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偷袭

天边泛起鱼白肚,晨起的露珠浮在花草上,风一吹,空气中湿漉漉的。

陆雪缘捂着溢血的伤口,踉跄地回到了城主府。

门口几个玄龙卫驻扎在那里,似乎恭候多时了。

大堂空无一人,她忐忑地上了楼,推开门,凶狠的目光如闪电般劈在身上。

此人手持法杖站在那里,红褐色道袍包裹着肩,黑披风长长垂在地上,胸前垂下的帕斤绣着“蒲”字。

门外是玄龙卫,屋里是秘阁阁主,还有叶岚站在旁边,耷拉着脑袋,眼圈红红的,明显是挨过骂。

刚刚经过一场混战,她受了伤,还中了毒,眼前的场景,似乎对自己很不利。

陆雪缘后背发凉,脑海中五花八门,飞速闪过无数条逃跑路线。

转身正准备逃走,结果下一霎,门开了。

一股风迎面吹来,陆雪缘撞在坚硬的胸膛上。

她抬眸,恍然后退两步,喃喃道:“秦熄……”

秦熄道:“想去哪里。”

方才看到玄龙卫的时候,她料到秦熄在不远处,只是没想到,人来的这么快。

陆雪缘感受到叶蒲衣的目光,随即她拉住秦熄,眸光里隐隐掺杂着乞求,道:“我打算回去找你呀,城主难道忘了,是你命妾身去朝阳宗的。”

越是在其他下属面前,她越要表现出自己和城主关系不一般。

秦熄冷冷地掰开她,走到叶蒲衣面前,“怎么回事,乱糟糟的。”

叶蒲衣压着叶岚,强迫她跪在秦熄脚下认错,恶狠狠地说:“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三更半夜,跟着不三不四的人来到这种地方,是属下教导无方,求城主责罚罪魁祸首。”

叶岚一句话不说,老老实实听他数落。

这看似是兄长教训妹妹,实则指桑骂槐,这话说的,既然是惩罚罪魁祸首,那罪魁祸首不就是陆雪缘吗?

陆雪缘凝望着秦熄,却被秦熄直接无视。

如果这里只有他们,她会向秦熄撒个娇,装装可怜什么的,把这件事忽悠过去,但是这么多人看着,陆雪缘也不想窝窝囊囊的。

她直接打断叶蒲衣的训斥:“行了,欺负女人没完了是吧?不关叶岚的事,我带她出去的。”

话音刚落,紧接着“啪”地一声。

陆雪缘本能地缩了缩肩膀,与疼痛擦肩而过。

缓了半响,她睁开眼,金色的圆环烫着少女的手腕,耀眼的光芒宛如一把金色的刀,挡住了叶蒲衣招呼过来的耳光。

“啊,啊啊啊,真他妈疼,妖怪?!”叶蒲衣龇牙咧嘴,吱哇乱叫。

陆雪缘完全不理解,那碍事的圆环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替她挡住这突如其来的耳光。

叶蒲衣抱手哀嚎,面部渐渐扭曲,龇牙咧嘴的样子滑稽又可怕。

尽管如此,他脸上对于陆雪缘的鄙夷丝毫不减。

叶蒲衣疯狂咒骂,“夏聆町!你这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你脏你自己不行吗?非要拉别人家姑娘做替死鬼,居心何在?!”

陆雪缘明白,这种传统礼教拥护者,怎能允许自家人跟一个花魁混在一起。

血星星点点淌到木桌。

叶蒲衣看着少女,就像看到脏东西一般厌恶,突然,金环的光转瞬即逝。

想动手却反被偷袭,他咽不下这口气,咆哮道:“哪个野男人给你的妖物,敢在城主面前耍花招,简直活腻了!”

紧接着张开五个指头,露出沟壑的断掌,胳膊再次被举高。

陆雪缘下意识躲闪,千钧一发之际,耳畔沉沉的声线响起。

“住手。”

秦熄抓着叶蒲衣的衣袖,甩到一边。

就这么一个眼神过去,叶蒲衣瞬间矮半截,住了嘴。

一旁的叶岚看着这场闹剧,踌躇了一下,又低下了头。

而陆雪缘面无表情,依然立在原地,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她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脸色微变,没有看秦熄,只是夹在两个男人中间。

