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预言家·其三

自称爱丽丝酱的女孩子长的非常可爱。

但白川玛菲亚整个人的注意力重点,都在【琴酒】这个代号上。

真要论起来,她学《咖啡与酒》这门课也有一期了,Gin这个词绝对不是第一次见到,但这种脑内画面的触发机制,她至今也就经历过一次,能拿来做参考的,只有一个斯夸罗,和她那个脾气巨差的兄长大人。

——但真要论起来,她原先也算是日复一日听着兄长大人的故事长大的,但那个时候,一点要想起什么的意思都没有。

不同的是现在。

在确定【琴酒】这个词之后,玛菲亚没由来的就是知道,她已经处在脑壳疼的边缘了!

眼前的视界隐隐开始发黑,玛菲亚的脸色苍白的简直立竿见影,整个人瞬间生无可恋到动都不想动。

听见声音后,她倒是把偏头的动作做的轻描淡写,但这一晃简直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嘴巴张张合合蠕动了半天,到底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只有翎羽似的睫毛在微风中几不可查的颤了颤。

这一颤可不得了,自称爱丽丝的女孩子瞬间像是被人捏住了后颈的小猫一样,嗖的就炸了毛了。

“你是在挑衅我吗”

女孩子握紧双拳举在脸颊两边,闭着眼睛跟她大喊,“只是有一点点可爱而已,有什么好卖弄的,摆出那种表情,是指望我和之前那个笨蛋杀手一样,随随便便就对你心软吗?”

她的声音其实好听。

哪怕提高了声音发脾气的时候,也是好听的——但落在脑内已经要思维暴走的玛菲亚耳朵里,所有声音自带三重以上的绝望回响,杀伤力大的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咣咣抡大锤。

爱丽丝语气爱娇的说了这一长串,她能接收到的内容只剩嗡嗡嗡。

白川玛菲亚心说不好,立马抬手捂嘴。

——这串嗡嗡回响太久,她有点想吐了。

“等等,”爱丽丝酱显然被这个动作挑衅到了:“你捂嘴巴是什么意思,是想表示被我恶心到了吗?!”

好巧不巧的,下一秒白川玛菲亚就忍到极限了,正好面无表情的“呕”了一声。

因为她之前多此一举转了下头,这一下,基本可以说是对着人家的脸呕的。

爱丽丝瞬间瞳孔地震。

“这不是挑衅,是在鄙视吧……”

金发的女孩子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到连哭腔都成功憋了回去大半:“你居然因为自己长得很可爱,就这样随便的鄙视别人!”

“爱丽丝酱不要继续和你说话了。”

“哪怕是……拜托我的……我也不要……继续了……”

此时,白川玛菲亚的视觉已经报废了一半,耳朵还在轰隆轰隆乱响,虽然站姿仿佛还不动声色,但就上面那句断断续续意味不明的话,已经是她连听带看,甚至半猜着补全唇语后,唯一能得到了的信息了。

这话什么意思来着?

玛菲亚觉得那里头好像缺了个主语。

【谁拜托你来跟我说话的?】

可惜不过一秒之后,女孩子脸上重新出现的娇蛮表情,就带走了玛菲亚全部注意力(主要是她现在思考能力也有限)。

她心想你刚才还斥责我“只有一点点可爱”,这里再发火,形容词就变成“很可爱”了——话说默认了我有资格鄙视你的话,那你心里根本一直就觉得我超可爱的吧!

吐槽到这里,她已经快要束缚不住自己暴走的思绪了,就很虚弱的抬了下眼睛,看着金发的女孩子气到差点原地跳脚,想说没事,你也不亏。

因为我也觉得你超可爱的。

不过到了这种时候,再如何美化视觉,都救不了发自灵魂的呕吐感。

白川玛菲亚脑子里此起彼伏的闪过一长串画面,那感官效果,跟被人铺天盖地糊了一脸的加农炮差不了仿佛!

打头第一炮铺出来的,是个银色长发戴礼帽的吊梢眼美男子。

【琴酒】

随着这个名字对上脸,玛菲亚的潜意识里陡然冒出一道声嘶力竭嚎叫着的男声,一秒钟内把美男子扭曲成了个一个表情包,BGM一般的循环着九个大字:

【卧底里面出了个琴酒!】

紧随在这个念头之后,一长串五花八门的画面跃跃欲试这就要冲入脑海,复杂程度远胜她见到兄长大人XANXUS那次。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她想:

【毕竟家庭教师才一百多集,名侦探柯南得有1000 了】

【而且还每年都有一部剧场版】

想完之后自己先愣了一下:剧场版是啥意思啊?

