聻龛王的信徒看到她,一脸轻蔑:“这么个瘦弱的小身板,还敢跟爷爷我叫嚣,不自量力。”说完,举起棍棒。
陆雪缘双眸血红,祭出邪种香炉,掌心释放出阵阵幽光,生出一朵黑色的曼珠沙华幻影雏形。她唇角微勾,单手打了个响指,声色轻柔道:“杀……”
下一刻,七道光束释放而出噼里啪啦的魔息,犹如七条游龙直取其心。
那信徒倒在地上,睁着流血泪的眼睛,至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女再次捻指,神情淡淡,蝴.蝶刀在五指间一旋,七条游龙环绕在侧,幻化成七把长刀,乱砍一通,将信徒们砍得遍布伤疤,忽然蝴.蝶刀一张一合,将七条游龙全部吸入刃中,蝴.蝶刀随之慢慢变大,变长,最后成为一把长长的斩.马.刀。
她指头一蜷,几个信徒被黑莲花控住,脚下一动不动,刹那间,黑莲花变大,在半空中冉冉升起。
嘭——
一声召唤。
随即,唰唰几道紫黑色的符文落下,斩.马.刀犹如失控的指针,极速盘旋在空中环形一舞,穿透信徒的双眼、咽喉、太阳穴。
最后斩.马.刀飞射而出,“嗖”地一下,扎进聻龛王雕像的眉心!
七颗黑莲邪种溜了一圈,乖顺地回到香炉口。
就这样,陆雪缘将信徒一顿暴打,并把庙砸了。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指着聻龛王雕像的眉心,急急慌慌:“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闻声望去,只见雕像的眉心处插着一把刀,聻龛王双眼两行血注淌落,一股妖冶的刺鼻腥香弥漫出来。
女孩感谢道:“蓝儿姐姐,庙里还有好多孩子在里面,前几日我们来这里玩,他们进来以后,全部消失了。”
陆雪缘意念收刀,托着香炉,眯了眯眼:“你亲眼所见?”
“是的!我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说来也奇怪,我要看着他们跑进这里,当我进来的时候,却发现庙宇空空,根本没有人味。”
中年男子开始责怪王婆婆,“你从哪找的赶鬼师,一个黄毛丫头,怎比得上幽冥鬼府的聻龛王神通广大。”
陆雪缘转着轮椅,往庙外行。
催动香炉,她冷冷转动黑莲花的黑瓣,眼眸中幽光闪烁。
庙宇后院看起来是花圃,实际上是一块墓地,而这地方的霉味浓,早就暴露了鬼司仪在暗中做法。
少女单手成诀,斩.马.刀在邪种香炉的加持下劈开了棺椁。
埋在土壤里的棺椁全都暴露,里面装着冥婚男女,身体还是热乎的。
动静之大,引来村民围观。
魔域北部偏僻,环境恶劣,大部分人都没有魔核,或者有些甚至就是凡人之体,只是因为历史变迁,祖祖辈辈生长在魔域。
见到这种场面,自然不知如何应对。
陆雪缘收了刀,拍拍小女孩,“去,把孩子们救出来。”
*
“蓝儿姐姐,你真好!”一女子拿出一盒枣泥糕,给大伙分吃,“你身体不方便,就坐这里别动了,我们招呼你。”
这些人是王婆婆家的客人,听说魔域北部出了个有名的赶鬼师,很是激动,决定请她吃饭。
客栈里宾客如云。
陆雪缘嗅到旁边女子身上的魔核,这魔核很是活泛,就像女子旺盛的生命力一般,问道:“你们是不是从阴山来的?”
“是的呀,蓝儿姐姐,没发现这些吃食都是阴山的?”女子道,“还有几个姐妹,马上就来,等等她们。”
阴山在魔域南部,火锅都是红油,酸爽麻辣食物为主,糕点和茶水里却没什么糖,就像这枣泥糕一样,只有浓郁的枣香,甜度不足。
陆雪缘喝了口茶,忽然胳膊不稳,她眯起眼睛,远远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黑色夜行衣,身材紧实干练。
“她怎么来了……”陆雪缘嚼着最后一块枣泥糕,抓起身边的一个女子的手,笑着说:“这位姐姐,可否与你换一下斗笠?”
