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凡坐在离从欢有些距离处 ,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眼看心心念念的哥哥就在眼前,从欢好像彻底释然了。
他爱贺云凡吗?好像是确实的。
起初他觉得难堪,甚至厌恶自己居然爱慕神圣不可侵犯的哥哥。
他想要问清楚,想要问清楚哥哥还记不记得一个叫从欢的人,记不记得他们在陋室的日子。
可是他不敢。
他眨巴眼睛,力图像一个娇羞的女子,柔声细语:“其实,我不是害怕你,更不是讨厌你。只是,我自己的问题。”
“南瓜饼和我说过了,你生来就是这样,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些。”
从欢努努嘴,面上不露声色,心中疯狂反驳。
他的手指揉捏小蘑菇,贺云凡望着出神:“阿巴姑娘,你很喜欢蘑菇么?”
“是的,不过我猜蘑菇不喜欢我。”
“为何?”
“因为他不理我。”
贺云凡愣了半晌,忽然笑道:“他只是蘑菇,怎么会说话呢?”
“甩甩伞帽,也不会吗?”
“当然,”贺云凡身体向后倾,自然的倚靠在岩石上,笑道:“只不过这个蘑菇需要灵力的供养才会活过来,他已经沉睡七年了。”
“好啦阿巴姑娘,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待到贺云凡走后,从欢连忙躺下睡觉,嘴角是难以压制的笑。
另一边的贺云凡呢,躲在一处见从欢迟迟没有动作,心中嘀咕,面上尽是失落的神色,幽幽离去。
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眼前的女子是由从欢假扮,这世间知道小蘑菇的,大抵不过寥寥几人。
几人中喜欢小蘑菇的,大抵只此一人。
他能感受到阿巴身上灵力转动,他真傻,他竟然会以为是从欢易容换面而来。
一个身上人鬼灵气皆无的人,怎么会有灵气流转呢?
倘若说从欢当真是世界一等一的高手,可以隐藏一切气息,如今又怎么会让他一个被贬的小神官觉察?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从欢指尖轻点,沉睡了七年的无敌跳跳跳弹力蘑菇就此醒来。
小蘑菇一觉醒来,发现蘑菇易主,自己被一个陌生女人抓在手中,直接甩动伞帽,想要和阿巴拼个你死我活。
纵然以卵击石,他,小蘑菇,高贵的蘑菇灵魂对主人忠心耿耿,宁愿和主人一同埋葬,也不会服侍别人。
不料阿巴娴熟的避开他的伞帽,欣喜万分:“小蘑菇,你醒啦!”
小蘑菇愣住了,受到从欢灵力供养的他逐渐反应过来,所谓的陌生大美女,不就是前主人的好友从欢吗?
什么高贵的蘑菇灵魂,蘑菇志气,全部被他丢到一边,抖动伞帽,蹭蹭这儿蹭蹭那儿。
“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从欢用力揉捏小蘑菇,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胸膛:“原来你只是睡着了。”
一人一菇腻腻歪歪,正是重逢的温馨时候,另一边正同秦臣讨论的贺云凡勾唇而笑。
秦臣淡漠瞄了一眼:“怎么了?”
“想到开心的事。”
“哦。”秦臣的指尖轻轻敲在石桌上的图纸,发出清脆的响:“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贺云凡想了想,早上要去农田挖菜浇水,中午给大家做饭,下午教三个幼女识字,大抵只有晚上有空闲了。
“晚上?”
“我想我们要进皇宫看看。”
“几成把握?”
“三成。”
“好。”
“不问问做什么?”
“做什么?”
“……,引蛇出洞。”
“噗呲,”贺云凡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是诱饵?”
“对。”
“也行,秦大人可要保住我哦。”
秦臣不再言语,闭目养神,贺云凡还在整理线索,良久,秦臣扬起略带沙哑的声音:“我觉得这一次,我们的手伸的太长了。”
“我知道,”贺云凡认可的点点头:“可是这很有意义。”
“贺大人觉得什么是有意义的呢。”
“这半月来,我们保护了二十六位女子。”
“你这样是飞升不了的。”秦臣意味深长的望向他:“南升平就在你眼前,只要你杀了她,所有的屠杀都会停止。”
“不,我不会杀了她。不是我的因,不结我的果。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贺云凡起身,将纸张卷好,小心放入唤珠灯,秦臣摇身一变,变回算命老人,颤颤巍巍的走了。
岩洞很大,贺云凡想了很多。
他隐隐约约觉察到秦臣与南升平之间微妙的关系,秦臣虽说是在利用自己,但本身并未造成实际伤害,贺云凡还是愿意将他当自己的朋友的。
况且他将从欢带回自己身边,虽然也将从欢易容换面,隐藏起来,他弄不明白秦臣的目的。
倘若不是小蘑菇,他也怕会被蒙骗过去。
只是,为什么从欢如今会显得惧怕自己?