比起冲的脑壳疼的画面,这样没头没尾的念头,反而让她苦恼到忍不住想挠头。

那边厢,爱丽丝还在撇着嘴生气,等了半天,发现这个白毛还是同一个姿势站着没动——只是睫毛震颤的越来越厉害——摆明了一副信心十足,觉得根本不用道歉,单靠这一招,就能把她拖到心软的讨厌样子。

她才不要心软呢!

浅金色头发的小女孩双手抱臂退开了一步,气鼓鼓的直接坐在了废弃的邮筒上,时不时抬眼望一望玛菲亚。

第一眼,没动。

第二眼,还是没动。

第三眼时,那个戴帽子的白头发几乎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还可怜兮兮的咬起了嘴唇。

爱丽丝猛地捏紧了洋装上的蕾丝花边,什么啊,她才不心软呢!

结果白头发居然开始哼唧了。

一小点一小点的,带着气音的“嗯”声。

好可爱哦……

不行。

可是真的好可爱啊,可以抱一下就好了……

不行就是不行,林太郎你怎么回事啊,她刚才还在鄙视我呢,难道因为可爱就算了吗!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不管了啦!”

在白川玛菲亚头疼到真的流出眼泪之前,金发的爱丽丝酱反而先一步哭了出来。

“林太郎!”

她生气的踢了踢脚边的木箱:“林太郎你躲到哪里去了,快点出来啊!”

这一声,喊的可以说是相当及时了。

玛菲亚原本瞳孔都要扩散了,满脑子加大加粗的【XXXX杀人事件】的大字标题,跟加了二点五倍速的弹幕一样嗖嗖嗖乱飞!

紧随其后的,就是一个小男孩锲而不舍但中气十足的喊【真相只有一个】的循环回音,涨的人脑壳都要炸开了——毕竟1000多集呢不是——瞬间就被这出类拔萃的一嗓子压下去了大半。

还好还好。

其实白川玛菲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心有余悸什么,但她就是很庆幸。

庆幸完了头疼还没过去,她干脆往后一靠,撑着墙一阵摇头晃脑,试图把眼前的黑影和鼓膜里的回声一起甩掉。

这通头昏脑涨的间隙里,突然有灵光嗖的一闪。

林太郎这个名字,怎么也这么耳熟呢……

在哪儿见过吗?

她一边思考着这个,一边还努力的甩着头,最后虽然成功的甩掉了黑影,但脑袋给晃的有点晕。

白川玛菲亚扶墙重新站稳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能听见脑部软组织在头盖骨里咣当咣当乱晃的声音。

现在是纯粹生理意义上的头晕想吐了。

等她再睁眼时,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爱丽丝貌似已经发完脾气,貌似正被人小心翼翼的哄着。

那个半蹲在她面前的男人,穿着件随处可见的白大褂,五官……大概是帅的吧?

主要是他一直耷拉着眼角,整个人既无脾气也无风度的对着个子小小的女孩子作捧心状,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拖着可爱的长音——可以说从头到脚,都弥漫着一股不知哪来的,名为中年危机的糟心味道。

气质和脸相互抵消之下,颜值骤降仿佛路遇断崖,甚至成功干扰到了玛菲亚在贫民窟练出来的、那双能精准发现美的眼睛。

咦。

被煞到小白毛下意识退开了一步。

总之先离他远点。

“啊。”

因为这动作造成的声响,正捧着心的男人,像是才注意到墙角还站了个人的样子,终于舍得把眼睛从爱丽丝身上挪开了点,拨冗瞟了瞟脸色苍白还一言不发的白川玛菲亚。

“啊呀啊呀。”

他只平淡的扫过她所站的地方,然后稍显尴尬抬手撩起耳畔的头发,笑容中充满了浮于表面歉意:“爱丽丝酱发起脾气来可真是累人。”

他似真似假的冲着金发小女孩抱怨了一句,说:“光顾着哄你,我都忘记了原本是要干什么来了。”

结果爱丽丝完全不吃这一套的样子,当即“切”了一声,摇晃着小腿直言反驳,说嫌累你就直接走开啊,“都变成中年大叔了,谁还稀罕你哄吗?”

“才不要呢!”