白纱斗笠换成淡黄色斗笠。
茶水也见底了。
等了半响,都不见人从楼上下来。她迷糊了会儿,又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身姿曼妙的女子们甫一进门,整个酒楼都弥漫着欢声笑语。
“老板,来盘鸭血,牛肉串羊腰子麻辣兔头各要两份,外加四坛女儿红。”
“蓝儿姐姐,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跟我们三缺一,要一起玩吗?”
女子抱着女儿红,大方地坐在旁边的木凳上,“这家烧烤好吃得很,要不要尝试一下。”
“……”陆雪缘吞吞吐吐,“那个,妹妹,我今日已经花超支了……”
女子豪爽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怕什么,我请你。”
“不合适……”
“哎,不给面子是吧!”
陆雪缘被吓一哆嗦,尴尬地笑笑:“好啊。”
饭菜端上来时,四个女子围坐在一起,搓麻将声响起,哗啦啦的。
陆雪缘一边哈欠连天地摸牌,一边说:“夜黑风高的,你们法力很高吗?大晚上竟敢到这种地方喝酒搓麻将。”
她没有别的意思,毕竟以她目前的修为,是抗打到可以忽略男女的地步,可这并非所有女子能达到的,再加上这里是魔域北部,还是要多加小心。
旁边的女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怎么会呢?他们哪敢啊,九殿下不会放过他们的!”
陆雪缘疑惑道:“为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因为,他是九殿下啊!”
“……”
另一个女子说:“这姐妹不是我们玖月城的,对我们玖月城不够了解,无妨,请听我慢慢道来。”
“如今阴山分为两派,玖月城和驷炎城,都有自己的规矩,每个人犯了罪,都要依法处理。”
虽然阴山也有明确的律法,但自从慕冥死后,四殿下一党就没落了,最终决策权只落在一个人手里,就是玖月城的主人,魔域的尊上,慕玄。
“所以啊,尊上大权在握想怎么处理犯人,就怎么处理。”
女子狼吞虎咽地啃着兔头,抹了把嘴边的红油,说:“曾经有个猥琐男人,因为残忍欺负幼女,导致幼女伤残。这男人坐牢八年却依然不知悔改,那时候尊上还是九殿下,就冒着僭越的风险,对罪犯实行了抽魔骨之刑。”
“行刑过程并非一次性抽完,而是每抽一根,停半个时辰接着抽,让他亲眼看着魔骨被踩成齑粉,再让他自己吃下去。”女子说,“有了前车之鉴,再也无人敢做类似的事情了。蓝儿姑娘,此事你可听说了?”
陆雪缘笑而不语。
她怎能不知道,毕竟她也做过这种事。
抽魔骨,这个令魔域众人闻风丧胆的刑罚,就这样保留下来了。大家认为即便残忍,却是九殿下能带给弱者最公平的正义。可殊不知,这样做也是有风险的,一旦出现冤假错案,对于受害者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女子说这件事的时候,心情非常激动,能看得出来,玖月城的女子十分爱戴慕玄,因为这个少年给了她们极大的安全感。
以至于即便身在北部,也保持了在南部的习惯。
“听说这玖月城,曾经是叫玖城的,奈何我们尊上宠爱夫人,那狐妖夫人的闺名带一个月字,所以尊上就将城名都加上了她的名字!”
“当然啦,尊上不仅宠爱夫人,对其他女孩子也是格外关照。真的很好奇,这位狐妖夫人长什么样子。”
“听说这位狐妖夫人精通医术,且善于种植金莲藕,这玩意儿只有神界的高阶神官院子里才可以种植!不过,狐妖夫人最近在寻一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
“血色曼珠沙华!就是那个堪称南洋最苦情的魔花?她的寓意凄惨得很!”
金莲藕……
陆雪缘怔愣了一下,本能地摸了摸膝盖,若有所思。
此物可是使伤残之人换骨的神器!
