌,我记着那一处架了个秋千,不知道还在不在。”张翩然扶着云雀的手,不远处,见着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个人过来了。
却也只能是巧啊!
打头来的,正是如今正得盛宠的柔妃,“陛下今日未国事操劳,你我也不可让其分心。”
“大家都知道,柔妃娘娘最是贤惠大度。”贤嫔落了胎后,就被太后不喜,算是当个没用了的棋子给舍弃了,说起奉承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后宫嫔妃应当要向您多多学着点。”
几个嫔妃不甘示弱,也奉承道,“可不是!这陛下,哪怕是国事在忙,也会来柔妃娘娘宫里用夜膳!”
“柔妃娘娘做的菜,最对陛下胃口。”这事提到贤嫔的心口,她为家中庶女一直不受待见。近日来,元钱下诏狱牵扯出不少朝廷命官,其中便有她娘家的几位。这若是,她这一次能帮家中解困,星然身份地位都不同,她不遗余力的拍着马屁,“不知,我等是否有幸,能被柔妃娘娘指点一二?”
“我的厨艺比不上御膳房的,不过是陛下念着旧日的情意。”话里话外,柔妃那都是不想应下来,要知道,这些日子,与这些女人应酬就足够费心费神!柔妃堪堪望过去,瞧见一个绝妙的身影,话锋一转,“若是,妹妹们想学也不是不可。”
一时间,嫔妃们喜不自胜。
“那感情好!”贤嫔挤到柔妃身边,亲密的揽着她的手,道,“要我说,娘娘可真是菩萨心肠,比万安宫那位不知道好多少倍!”
张翩然也心知肚明,后宫里,就爱捧臭脚,这贤嫔怕早就忘了当初的孩子是因为谁落的罢,还想卖了她第二次去给柔妃表忠心?没这么便宜的事儿,她道,“贤嫔胆子愈发大了,都敢当着本贵妃的面儿,乱嚼舌根。”
“贵妃娘娘……”见着张翩然在此地,贤嫔的脸色一黑,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你怎么会在此处?”
一个两个同鹌鹑似的,“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张翩然见着她们这些人没什么感觉,只是淡淡道,“本贵妃,只是奉陛下旨意,在万安宫静养,而不是被禁止外出。柔妃,你说是不是啊?”
“贵妃娘娘,说的对。”柔妃的膝盖像是折了就受了多少的屈辱似的,在寒风中打着颤儿。
张翩然扶着云雀的手,走近几人,她脸上带着笑脸,更像是无坚不摧的盔甲,“既然遇见了面,本贵妃还是想指点下柔妃你啊!”
柔妃从牙里挤出几个字,“贵妃娘娘,请说。”
先前种种,便是卖了张翩然,向柔妃示好!
“娘娘……”贤嫔本就心虚,张口欲为自己辩驳,却被张翩然的一个眼神给刀了回去,“我与柔妃娘娘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么?柔妃才进宫,贤嫔你已经是老人,这点道理都不懂?还是说,你心里打着主意,要离间本贵妃与柔妃的关系,好渔翁得利?”
这话说得这么直白!贤嫔却只能吃瘪。
张翩然面容惊艳,便是在座几位嫔妃加起来,都不能与其比肩。柔妃不过是,与皇帝认识的早一些,占了先机,“贵妃娘娘提醒的事,免得传到太后耳朵里,又要为臣妾是问。贤嫔,你还是莫要开口!”
贤嫔深知,张翩然有仇必报,绝不手软。她算计过翩然,与万安宫再无交好可能,无论如何也不能与柔妃交恶,“臣妾,知错了。”
知不知错,没什么打紧的。
这后宫里头,大家为了利益,谁都会做戏。皇帝看久了,自然就厌倦了这些事便就觉得青梅竹马的柔妃,最真,最纯。
可张翩然却觉得,柔妃比这些后宫嫔妃加起来,更有心机。
“陛下的心意是喜新厌旧,只喜欢年轻貌美的,柔妃不如多扶持几位新人就是,至于旧人……”张翩然拍了拍柔妃的肩头,她道,“本贵妃,也是用心良苦,真想让陛下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后宫。”
柔妃已入局,就不能再清高,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也该让贤嫔这个麻烦,把水给搅浑了!
“要奴才说,娘娘才是心善。”云雀不服气,道,“贤嫔这个白眼狼,怕不是忘了她流产之时,只有娘娘提着补品去看过她。”
张翩然没找到秋千架,兴致缺缺,道,“云雀,我们不提这个了。你可还记得,御花园里有一个秋千!”
云雀吃惊,拉扯她的衣裳,道,“要死了,出门没看到黄历。霍公公,来了!”
霍洗忧的脚步匆匆,向着张翩然走来,“奴才方才都听见了。”
张翩然恍然未闻,“公公听见什么了?”
霍洗忧的指尖,生生的顿住,道,“娘娘说,陛下的心意喜新厌旧,只喜欢年轻貌美的。”
“霍公公好生厉害!”云雀生怕自家贵妃娘娘被人欺负了去,道,“这是偷听了一星半点儿,就急着去陛下跟前,告娘娘的状么!”
霍洗忧自从听到那日,她梦呓,心情就从未平复过,他垂下眼,认真的问,“奴才想知道,娘娘的心思是如何的?”
“我的心思,你还不配知道。”张翩然欲要走,手腕却被霍洗忧拉住,不得动弹。
霍洗忧眼神落寞,艰难的又问了一句,“娘娘的心思,是如何?”
“……“她觉得他莫名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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