明明只是一句口是心非的抱怨罢了,但那个男人却像是被踩住了痛脚,玛菲亚眼见着他立刻弯下腰去,急急忙忙的为了一句玩笑话认真解释起来,说:“为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多累都是愿意的哦。”

“林太郎骗人!”

“哪有!”

这股中年危机感……

白川玛菲亚下意识攥紧了衣服的前襟:要不是五官底子在那儿摆着,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大龄变态。

而且……

她机不可察的歪了下头,看着男人侧影的眼珠子里,空荡荡的没敢带半点多余的情绪。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生物本能。

这个男的绝对很危险,就算不危险,也有哪里很奇怪!

想到这里,玛菲亚下意识看了眼脚边的尸体。

——有“丈夫”先生的极端反应珠玉在前,这么一个貌似有些恋|童倾向的中年危机男子,看到她时,直接【惊讶】和【触动】,貌似才是正常的反应吧?

像是注意到了她长久凝固住的眼神,爱丽丝抬手打掉男人想摸她脸的大手,侧头便回了她一个骄傲与示威同在的小眼神儿。

什么啊……

玛菲亚心说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中年危机的普通恋|童|癖,敢情你俩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吗?

这个认知,让她产生了一股发自内心的羡慕。

真好啊。

她看着爱丽丝的眼神,带着一丢丢自己都没察觉的敬仰——早早找到一个可以包吃包住的长期饭票,尤其还言听计从到这种样子,说起来,除了气质丧,长的也相当不错……

不行。

不能再看了。

玛菲亚转头去看地上的尸体:再看,她的羡慕都要变成嫉妒了。

但在满怀憧憬的同时,她还是忍不住暗暗撇了下嘴,就很惋惜:这个人也是穿白大褂的,要是夏马尔答应要她就好了。

“对了。”

恢复了正常的低沉男声突兀的打断了她的回忆。

那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终于哄好了爱丽丝,此时撑着膝盖站起来,慢条斯理的从兜里掏出了张折好的白纸,问说:“这是你的东西吧。”

他修剪圆润的指尖点着边沿:“这是我刚才在广场边缘的花坛边捡到的,不好意思啊,为了确定失主,我打开看了一下。”

纸张打头一行大黑字:《附加积分兑换表》。

下面还写着表格持有人的姓名和学号。

男人说刚捡到的时候,这个内容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不愧是黑手党的发源地,”他一副感叹的样子,“你们这儿的基础教育做的真好。”

唉?

玛菲亚切切实实的歪了下脑壳:那张纸上写的东西拆吧拆吧就能把一个人卖了——结果吓到你的居然是这个吗?

“喂你!”

男人侧对着她的手臂像是僵了一下,玛菲亚还没思索这是不是个错觉,那边厢,爱丽丝酱突然唰的一下抬手指了过来,对她喊说:“林太郎是我的啦,不准你故意在他面前做这种可爱的动作。”

“唉?”

“唉什么唉啊,你又歪头做什么?!”

“这种糟糕的中年大叔根本经不起诱惑的,”她双手背在背后,小巧的鼻子拧成一团,颐指气使的要求道:“你也不准一直盯着他看,眼睛漂亮了不起吗,我的眼睛更漂亮!”

林太郎毫不犹豫的符合她:“是呢,爱丽丝酱最漂亮了。”

玛菲亚:……

玛菲亚莫名吃了一嘴狗粮,心想谁愿意理你俩啊!

但爱丽丝的声音实在是存在感强,这一连串的“林太郎”“林太郎”一个劲的顺着她耳朵往脑子里钻,之前险些被打断的那种熟悉感,眼瞅着又要回来——

“说起来,你的名字居然叫做玛菲亚吗?”

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玛菲亚出了些虚汗,没说话。

不远处,说话的男人依旧没有转身直视她的意思,兀自盯着表格手上的表格,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捡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可是把我吓了一跳呢,”他点了点纸上的姓名栏,“罗马音看起来像是遇到了本国人,但Mafia这样的拼法,实在是少见的很。”

玛菲亚眼前重新出现了幻视,导致她只听清了对话前半截,最后为了避免尴尬,回答了一句好巧哦。

爱丽丝说哪里巧了?

“那对夫妻一看就不正常好吧,还有你这家伙,跟人走的时候,表情安定的那么假,一眼就能看出你不正常了!”

“要不是有趣,谁要来找你玩啊。”

她撇了下嘴,抬眼道:“我不来的话,你觉得林太郎会理你吗?”

又是【林太郎】……

白川玛菲亚咬了下嘴唇,眼睫颤动的相当厉害。

她现在确信了:【林太郎】这个词,果然也带着什么敏感信息!