七年来,他一直找寻从欢的下落,难道七年,从欢将他忘的一干二净了?
不过没关系,他笑了笑,从欢还活在这世间,他也如愿以偿的重逢了。不是吗?
第二日清晨六点,几个女子已经起床开始打扫岩洞,声音惊醒了贺云凡,他此刻睡眼朦胧,也不好说什么。
他理解她们的担心。
闭眼小息一段时间,实在睡不着,贺云凡只能拿上背篓,正准备出发,阿巴就抱着小蘑菇蹿了出来:“道长哥哥,你去哪儿?”
同时,另一个正在打扫的断指女子紧张的问道:“道长,我们惊扰你了吗?”
贺云凡冲她笑笑,正准备说什么,却被算命老先生毫不留情的打断:“没大没小,他如今一百来岁,你得叫他一声贺爷爷。”
眼看哥哥变爷爷,从欢咬咬嘴唇,但又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只能极不情愿开口:“贺…”
“别别别,”贺云凡连忙捂住他的嘴:“叫哥哥就好,哥哥就好。”
忙不迭中,贺云凡回头安慰另一个女子:“没有,阿鸳,你们做的很棒。谢谢你们。”
“不,不,”阿鸳连忙摆手拒绝:“道长收留我们,我们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阿巴被两人卡在中间,心底好生郁闷。抱着小蘑菇有些气呼呼的走了。
贺云凡责怪的望向秦臣,后者不在乎的耸耸肩,一副“我又不是故意”的模样。
没办法,他只能追上从欢:“阿巴姑娘,你等等我。”
“秦叔……道长是不是生我的气了?”阿鸳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秦臣却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什么。
秦臣这个人,怎么说呢?
在贺云凡看来,是个怪人。
书禾曾经提及起他,无不惋惜,放眼整个天庭,除却贺云凡,年少飞升的仅剩下秦臣了。
可惜他在飞升百年有余时触犯天规,便身居闲职至今。
贺云凡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值得他放弃大好前途。
贺云凡下凡的七年来,他从未过问,直到——升平绝域爆破。
他自称恨透了南升平,一步步循循善诱,从引导贺云凡到升平绝域,到杀死南升平。
可是秦臣就是藏凌,藏凌明明守护了南竹的童年,为何如今二人如同不死不休般?
仿若在秦臣眼中,南升平活着一日,他便痛苦一日,又为何煞费苦心找到南升平,又将她引到此处?
贺云凡从不认为秦臣是为了帮自己重新飞升。
这其中的奥秘,恐怕只有秦臣本人方能说清道明。
“秦叔?”
“我要出去一趟,阿鸳,你看好其他人,谁都不许出去。”
言罢,秦臣匆忙向洞口走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阿鸳。
此时在距离岩洞很远的小农田中,从欢揉捏着沉睡的小蘑菇,贺云凡在除草。
彼时接近正午,太阳猛烈。
从欢有些睁不开眼睛,晒得面颊处红里透红,只剩下红。
贺云凡忽然向他走来,从欢顿时有些紧张,不知道一个女子面对陌生男子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他要假装不知道呢,还是笑着望着呢?
从欢心慌意乱之际,贺云凡已经将斗笠戴在他的头上:“你去那边的树下等着吧,不晒。”
“啊……哦……”
从欢呆愣的站起来,贺云凡似乎想起什么,又将腰间的唤珠灯取下:“你将她也带过去吧,她估计也要热昏了。”
看见唤珠,从欢眼睛亮亮的,立马接过来:“好好好,交给我你放心。
贺云凡笑了笑:“去吧,我很快就好。”
从欢左手捧着小蘑菇,右手牵着唤珠灯,头上戴着斗笠,乐呵呵跑到树荫下。
却又想起来,道长哥哥一个人在农田中侍弄,心中有些不忍,可是他现在实在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哥哥了。
他想要和唤珠玩,想起来唤珠每日跟着哥哥,万一嘴碎,暴露了他的秘密……
不行,绝对不可以!
于是他一个人闷闷的坐在树下,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一句话也不说,硬是连小蘑菇也不理会。
真如贺云凡所言,不一会他便拿着两个大山芋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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