若能得到……
“嘶……”腿又开始疼了。
一旁的女子道:“血红色曼珠沙华有种特殊的花语,花开不见叶,有叶不开花,生生相错。它的预言是……禁情、离别!”
“天哪!这么悲凉的预言,究竟是谁还在渴望这种花!禁情一词,本就是有违人道,且无法与心魂共存,若同时融入一具躯体,二者定会你死我活,将宿主折磨至死!”
“谁知道呢……话说,狐妖夫人原本是四殿下的人,九殿下仗着自己跟景王上神亲近,明目张胆抢走,放到自己宫里,而且九殿下不同于他的父亲,魔域美女千万,他只爱一人。”
这时,小二端着一碗汤食走过来。
“蓝儿姑娘,这是我们掌柜的给你点的椰汁鸡汤,他说你等了那么久,大概是饿了。”
“给、给我的?”陆雪缘指着自己的鼻子,看了看小二。
“掌柜的亲手做的?”女子放下麻将,闻着香味跑过来,“哇,姐妹,你一定要全部喝完,不能糟蹋了掌柜的心意!”
陆雪缘脸色一沉。
这里的掌柜的并没露面。放眼望去,整个北部都处于一种人烟稀少的荒凉之状,平白故无给汤喝,不见得是好事。
陆雪缘犹豫片刻,端起碗,舀了一勺鸡汤,汤汁弥漫着清甜的椰子味,奶白的汤水,闻起来香浓醇厚,然而汤到嘴边,她居然僵住了,一口汤送到嘴里,却怎么也吞不下去,像是怕这汤有毒似的。
小二手指勾了勾,还不忘调戏她:“不好喝吗?”
四目相对,小二盯着她,见她还是鼓起勇气,闭着眼睛喝了下去,小二心情舒畅,一抬头,发现另外几个女子的眼睛里面有泪光,他惊叹:“真的这么好吃吗?都好吃哭了?”
陆雪缘握紧勺子把儿,又试探性尝了一口肉,鸡腿的肉是全腿,咬下去非常嫩,上面撒着小麻辣,还能尝出一些青柠檬、南姜、柠檬叶的味道,当真是美味佳肴。
突然,牙齿一痛,好像咬到鸡骨头了。
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太对头?
她吐出一块黑黑的“骨头”。
这是鬼骨!
突然身体往前一栽,疯狂呕吐。
“咦,这怎么还吐上了?”一旁的店小二不知所措,战战兢兢地给她端了杯热水,“姑娘,您是不是有喜了?”
“蓝儿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唔……”
就在其余的女子关心她时,下一刻,全部倒了下去。
小二一抹脸,变回了聻龛王信徒的模样,看着身体摇摇欲坠的乞丐少女哈哈大笑。
“你好大的胆子,得罪了聻龛王,以为自己能跑得了吗?”信徒抬起手。正要抓她的头发。
少女眼眸一凛,单手成爪状,捏住信徒的脖子,掐断他的喉管!
张开手,脏血哗哗流。
“啊啊啊啊,快逃啊——”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一阵哄闹,魔息氤氲,酒坛桌椅板凳统统裂开,客栈中人纷纷逃窜。
信徒翻了白眼,看着风吹起乞丐少女的斗笠黄纱,口中汩汩吐血:“你究竟是何人……”
陆雪缘端起一壶茶水,浇在掌心洗手,“我是你祖宗。”
看着躺倒一排的女子,她托着香炉,睫毛微颤,鼻翼翕动,闻到方圆几里之内有凶兽的味道。
“……”陆雪缘掐指一算,“这么快,已经来了。”
绝对不能被他们发现。
少女挥出一片紫色的保护结界,罩住了倒下的女子们,又将那个与自己交换斗笠的女子摆在显眼处。
催动香炉,她的身体在一团紫黑色焰火中消失了。
*
离开客栈,她将自己传送回白天那座聻龛王庙。
庙外有一条河。
倏尔,远处传来一阵咕咚的水声。
闻声望去,只见几块岩石夹缝处,长出一朵妖冶的红花,鲜艳的灵流缓缓流淌,弥漫在空气中。
是血色的曼珠沙华!