为了避免在并不安全的公共场合突然晕倒,玛菲亚下意识便抬眼去看了看林太郎本人,殷切的期盼着他拿出恋|童|癖该有的糟心脾气——别再只是单纯的哄,赶紧做点什么动作,控制一下这个情绪激动的小可爱啊!

结果殷切的眼神才递过去一半,状似正在发脾气的,和状似正在投入哄人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僵在了原地。

下一秒,爱丽丝啊啊啊的喊了出来。

“你这家伙有完没完啊!”

要不是手边没有何用的东西,玛菲亚觉得她可能都要信手砸人了,“我可警告过你,不准假装可爱的去看林太郎的吧!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指望林太郎放弃我去哄你吗?”

说完一扭头,叮嘱说:“林太郎也不准看她!”

被提了这样蛮横要求的“林太郎”本人,接着这一打岔的空隙,成功缓解了那一瞬间的僵硬,这会儿像是挺无奈的回首冲玛菲亚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看不清神色,满脸都写着“请您见谅啊”的歉意。

笑的白川玛菲亚莫名觉得后颈一凉。

那边厢,笑眯眯的男人已经自然的转过了身,大呼小叫的说:“爱丽丝酱吃醋的样子也好可爱呢!”

他的声音再次变得膈应了起来,一个劲的碎碎念:“一直对我那么冷漠的,我都怀疑自己被讨厌了……”

“中年大叔不要妄想别人会为你吃醋了好吗!”

只剩玛菲亚孤零零的站在一边,再想去看时,刚才男人那藏在漫不经心之下、几乎快要实质化扫过她身上的视线,瞬间变得就像是她的错觉一样。

无论玛菲亚怎么样努力的回想,耳边此起彼伏的,也只有林太郎,爱丽丝酱,林太郎,爱丽丝酱这样车轱辘式来来回回的废话。

没道理啊……

她试图观察许久,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兜兜转转的,眼神反而落在了他腰侧。

她发现这位男士之前揣表格的衣袋里,还放着一张证件一样的东西。

这个距离,只能看到张缩小的照片,就是眼前这个(可能很花心的)饭票本人。

下方是名字,也只能看见一半,写的居然还是汉字。

【森】

玛菲亚想,原来姓森哦?

那连起来读,爱丽丝这个饭票的名字,是叫【森林太郎】吗?

森……林太郎。

更熟悉了是怎么回事?

玛菲亚打刚才就一直蠢蠢欲动的脑子,终于因为这个名字破开了阀门,她在巨大的眩晕感中眼前一花,脑海中嗖嗖嗖闪过去一沓厚厚的试卷。

【填空题第一题】

她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总算没再出虚汗,轻而易举的捕捉了一个确切的画面,情不自禁的跟着读出了上面写的打头的三个字。

“森鸥外。”

还是挺标准的日文发音。

“唉?”

就在她双眼飘忽自言自语的档口,不远处自娱自乐中的两个人,又是同时一顿。

“你为什么会知道林太郎的名字?”

问话的是爱丽丝:“他这么有名的吗?”

说罢,她还瞥了林太郎一眼,看的对方下意识叹气又挠头,于是又切了一声,追加了一句嫌弃道:“不就是个随处可见的大夫而已吗?”

玛菲亚让她的话稍微扯回了些神智。

她眼前的世界充斥着五颜六色的噪点,此时强撑着仔细打量了一翻这位森先生,但能看出的的东西着实有限。

他大部分时间都只面对着爱丽丝,从玛菲亚的角度,只能看到个五分之一的侧面,打眼一看就是个背影,除了白大褂能让她联想到夏马尔,确实没什么特别眼熟的地方。

事实上,西西里附近穿白大褂的人很多,要不是爱丽丝说,玛菲亚都没意识到,她找的这张饭票居然还是个医生。

真好啊。

不止包吃包住,言听计从,长得挺帅,还能顺带负责看病呢……

但想到【医生】这个关键词后,她脑子里再次闪过那张试卷,心说他叫森鸥外唉,当医生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毕竟填空题第一题写的很清楚:

森鸥外,原名_______,日本医生,_______,______,药剂师,翻译家,其代表作为《_______》和《_______》。

是19世纪明治维新后_________的代表人物,和_________,_________一起,并称为日本近代文学的三大文豪。

试卷底下一同闪过的,还有另一张白底蓝字的纸条,貌似是谁拿圆珠笔打的小抄。

相关的答案,写在左下方很小的地方。

分别是【森林太郎】【小说家】【评论家】,代表作为《舞女》和《阿布一家》。

然后在最上面拿红笔补了一行小字,写的是【浪漫主义代表人物】。

标·准·答·案!

