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术馆出来之后我几乎没停下脚步。还未来得及消化那些失而复得的记忆,就被卷进了中世纪副本之石桥镇。
这段时间太快,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梦。直到今天早上,我终于有机会喘口气。
晨雾弥漫在永夜町的庭院。
我跑完训练,随后在一对一训练中黑泽大哥一掌拍进地里。他淡淡了句:“有进步。”连狼牙棒都没有用就把我种成了盆栽。
我苦笑了一下爬起来,觉得自己确实有进步了,但可能不多。
于是在吃完午饭后,我给雪乃请了半天假,去了神社。那里还在排队供奉犬神,香气氤氲。风从鸟居间掠过,铃声摇晃着空气。
我站在神社的台阶前,闭上眼,让那股带着潮味的风拂过额头。
记忆缓缓回流。
第一段,是几乎没什么意义的小事。
我在打排位赛,输了,气得跑去朋友家理论。结果那家伙正看NBA半决赛,我被他一把按下坐到沙发上。
骂了几句后,竟也一起看了起来。我们喝着可乐吃着薯片从半夜看到天亮。
第二段,是过年的夜晚。
家里人还没回来,外面零星的烟花声在楼宇间散开,映得窗台一片橙红。
我一个人站在厨房里,水汽氤氲,光线被蒸汽磨得柔软。
葱花剁得细碎,姜末的香气混进猪肉,我一点点打水、调馅。酱油的颜色在碗底晕开,油光泛起,照出自己有些模糊的倒影。
我一边算人数,一边下意识多搅了几下——
结果肉馅越搅越多,像是从空气里长出来似的。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什么都没变,可碗里的世界却一点点变得丰盈。
我开始包饺子。
手指被面粉沾得发白,指尖掐出半月形的褶子。每一个饺子都不太一样,有的圆,有的鼓,有的皱巴巴像没睡醒。
桌上渐渐排满了一列列整齐的小饺子,而锅里咕嘟冒泡,饺子翻滚着漂浮上来。
我盛出第一碗,咬开,热气扑面。
肉香、蒜香、酱油香混在一起,整间厨房都亮了。
窗外的鞭炮再次炸开,红光透进来,洒在桌上、墙上,还有那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上。随后我听到了门铃的声音,有人来了。
犬神趴在石阶底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我伸手摸摸它的头,再次诚恳的问道:“我能不能成为永夜町的居民?”
它抬起爪子,轻轻顶了顶我的手心。
“我明白了。”我笑了笑,揉揉它的下巴。
“名额满了,对吧?”
回到黑泽组的本丸,我照例去向组长汇报。
黑泽夜静静听完,“伤势怎么样?”
“多亏盖斯和理查德,我已经恢复了。”
他点点头:“做得好。”
我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黑泽大哥,今晚我可以做饭吗?”
他抬眼看了我一瞬,“风间休息一天。随你。”
我笑着点头,立刻回房间,用沙盘电话拨给高文。
“今晚来吃饭?”
“风间做?来!”
“不,是我。”
“……啊?那我更得来了。”
电话挂断,银色的小手链微微动了动,像是在鼓励我。
我找到雪乃的时候,她还在挥着木刀练习。姿势潇洒,风声伴着她的动作在庭院里划出清亮的弧线。
“今晚要不要一起做饭?”我看她练完一组后出生询问。
“风间不做?”
“让他放个假吧。我教你我最喜欢的菜。”
她收起木刀,额前的发丝微微粘着汗,眼里带着笑:“太有趣了,让我来打下手吧。”
厨房的灯光柔和得像一层薄纱。窗外的风掀起白帘,空气里有油与面粉的温暖气息。
本来只有我和雪乃两个人,结果偏偏被凑热闹的日影闯进来,又被推着病号盖斯散步的兰兰撞见。结局就成了所有人分工一起包饺子。
雪乃切菜干脆利落,刀刃与砧板碰撞成细碎的节奏。我在一旁调馅,兰兰揉面,日影专心地包着饺子。
盖斯被兰兰推着进来之后就闷闷不乐的开始帮倒忙了。他坐在轮椅上,语气一本正经地胡乱指挥,“喂,日影马鹿,你装的太少了多放一点!”
“闭嘴,你这病号少嚷嚷。”
兰兰淡淡道:“要不我在他饺子里塞个石头?”
盖斯立刻提高音量:“有人欺负伤病员了!组长——!”
我笑得差点把馅料打翻。雪乃抬眼看我,微微一笑,“要是打翻材料了我们就单挑决定谁吃几个饺子。”
“我会小心的!”我装作严肃,结果引得她笑得更响了。
五人的笑声在厨房的蒸汽里化开,像轻轻荡漾的水波。
我让雪乃去准备餐具,以免被热气伤到。兰兰和我一人下饺子、一人捞,动作默契的宛如搭档十年的大厨而助手。
但玄学的事无论食材计算得再精确,馅料还是剩了一些。
“做丸子吧。”兰兰提议。
“好。”我点头。
夜幕降临,餐桌上蒸汽氤氲。
饺子一盘盘端上来:韭菜鸡蛋、猪肉白菜、水晶虾仁。热气腾腾,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
雪乃推着轮椅上的盖斯进来,风间跟在她身后,神情亮得近乎少年。
“我要吃完雪乃做的每一个饺子。”
“少贫嘴。”雪乃轻轻一笑,用手顶了顶他的肩膀。
兰兰一边添饺子汤一边自夸,“我和张丘的手艺,天下第一。”
“那我得吃十盘验证。”日影立刻接话。
盖斯气得直瞪眼:“你们这些家伙能不能先给伤病员拿一排饺子?!”
于是大家笑着,故意坐他轮椅面前吃。
笑声与热气混成一片,灯光在每个人脸上都镀上了柔和的色。
黑泽夜坐在主位,依旧安静。
他慢慢吃着,每一筷都细致,神情淡然,却比平时柔和许多。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高文姗姗来迟,一进门就喊道:“还有我的份吗?!”
“有。”雪乃笑着把最后一盘递过去。
“我宣布,黑泽组的伙食天下第一!”高文跪在地上感谢织田雪乃。
众人笑成一片,连黑泽夜也微微低下头,掩去唇角那抹极轻的笑意。
饭后,窗外的夜风带着花香,蝉鸣断断续续。
黑泽夜靠在庭院边的木柱旁,手指轻敲着茶盏。夜色已深,风从屋外拂进来,带着微微的潮气与竹叶的清香。院中灯火温柔,一屋子的笑语在耳边若隐若现。
他看着那群人围坐在餐桌前——雪乃的笑,风间的笨拙,兰兰的叮嘱,还有那个年轻的新人,张丘。
那个在短短几个月间,挑战了自己不下20次的新人。
他记得春天时,挑战者络绎不绝,每一场战斗都以鲜血与胜负为记。那是属于强者的季节。
而夏天呢?漫长、炎热、嘈杂,让人厌倦。
可如今,坐在这盏微灯之下,他忽然觉得夏天似乎也没那么糟糕。风从屋外轻轻掠过,带动帘角起伏,像是在回应他未出口的念头。
我举杯,笑意明亮:“敬夏天。”
黑泽夜一愣,随即失笑,轻轻举起茶盏,默默与之相碰。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盏灯下的笑颜。
而不知不觉间,蝉鸣渐远,春天也早已过去。
而最漫长的夏天,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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