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幽暗,灰蒙蒙的天空乌云稀碎,血红的月光落下,将树叶映得华美艳丽,犹如死亡彼岸的食人毒花汁。
游隼穿越树林,刮掉几片树叶,落到男人肩上。
它眨眨眼睛,歪头看看主人,撒娇地叫了两声。
“别闹。”
秦熄按了下游隼的脑袋,随即单手施法,一缕魂魄从黑扳指飘出,袅袅黑烟拼凑成透明人影。
他立在树下,冷冷地与魂魄对话。
而那魂魄,在哭泣。
“熄儿,你父亲已经疯了,留他一命吧。”
秦熄神色疏离且冷漠,面对自己母亲卑微的恳求,他也毫不留情:“现在他的命,不在我手上。”
秦熄修养的这段时间,九殿下已经在魔域发现了魔尊慕冥的藏身之地。
身为秦熄的弟弟,九殿下身边有不少玄龙护卫,他们强行闯入,抓捕了魔尊,将那里一锅端了。
秦熄并不阻拦九弟行事,只是他没料到,慕玄竟然能那么快发现慕冥,并将其圈禁。
死是不会死的,怕的就是变着花样的折磨。
“小九最听你的话了,你让他回头吧,一旦他开了先例,弑父之行将会影响魔族的未来。”
大龙女的魂魄发着光,声音空灵。
若非她是魂体,指不定现在已经给自己儿子下跪了。
“娘当初让你接管南湘城,但并不是让你弑父杀兄!”
原本是为了阻止魔宗师的暴行,让秦熄有机会跟表叔争夺这一切。然而大龙女万万没想到,这些年,秦熄变得越发薄情寡义,六亲不认,这不是她想要的。
想到慕冥死了那么多儿子,在阴山的老巢被也被端空,即使有陆沉棠护法,但是接二连三的打击,蛊雕一党早已颓靡不振。
大龙女也很心痛。
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她对秦熄的亲生父亲一直有感情的。
秦熄撸着游隼的毛:“他应得的。”
游隼毛茸茸的头一甩,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大龙女的魂魄,又仰头看看主人,开始学舌:“应得的!”
大龙女无助地哽咽:“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是你父亲啊!”
秦熄说:“阿娘,我亲手交给小九的权力,岂有收回的道理?”
大龙女哀怨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你可知道,小九称霸阴山境内,控制了荒渊山大部分妖兽,还要吞并南洋大陆,那里可是虞星连成魔的地方。你是他大哥,为何不阻止?”
“小九年纪小,他喜欢什么,我都可以让他尝试。”秦熄说,“虞星连已经出兵了冥王殿,南洋大陆那里兵马不足,正是出兵的好机会。”
如今最要紧的,一部分人回仙京救出神族后裔,复活冥王殿下,另一部分人进攻南洋。
大龙女问道:“香炉神君……回来了吗?”
“嗯。”
“你从她身上获得心法了吗?”
秦熄抬手,一面写满咒符的光束围墙横在地上。
大龙女震惊:“啊,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香炉神君的全部心法。
可是咒符乱七八糟,排列的很不均匀,还有出错的地方,目前无法使用。
“表叔真是不自量力,雪缘不爱他,他永远无法获得香炉神君的心法。”
秦熄眸光微亮,将欲言又止的大龙女收进了黑扳指。
“我要的东西,会让她心甘情愿交出来。”
*
“我的狼,我的狼……”
午夜梦回,陆雪缘断断续续地呓语。
脑海中全部是那日桥的坍塌,塌出一条大裂谷。
她的狼掉下去,再也没有上来。
陆雪缘咬着被褥,颤抖地摇头,额角湿漉漉的汗水,几绺发丝贴在脸上,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坐在榻边的秦熄摸着她滚烫的额头,想试试温度,倏尔,手被握住。
“秦熄,我好像多了一颗心。”陆雪缘眼皮没有睁开,下意识抓着他的手,护在心跳的地方,“这里好疼。”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先喝药。”
她缓缓睁开眼。
只见男人端起一碗汤药,递到少女唇边。
她被他撑起后背,倚在他的胸前,顿了顿,看看他,乖乖地咬住碗沿。
就在舌头碰到汤汁的一刻,突然躲避开来。
“怎么了?”
“这药太苦了,我不喝。”
她推开他,裹好被褥。
身体宛如田螺肉,一受到刺激,就缩回壳子里。
男人拇指贴上少女的下唇,轻轻往下一拉,她眸光闪烁,呼吸声逐渐变重,不敢与他对视。
“喝药。”
秦熄的声音沉沉的,没什么情绪,却有种命令的感觉。
半响,陆雪缘双手攀上他的手腕,笨拙地咬住他送到嘴边的碗。
这药苦得厉害,即使屏住呼吸,但舌头上的味蕾也在叫嚣。
“咳咳咳!”
她身体一歪,一点点药渣卡在嗓子里,而她又不敢咳得太狠,生怕刚流进胃里的药汁呕出来。
还要被秦熄强迫着再喝一次。
秦熄举着手帕,擦拭着陆雪缘的下巴,随即掏出一颗红枣,塞进她嘴里。
香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溢开。
她嚼了两下,正要侧身吐掉枣核,他竟将手伸了过来。
陆雪缘抬眸,看着他,视野逐渐模糊了。
枣核吐到男人掌心时,却觉得喉咙发紧,心脏又开始狂跳,还不停抽痛,只能用力深呼吸,缓解这种羞赧的感觉。
秦熄放下碗,拇指依然挨着她的下巴,“还苦吗?”