袖口里的微烫的环状物,竟在一瞬间增生,变成双环。

*

城主府,秦熄的寝殿。

少女一身素白,抱膝坐在榻上,脚腕套着沉重的桎梏,另一端栓在檀木架上。

胸前挂着一颗黑色琉璃珠,从她离开朝阳宗,就将留音符和陆家账本藏在里面,没有她的心法,任何人都无法打开。

留着这些物证,不怕将来扳不倒朝阳宗。

她目光看向窗棂,围帘遮得严严实实,一缕阳光都照不进来,咚咚地砸墙伴着指缝淌血,红红的拳头落在被褥上。

这虽然是城主寝殿,但奴仆们都被驱散了,即使她大喊大叫,也无人回应。

陆雪缘心里清楚,她现在是夏聆町,为了安抚南湘城律法,七日过后,秦熄就会下令将她拉到行刑台,遭受弑魔之刑。

如今已过去三日,秦熄都没有露面,只有秦乐安来过。他是心虚了吗?为何不给她一个解释??

但是秦乐安也无法进来,只能趴在窗外,透过门缝告诉陆雪缘,是叶岚姐姐让她来的。

那晚勾栏院风波之后,叶岚就被拉去小黑屋抄书了。

叶岚让秦乐安传个话,是自己的下人走漏了风声,暗地勾结赵宗主,那场拍卖会,就是给她俩安排的。

想到那个喊自己陆姐姐的人,陆雪缘觉得甚是可疑,然而现在却无法搜寻证据。

恐怕以后也没机会了。

看着那沉重的桎梏,皮肉已然磨破,她本就瘦弱,脚脖子那里更像两根竹竿,似乎轻轻一碰,就能断裂。

少女摊开掌心,在里面哈了口热气,搓暖了手,尝试着伸进去,以防桎梏与脆弱的肌肤相贴。

实在太疼了,又非常肿。

陆雪缘抹了把眼泪,鼻子酸酸的,用手一阵揉搓后,鼻头红了。

若是按照往常,她会被关进地牢,或者审讯室,但是这次秦熄却把她关在房间里,也许这对于陆雪缘来说,是莫大的恩赐了。

秦熄是神官,还需要历劫,在此之前,他会遵守红尘秩序,完成作为城主的使命。

犯罪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夜深了,房间里炭火燃尽了。

如今虽已立春,可秦熄脱掉了她的衣服,只留了一件单薄的亵衣,在这高原之上难免会冷。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随着最后一根木炭烧成灰,迷迷糊糊感知到,旁边多了个黑影。

陆雪缘薄唇微启,淡淡道:“秦……熄?”

男人简单地“嗯”了一声,低眸,抚摸着她的脚腕,蹙眉道:“怎么这么肿成这样。”

“有棉花吗?”她轻声说:“帮我垫一下吧。”

看着少女虚弱的样子,男人起身走向橱柜,拿出一层厚厚的鹅绒,塞进她的脚腕。

陆雪缘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不管秦熄遇到了什么事,将她一个人丢在朝阳宗,这事真的很不地道,可是陆雪缘不敢问。半响,她道:“叶岚的事……”

“不关你事,好生歇着吧。”秦熄冷冷打断,随即转身要走。

“秦熄!”

陆雪缘拉住秦熄的手。

她咬着唇,喉咙里带着哭腔,“我不想受弑魔鞭,求你,救救我……”

男人垂眼看着她拉扯的衣袖,毫不客气道:“跟陆雪缘一起死,还是用夏聆町的身份活,你自己选。”

“你是神官,肯定有办法的。”

陆雪缘不放弃,双手自男人手臂往下滑,紧紧握住他粗粝的手,眼底忽闪着温柔的暗波。

“上次在仙京,不也是冒着风险带我去画舫,为何这次不行了呢?”

陆雪缘说,“你那样厉害,那样足智多谋,若是连自己的人都保不住,将来位列神班,传出去不怕受人耻笑吗?”

秦熄眯了眯眼,一把甩开黑长的披风,坐在榻前,托起她的下巴:“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这般放肆。”

少女微扬着脸,眼眸氤氲地凝着他,她不敢摇头,不敢忤逆,半响,唇瓣颤抖地发出细碎的一声:“疼……”

这一声,尽是少女的娇羞……

男人心明显一颤,拇指揉搓她的唇角:“这里怎么了?”

陆雪缘嘴巴裂开了口子,那里肿出了淤青,还有些血丝。

秦熄不明白,她为何会受伤。

“是赵宗主……”陆雪缘满脸泪水,一口一口的气,从肺里丝丝抽出来,“我也不知道,他竟然……竟然想……”

秦熄感觉她情绪不对劲,蹙眉:“想什么?”

