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洛特跟在她身后，听到这番话也只是耸了耸肩。他并不觉得换个信仰是件多么奇怪的事，如果史凯利杰的德鲁伊打算管，那这个杀死怪物的任务迟早会落到路过的猎魔人们头上。

不过他们既然不打算将这件事公之于众，那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猎魔人对此相当无所谓，但在他如此所想之前，落在最后的乌尔比安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白发的搭档还没有从楼梯上下来，所以杰洛特只能仰视着他被遮挡住的下半张脸，直到那些复杂的情绪从对方红色的双眼里满溢出来，淅淅沥沥地落到他的脸上。

那只按着他肩膀的手力度并不大，但苍白的指尖却隔着纤弱的衣料压住皮肉下同色的骨头。在微不可察的疼痛里，杰洛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他既然可以从可琳·缇丽那里得知自己所需要的希里和丹德里恩的消息，那乌尔比安也可以得知某些别的东西。

“梅露辛”的异状会和他的……梦有关吗?还是说，乌尔比安会在那里遇到什么？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过于苍白，杰洛特的神情也不由得凝重了几分。猎魔人的心里闪过无数个可能性，却找不到一种能够威胁到他们的怪物。

“在找到希里之后，我们就去史派克鲁格看看。”他抬手捏住乌尔比安的手腕，把它妥帖地从那块有些皱巴巴的布料上挪下去，“她肯定会好奇的。而且，想点别的事情也对她有好处。”

乌尔比安没怎么说话，他顺着猎魔人的力道把手放下去，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他压着眉，面罩下的脸依旧是心事重重样子。

这没什么。杰洛特心想，这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情都会结束，但他们或许可以加快某一些讨人厌的进程。

经历过青草试炼的猎魔人其实很难被杀死，他们免疫大多数的疾病和瘟疫，对于毒素的抗性也出奇的高，更不用说身体机能的恢复速度。这并不是说他们不会死，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难逃死亡的命运。

但对于杰洛特来说，当一个人面对着他所经历过的情况的时候，心里总是会更从容些的。

当乌尔比安带着凝重的神色跟上叶奈法的脚步时，他微微侧身来给对方让路。那双金色的猫瞳盯着同伴与指尖同色的背影，在黑暗中闪烁出微妙的光。

他们又往下走了一段，在将要进入一道长廊时，乌尔比安上前两步，伸手挡住了叶奈法准备接着前进的动作。

乌发的女术士脚下一顿，勾着嘴角回头望了一眼，在瞥见落后几步的猎魔人的身影后，她又把视线转了回来。

杰洛特在靠近时放轻了脚步，于是他们三人就在拐角处听见两个陌生的声音在说着些什么。

“麻雀是吱吱叫，掠鸟是啾啾叫。”一个人的影子由摇曳的火光映在墙上，他看起来很放松，手随意比划着什么东西。

“那寒鸦呢？”跟在他身后的同伴追问道。

“寒鸦呱呱叫。金翅雀会唱歌，鹤会长呱一声，孔雀则是嘶哑地叫。”那人回答着，又来了些兴致:“鹰就尖叫，云雀有颤音，鸽子咕咕。”

“嗯…那夜莺呢？”

“哦，忘了夜莺。夜莺就是很轻柔地叫……”

这两个负责巡逻的士兵聊着天从他们下方的过道上走过，声音随着火光渐渐远去，飘进另一个看不见的拐角里。

这两个士兵态度这样松散，看起来尔米亚的实验室看起来把守并不严密。但像他这般的德鲁伊真的会如此松懈吗？

实验室门口的渡鸦们给出了答案。

这群嗓门巨大的小东西们把驯鹿的头骨当做站架，歪着脑袋，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时不时抖抖翅膀，理理羽毛，用难听的声音互相交谈。

“尔米亚的探子。”叶奈法厌恶地看着它们，扭头示意杰洛特和乌尔比安跟着她走另一条路。

她摸索着打开走廊边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又甩了甩手指，在猎魔人走出时关上它的插销。

他们似乎已经到了山的另一侧。这里的山坡与石壁上覆盖着积雪，就连起支撑作用的架板上的冰也冻的很结实。

——当然也很滑。

杰洛特在踩上其中一块时步伐乱了一瞬，在风雪呼啸的山顶发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吱吱”声。叶奈法用法术瞬移，走在他前面的乌尔比安一跃就能跳上另一块牢靠的衔接板，只有他在老老实实地从边缘爬上来。

作为一个靠谱的，成熟的，历经世事的猎魔人，他其实不会发出这样的动静，也不想发出这样的动静。但在叶奈法的小动作下，乌尔比安的背影看上去好像轻松了一些，于是杰洛特突然也没有了抗议的理由。

他们借了窗户的捷径，那进入实验室时当然也是以同样的方式进去。

没有术法保护，没有造物防守吗？跟着杰洛特与凯拉在精灵遗迹里走了一遭的乌尔比安皱着眉。这位德鲁伊居然自信到这种地步，还是说，他认为自己放在这里的东西毫无价值?

他们三人面前的厅室几乎同楼上的宴会厅那样大，除了四周零散布置着的动物标本，这里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清。

这里没有德鲁伊，所以三人也不知道这些动物对这一执着与自然沟通的职业来说有什么意义。

它们看起来简直和活物没什么区别，连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在诉说着生命，仿佛这些死去多时的动物依旧在森林中漫步，狩猎……然后呢?

杰洛特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在试探那扇禁闭着的大门时，他甚至被割伤了手掌。

“呃……”猎魔人半恼着呼出一口气，如果不是这讨人厌的宴会，他现在就该好好地裹在装备里，怎么可能会遭到这种小机关的暗算。

但还没来得及后悔衣物的更换，杰洛特下一秒就开始庆幸，自己的双剑依旧在他的身边，忠实而可靠。

因为那些动物全都活了过来，整一屋子的都是。除了零散的狼群，就连门口的那只棕熊也冲着他咆哮。它们源源不断，从火中，阴影中不断地冲出来。

他很快就杀死了几只，但在抬剑抵挡棕熊的攻击时，剑刃交接处却传来了金属的碰撞声。

在短短的一瞬的愣神里，杰洛特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按在了地上。

安详.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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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