陆雪缘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雪缘。”
“……”
“亲我。”
下巴处的指头用力挤压。
陆雪缘感觉到微痛,她不敢蹙眉,顺从地勾住了秦熄的脖子。
她轻轻贴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与他辗转亲吻,草药味混合着浓郁香甜的红枣味,强势般的掠夺着、占领着他想要攻陷的圣地。
男人环住少女的腰,将她拥得更紧,随着二人的呼吸融为一体,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苦涩与甜蜜味道交换的感觉。
然而,陆雪缘本就身体虚弱,一点点法力入体都会刺激到她的经脉,秦熄又过于粗.暴,来回渡过去的法力,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她受不了这么强的法力,趁着那股滚.烫.游.走,从唇.角到脖颈的间隙,慌张地推开他。
细长的发丝垂在两侧,乌黑的碎发衬得少女面容惨白,除了被他咬.肿的唇瓣,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
她并不是一个冷淡的人,只是害怕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体温是热的,心却是冷的。
“你怎么那么虚弱?”秦熄抽出她的手腕,搭脉上去,“你的金丹……”
她的金丹已经只剩一层薄薄的壳子,人魂全部浇灌了翡翠灯,若不是圆环送进体内,两个心魂支撑,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陆雪缘说:“融掉了。”
秦熄道:“发生了什么?”
她眼眸空空,疲惫地笑了。
那日在鬼楼,虞星连趁人之危想要取走心法时,她用凤凰血自融了金丹取而代之,并用蓝曼陀的骗术伪造了渡给虞星连的心法,其实是临时编创的凤凰心法。
虞星连是魔,自然不会用神族心法,所以这心法给他等于废符。
这招虽然凶险,但好在蒙混过关了。
她曾对虞星连说,拥有一段前世记忆才能获得香炉神君的最高心法。
这是属世的认知,实际上是她信口开河胡扯的。
既然早已不是香炉神君,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获得最高心法。
“雪缘,你是有感觉的,对不对?”
少女一愣,怔怔地望着他,抿了抿唇,随即别过脸去。
“你在别人面前,也会这样吗?”
秦熄扣住陆雪缘的下颌,转手掰正,强迫她看着自己。
“虞星连有没有觊觎你的心法,他是魔界大宗师,法力远在我之上,你是个聪明人,有时候想想,他更能满足你对男人的幻想……”
这句话仿佛被雷电贯穿。
她的一颗心鲜血淋漓千疮百孔,溺死在盐水里。
“你放开我!”
她挣扎,却被他死死攥住手腕。
什么意思,他是在怀疑她吗?
难道他心里只有香炉心法吗?为何就不问问,这段时间她是怎么度过的?
她很坚强,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化险为夷。但是再坚强的人也怕痛。
“秦熄,当初在湖底你弃我而去,我不怪你,现在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如果你可以救下我,你会救吗?”
秦熄也知自己说错话,看着陆雪缘快要哭出来的脸,他一时语塞,没有回答,转身就要走:“早点休息。”
她尝试去抓他,却被秦熄甩开了手。
“秦熄!”
一个枕头砸过来。
男人精准地接住,侧目看她。
陆雪缘气血不足,只觉头晕目眩,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里泛上来。
她急忙去拿手帕,却止不住呕出刚喝下去的液体全部撒出来。
修炼邪种的后果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精气。
失去了人魂,失去了法力,曾经熟练驾驭的魔物香炉。
她想将它拿起,都会感觉似乎有千斤重。
陆雪缘扯着帐帘,流下泪:“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秦熄顿住脚步,回头望着她,再次坐回榻上。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秦熄捏着她的脸,“我那个走火入魔的疯子表叔怎么对你了,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一双赤红的眼狠狠瞪着他。
少女抬手,一巴掌抽在秦熄脸上。
随即她缩进床角,抱着膝盖哭了。
“我恨你!”
秦熄抹掉唇角渗出的血,随即勾起唇角,从角落里捞出少女,他紧紧抱住她,在她脸上狠狠亲吻着。
他知道这样试探她很无耻,但却是有必要的。以后不会了。
很明显,陆雪缘依赖他,却不完全信任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她真的心虚,早就谄媚赔笑了,定不是这副样子。
所以,秦熄知道这个少女爱他,没有背叛他,就够了。
陆雪缘上气不接下气,眼里噙着泪,被他吻着,身子发抖。
她很生气。
生气秦熄没有及时救她。
她很惧怕。
惧怕秦熄的冷血薄情,惧怕秦熄的狠而无心,也惧怕他松开她的手。
陆雪缘魂识已然凌乱,声音颤抖:“哥……”
秦熄眼神一凛,握着她的后颈将俩人的距离拉开。他死死盯着她,“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哥……”陆雪缘气息不稳,她在秦熄怀里失去了意识,“如果你还活着就好了,哥,救我,他伤害我,哥……”
男人脸色阴沉,无言地搂住少女骨瘦如柴的身体,久久不放开。
半响,她身体一抖,纤细的手从男人背后绕回,攀上他的喉结。
不知何时,秦熄的眉心出现了那块龙胆蓝印记,他握住她的手,在那块倒生白鳞处摩挲。
他静静地看着她,让她这样摸着自己。摸了一会儿后,少女才逐渐平息了情绪。
“秦……熄。”
男人搂紧她,“嗯?”
“我好痛,”少女低声,“吻我一下。”
窗棂之外,庭院满地粉红的花瓣簌簌落下,门缝处传出暧昧的厮磨声,缱绻中透着甜腻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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