然而,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哭着摇头。

“城主,你不要问了。”

陆雪缘抽噎着,双手抓紧胸口的亵衣,流下屈辱的泪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城主是千金之躯,无需为了不想干的人,污了您的尊耳。”

说罢,她攥紧那抹素白,攥出一道道褶,露出胸前醒目的划痕。

秦熄瞳孔一缩,似乎懂了。

陆雪缘抹着眼泪:“对不起城主,是我矫情了,不就是挨几鞭么?雪缘现在是城主府的人,凡是应以城主为重,只是我没想到,赵宗主他……”

“够了。”

秦熄捂住她的嘴,将她按到,压在玉枕上。

谁知这个举动点燃了少女的神经。

她疯狂扭动起来,哭着喊着,“别碰我,城主,不要这样,我害怕。”

明明啥也没做,也不知她委屈什么。

身-下的少女折腾个没完,男人被她吵得心烦意乱,情急之下,捏住她的手腕,分开压在床头。

他压着亟待爆发的情绪,声音沉沉的有种强烈的窒息感。

“闭嘴。”

冰冷的眸子使人不寒而栗,僵持了片刻,放开她了。

少女趁着这个间隙,环住男人的脖子,弹起上身,就搂了上去。

“秦熄,不要走。”她的眼泪落在他的披风上,湿了一大片,“不要离开我,我再也不要一个人去朝阳宗了。”

“放手。”男人冀图掰开少女的手,可她的脑袋埋进他的脖子,除非将她甩开,不然根本无法脱困。

“不,我不放。”

陆雪缘抱得更紧,“我放开,你就走了。”

秦熄道:“我不走。”

“真的?”

“嗯。”

少女收了力道,脑袋下移,双手伸进披风,从腰部缓缓往内扣,紧贴着男人的胸膛。

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二人,陆雪缘听到秦熄的心跳,软绵绵的声音带着几分埋怨:“自从回到凡间,你对我就不好了。”

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神,“为什么这样对我?”

秦熄道:“什么……”

“我做错了?”

“没有。”

秦熄任由她抱着,却是愣愣的,没有低头看她。

左右四下无人,男人终于卸下伪装,道:“凡间不同于天上,即使是神官,也不能随心所欲。”

男人话音一落,忽然间,似乎唤醒了少女的恶魂,耳畔响起鬼魅般的诱言————

…“离开他,他会伤害你,秦熄不是良人,他弃你于不顾,以后还会抛弃你,一个冷漠无情的神官后裔,他的眼里只有权力,没有一丝真情,我真的很心疼你,怕你被他欺骗……”…

怎么又是他。

魔宗师到底是谁?

紧接着,她又产生了幻听——

“他将你一人丢在朝阳宗,有在意过你的死活吗?你的哥哥还被他关在水牢,你难道不恨他吗?这样的人,不配你为他效力,出手吧,快,杀了他,杀了他……”

陆雪缘眼眸一暗,双目直直地望向秦熄,说:“那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秦熄道:“凶手。”

“难道现在,我在你眼里,也只是个凶手吗?”少女眼眸又暗了一分,目光从男人脸上移开,又贴上他的胸膛,“你这样说,真让人寒心。”

秦熄抚摸着她的头发,叹了口气,“陆骊,为何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骊是谁?

陆雪缘听不懂,也不想听懂,她只知道,此刻是个难得的机会。

杀了他,杀了他……

他抛弃你,丢你一个人,虐待你兄长,还要用弑魔鞭惩罚你,你该恨他,怨他……

陆雪缘凉凉开口,“秦熄,有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他一颤,终于看她了。

然而,却没注意到,一条发疯的黑猫从她怀里窜出,眼珠嗜血的红,扑上去咬住男人的伤口!

呼啦——

瘀血淌在榻上。

那是邪种种下的伤口,被尖利的牙齿狠狠撕裂!

少女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她脸色骤变,一脚踢倒了受伤的他。

足足十成的力道,正中方才二人紧紧相依的部位。

随即跳下床,开始从男人身上翻找钥匙。

男人没料到她翻脸比翻书还快,伤口被撕裂的部位传来阵阵疼痛,传遍四肢百骸。

“怎么样,痛不痛?“

陆雪缘解开脚腕的桎梏,扔到一边,哐啷一声,巨响。

她立在榻边,眼泪消失了,只剩下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还有唇角的一抹冷笑,“是不是很难受,很绝望?”

“你以为我会听话,会放任你欺负我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乖乖把身体献祭给弑魔鞭?”

“秦熄,你不知道吧。”

少女双眸猩红,一副被心魔操控的模样,她指着男人,狠狠地指着,“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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