而【三大文豪】这个关键字下面,还专门划了线,仿佛是个被老师刻意强调过的重点。

玛菲亚顺着脑海中闪烁的画面努力的看,终于看清了【三大文豪】这个知识点后面跟着的三个名字。

分别是:“夏目漱石,森鸥外,和芥川龙之介。”

“你说什么?”

玛菲亚被耳边响起的声音惊的猛然回神,敏感的耳垂捕捉到说话人呼出的热气,下意识便想往后退。

结果她脚下正沁着一汪热血(来自于一言不合被搭档反杀的妻子女士),半干不干黏黏腻腻的,赶上鞋底将要打滑的档口,瞬间就要摔倒。

结果左肩突然一热,原本已经偏移的重心,被搭在肩膀上的手掌轻巧的推回了原地。

“要小心点啊。”

白川玛菲亚闻声抬头,只见爱丽丝的饭票先生,不知何时已经弯腰站在了她眼前。

那双看不透的眼睛依旧让人下意识想要避开,但仔细一看,对方也只是很正常的、满怀担忧的注视着她而已。

玛菲亚心想难道别扭是因为他瞳孔长的比较小的缘故吗?

然而随着她面无表情的因为疑惑而眨了眨眼,男人曲起的指节像是被忽闪的睫毛柔化了,捏在她肩膀上的动作慢慢变成了轻轻的放着。

他的拇指贴在玛菲亚衣领的边沿,指尖一点点的地方,虚虚贴在女孩的皮肤上方。

此时此刻,那一点点的循环最末端,正几不可查的颤抖着。

在白发小女孩被宽大帽檐半挡住的上方,从她看不明晰的高处,男人几乎可以说是炙热的眼神,长久的停在自己的拢住了女孩肩膀的右手上。

因为她无意间一句话而瞬间紧缩警备起来的瞳孔和神经,终是在这一点点碰触的“安抚”下,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的背后,金发的小女孩双手抱臂,仰头哼了一声。

玛菲亚好奇的去看她。

比起深浅不明的森鸥外,她对勉强算是找饭票届的前辈爱丽丝,反而生出了不少下意识的亲近。

——要不是脑内不受控制的思维活动太剧烈,玛菲亚肯定当场找她取经,学习先进经验了!

但也正是因为脑内活动太剧烈,她其实不太能分出精力来注意现实世界,半点没察觉到自己刚才【没有前因后果的,突然说出几个名字,说完了还要念念有词】的行为,看着跟神经病一样。

她甚至都没注意到,林太郎恢复正常以后的瞳孔,根本就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小的异常。

“夏目漱石。”

白川玛菲亚一字一顿的念出了这个三选一后最耳熟的名字,脑内乱闪的思维火花一个劲的自我发散,最后不约而同的凝成了一句话:

“今晚的月色真美。”

这句就很熟悉了!

她下意识捏了下自己的耳垂,信心满满的想,不止这句话熟,这背后的梗她也知道的一清二——

“我说这位小姐,要注意一下医生的问话哦。”

只在最开始问过一句“什么”的中年医生叹了口气,落在小女孩肩膀上的手掌缓缓摊开,自然的以指节划过对方稚弱的颈项,蹭着耳侧未干的冷汗,轻柔却不容拒绝的贴在了女孩子冰凉的额头上。

“是癔症了吗?你刚才在说胡话哦。”

他的声音温柔的吓人,听的玛菲亚耳垂都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不过声音好听也不能骂人啊……

“才不是说胡话呢。”

因为医生的打断,她不得不花费些额外的心力,艰难的揪住这一撮灵感的尾巴,有气无力但不甚耐烦的切了一声(其实看不太出来)。

“我难得一次想起什么东西的时候,没有头疼到晕倒,你不要随便打断我啦。”

说完还看了眼饭票的主人,意思是:你管一下他哦。

“唉。”

爱丽丝转头没动,反而是男人不为所动的发出了一声代表疑问的感叹,贴着她额头的手掌,还得寸进尺的蹭了蹭。

因为很温暖,玛菲亚不得不承认还挺舒服的,下意识眯了下眼睛。

虽然这个神情变化被帽檐挡住了大半,但出现过就是出现过——于是下一秒,男人的拇指便轻轻一动,状似无意的直直落在了她的眼角处。

“脑内妄想是很严重的神经性疾病哦。”