沿着河边的岩石掠过,就在指尖触碰到花丝的前一刻,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陆雪缘转了转轮椅,掣出一把普通的剑。
海风呼啸,地动山摇。
她找准时机,摘下那株鲜艳的曼珠沙华,随即肩膀一沉,她转身,手指骤然发力,捏出骨骼断裂声,淅淅沥沥的血淌进水里。
是一只水怪。
随即,一道张牙舞爪的鬼影再次出现。
嘭——!
少女手持佩剑,剑身被魔气裹挟着,释放出强大的吸力,她往身后用力一砍,水怪的脑浆一股脑的冒出来。
天边闷雷滚动,狂风肆虐,隐隐有野兽咆哮,污秽的血溅到泛黄的落叶上,星星点点的红,惨叫声、嘶吼声响成一片。
电闪雷鸣,雨疏风急,鲜血渗透的焦红废土上是腐烂的尸体。
树叶斜飞,不知何物在耳边沙沙作响,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隐隐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突然,后颈一凉,她体会到了窒息的感觉。
湿漉漉的爪子在颈部死死抓着,露出獠牙,啃噬,尖叫刺耳,疯狂地狞笑。
忽然,鼓膜传来一阵刺痛,鬼气之力从背后袭来,这种味道很奇怪。
这鬼气与魔气不同。初闻只是妖冶的香,香到刺鼻,大脑还有些发昏,而离得近了,却有种尸体腐烂的味道,恶心死了。
夹杂着浓重的血气,几条巨龙般的怪物横空出世,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鬼蛭。”
这鬼蛭通体淬着鬼符,虽看不出是哪位鬼王的爪牙,不过她能猜到,类似的鬼物绝对更多,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陆雪缘被它们带出的妖气呛得想吐,隔空画了道符咒,密密麻麻的笔画纹路淬着紫黑色色的灵光,就这样在电光石火之间诞生了。
鬼蛭毒液飞溅,吸血能力极强,想必附过许多人的身体,吸取他们的能量,才得以修成这样。
且它们这种阴湿之物,只能附身于弱者。
少女袖中飞出符字,在鬼蛭周围飞速盘旋,放出无数紫色字印闪着耀眼的光,贴在鬼蛭身上控住它,挥剑一甩,蛭头彻底砍掉。
污秽的黑血一股脑涌出来,整只倒在地上,尸首分家。
她不收剑,锃亮的剑身血珠滑落,丝毫没有松懈。
鬼蛭咕嘟咕嘟地叫着,用力摆动已经两半的躯体,它是节肢动物,即使被砍了头,另一半依然能活。
它生命力格外顽强,竟然舔着地上的血,一点一点挪动身体,在肮脏的血泊里胡乱搅和了一会儿,便找到头,连起来了。
伴随着诡异的声响,岩石后冒出白色,数十只水怪接连跳出,嗷嗷扑来。
顷刻间海底震颤,少女仰头,只见方才那条魔蛭顺着自己凿开的洞,正在拼了命往下钻。
碎石震动,海浪翻滚。
鬼蛭被锁在紫黑烈焰的法阵里,一道乌光劈下,断成好几截,再也拼不起来了。
*
“什么?你要去阴山?”
北部边境的茅草屋里,虞星连惊愕地看着黄纱斗笠的乞丐少女。
“之前我以为,北部的鬼没那么多,是我错判了。”
陆雪缘从破旧的柜里掏出一只布兜,里面有很多银元,都是这两年帮别人赶鬼挣的钱。
“当我在河边发现一只蟑螂,就知道,这片土地上已经有无数只蟑螂了。”她自己抓了两块,剩下的都给了虞星连。
虞星连:“什么意思?”
陆雪缘:“这些钱给你,足够支撑到三月了,若还需要什么,可以给我传音。”
“你不要告诉我,你去阴山,只有这一个原因。”虞星连道,“你听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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