“小孩子在神经发育不完全的阶段,又是脑内会异常放电,这种情况下,会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奇怪词汇,偶尔还会丧失短期记忆。”

解释了两句说,这男人抬手就要来扒拉玛菲亚的眼皮,还很熟练的从兜里掏了个小型手电筒出来,按亮了就想往她眼睛里照。

“我都说了不是在说胡话——”

“你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而已,”男人的声音沉静异常,半点听不出之前哄人时的丧和粘,“我就是日本人呀,要知道在日文的语境里,根本没人会取漱石这样的名字呢。”

他像是把玛菲亚当做了闹腾的儿科病人,说服教育信口就来:“Mafia这个名字有点少见,但白川是日文的罗马音吧。

“你是混血儿,可能不太懂,我却是很了解的哦。”

他这么说,玛菲亚就有点不服了。

——我可是上过日本近代文学史选修的人!

说起来,她期末那张卷子之所以只得了59分,就是因为森鸥外这个填空题:

在空格分姓和名两节的情况下,她把【森\林太郎】,填成了【森林\太郎】,这才万般饮恨的挂了科的!

这没头没尾的念头是突然袭上脑海的,还没等白川玛菲亚的主观意识辨认出上面内容到底是个啥,便立刻散成了细碎的文字。

最后只剩一个【叫森鸥外的果然都很烦】这样的结论,控制着她的面部神经,毫不遮掩的冲着医生翻了个白眼。

是鼓起一边脸颊,眉目半敛,超级可爱的那种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耳边捕捉到了一丝像是男人喟叹的声音。

玛菲亚于是敏锐的抬起头来,森医生的表情却一如既往。

男人落在她额头上的手自然的拿开了,然后落回自己的头上,试了半天后,语气无奈的下定论到:“你出了太多冷汗,把皮肤都浸凉了,焐了半天也不见热——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确定了你没有发烧。”

玛菲亚心说这难道是在讽刺她烧晕了说胡话吗?

“没有哦。”

“因为玛菲亚很可爱,所以说什么都可以是对的。”

男人的非常语气理所当然,神态自然的让人觉得他只是说了一句相当普通的话,一不注意就会忽略掉内容:“我只是担心一下你的身体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白川玛菲亚觉得自己在这位医生的眼睛里,看到了和“丈夫”先生一样的深重又浓烈的触动。

但下一秒,这触动便风一般的便消失了。

这个男人眼睛里的神色,又变成那种看不出深浅的“普通”。

医生双手插袋,轻声劝阻说:“但我觉得是对的也没用呀,这种身体上的【异常】总归是客观存在着的,玛菲亚酱还是要积极点去看看医生才好哦。”

他像是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比如在【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根本不符合日本人取名规则的日本名字】的时候。”

——这不还是在纠结夏目漱石吗?

玛菲亚撇嘴,心想你鸥外这个名字其实也怪怪的,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人家呢?

她脑内那张小抄图片清晰的很,在森鸥外的下一行,就清清楚楚的写着:

“夏目漱石,原名夏目金之助,笔名漱石,取自《晋书·孙楚传》。”

她念的也是清清楚楚的。

在玛菲亚看不到的角度,森鸥外的眼神长久的落在女孩身上,时不时便忍不住要在她脸颊上逡巡一番的轻薄赞叹,和因语言内容而越发深重的惊讶,正扭曲般的一再自他眼底交替出现着。

反而是被注视着的女孩子没什么纠结的意思,抬手敲了敲脑壳后,还在那一个劲回忆——她记得这段是要默写的文言文,老师划重点时让背过!

想到这里,念头一如既往的在脑海中散成碎片,倒是背诵的记忆浮出水面,她下意识嘴唇轻启,跟着本能念说:

“王曰:‘流可枕,石可漱乎?’孙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

念的还是超标准的中文普通话。

比之前那段日语熟练多了。

念完之后她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点骄傲。

那边厢,森医生眼底的风暴在她抬头的瞬间消失无踪,像是无可无不可的笑了一下,饶有兴致的重复道:

“是叫夏目……金之助啊。”

一个没有看过文野的女主,也只能靠近代文学史选修了不是吗?

夏目老师的黑历史正蠢蠢欲动,他的学生整个人都跃跃欲试了呢……

最后惯例求个留言,诸君早上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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