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沉，叶向尘几人从外面玩了一圈，回来坐在院子里打着游戏。

“上啊上啊，旁边有个人。”

“干什么呢！快打啊。”

叶向尘放下手机，站起身：“你们先玩，我去上个厕所。”

“哦，好，”季远分神应着。

叶向尘上完厕所从房间出来，路过林宥的房间，从回来后林宥就一直没出房门。

叶向尘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走廊灯光暗着，没有声音。

叶向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敲响房门：“林宥，你还好吗？你怎么了？”

林宥下午好不容易才睡着，迷迷糊糊起来揉了揉眼睛，打开房门。

一瞬间灯光亮起，林宥有点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睛。

叶向尘刚想说话，张了张嘴，就看见林宥红肿的眼睛，脸上还有泪痕：“你……还好吗？”

林宥低了低头：“我没事，就是没睡好而已。”

“出去走走吧，我陪你。”叶向尘看着林宥。

两人默默往小院后面的林子走，一轮弯月高高地挂在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

路旁的树丛模模糊糊，夜风袭来，“沙沙”作响。

山野间寂静万分，前面一条溪流缓缓流淌，清澈见底，倒映着弯弯月光。

夜色朦胧，树影婆娑，两人寻着块平坦的大石坐下。

叶向尘望着月光：“山里面景色就是好啊。”

林宥也抬头看：“是啊，小的时候我经常来这，听着虫鸣，望着夜空，好像一切烦心事都会忘掉。”

两人都没说话，周围一片静谧。

“你知道我为什么怕水吗？”林宥打破沉默。

叶向尘摇摇头。

“你应该听说过初二有一个学生被校园欺凌，闹得年级沸沸扬扬，那个学生就是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欺凌吗？”林宥问道。

“我听说……是因为你父亲家暴，母亲自杀，”叶向尘看着林宥的表情，低声道。

林宥神情淡淡，没什么表情：“对，我爸是公司的一个小职员，所有人都说他温和有礼，脾气好，对我妈妈也好。可是回家的他就是一个禽兽，我妈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数不清，旧伤还没好，就又添新伤，无数个夜晚我被惊醒，都能听见妈妈断断续续的哭声和惨叫。”

林宥顿了顿：“那天是妈妈的生日，我用攒了好久的早餐钱给妈妈买了一束花和小蛋糕，可我刚进小区，就……就看见……”

那时林宥刚上二年级，一放学他就兴冲冲跑去花店和蛋糕店给妈妈买礼物。

“姐姐，我想要一束红玫瑰。”

花店里的姐姐从收银台走出来：“小弟弟，你给谁买的呀？”

“我给妈妈买，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最喜欢红玫瑰啦。”林宥笑着，嘴角的梨涡甜甜的陷下去。

花店姐姐拍拍林宥的脑袋：“小弟弟这么懂事呀，姐姐多送你一朵。”

“谢谢姐姐！”

林宥抱着怀里的礼物，喜滋滋道：“是妈妈最喜欢的红玫瑰和草莓蛋糕，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还会夸我懂事呢。”

林宥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回家，走到小区里面，林宥家单元楼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人。

“天呐，有人自杀了，快打120啊！”

“报警啊，快呀！”

“这不是二单元八户的那个媳妇嘛。”

“对啊，还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自杀了。”

林宥看见地上散落的珍珠手链，那是外婆给妈妈的，妈妈一直不离身。

林宥用力推搡开人群，冲进去。

被推搡的大娘叫了一声：“哎呦，这谁家小孩啊。”

旁边另一个大娘悄悄拉了拉她：“嘘，这是这家的儿子。”

林宥手里的红玫瑰和蛋糕猛地摔落，一滴泪珠从林宥脸颊坠落，正好和地上的一滩血混在一起。

“妈……妈妈，”林宥眼眶里蓄满泪水，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跑过去，重重跪倒在地。

眼泪一颗颗滑落，和血交融在一起。

“妈妈……妈妈你醒醒，你怎么了，我是宥宥啊，我回来了，我还给你买礼物了，你快醒醒啊，妈妈……”林宥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天呐，这孩子也太可怜了。”

“可不是嘛，这妈妈怎么忍心把孩子抛下了。”

“都散一散，救护车来了。”

“快让开快让开！”

救护车赶到，要把林宥妈妈拉走，林宥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跟上救护车，哭喊着：“妈妈！我要和妈妈一起走，我要陪着妈妈！”

人群越来越乱，地上的蛋糕和玫瑰花被不停地踩来踩去，破碎不堪。

林宥抹了抹脸颊边的泪水，慢慢诉说：“妈妈就那么死在了我面前，那么多的血，还没到医院她就已经没了呼吸，我永远都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后来，爸爸因为家暴被判了三年，外公外婆带走了我，那三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可是一切都随着那个禽兽出狱变了！”

“他出狱那天，没有告诉外公外婆，就偷偷从学校门口接走了我，我以为爸爸出狱了，会对我很好很好的，我们会很幸福的……可是，他打我骂我，他说我就是个废物，他说我和妈妈一样恶心，他把我按进水里，他拿皮带抽我，他还……”

“好了好了，林宥，我们不想了。”叶向尘把林宥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怎么能不想呢，这些就像烙印一样，永远刻在我的心上。明明……明明我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是我的同学，他们偷翻我的日记，他们知道了这些事，我不求他们会同情我，可为什么还要欺负我，还要拿这些事来伤害我！”

初二的日子，林宥的作业被蓄意藏起来，致使他被老师责骂、罚抄，被几个同学起外号，在他的校服上倒颜料，背后说坏话，搞小团体孤立他……

放学后，几个男生把他拽进了卫生间。

“快，把他衣服给我扒了，你拍视频，”为首的男生指挥着几个人。

他提着一大盆水，从林宥头上倾盆倒下：“哈哈哈哈哈，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狼狈啊。”

林宥再也坚持不住，痛苦的闭上眼睛，紧紧咬着嘴唇嗯，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坠落。

他紧攥着双手，指甲都快掐进肉里，靠在叶向尘肩膀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叶向尘温柔地拭去林澈脸颊的泪水，轻轻环住林宥：“不哭了……”

叶向尘炽热的皮肤穿过布料贴近林宥的身体，他无力的把头埋进了叶向尘的颈窝。

朦朦胧胧的的树林里透出一些绿莹莹的光点，一点，两点……缠绕在树林里微微闪烁着。

“林宥，快看，是萤火虫。”叶向尘轻拍林宥的背。

林宥顺着光亮看去，更多的萤火虫从树林里钻出，成群结队飞来，星星点点，漫天飞舞。

林宥止住眼泪站起身，伸出手去，试图抓住那些飞舞的光点。

“啪！”叶向尘捂住双手，朝林宥喊着：“快看林宥！我抓住了一只。”

叶向尘把双手放在林宥面前，缓缓打开，一只萤火虫从叶向尘手里跑出来，往更高处飞去。

叶向尘看着飞舞的流萤：“一直呆在城市里面，每天看着灯光辉煌，却不知道星星点点的流萤也这么美。”

“会好的，林宥，相信我，一定会好的！”叶向尘看着林宥的眼睛，坚定道。

林宥偏头望向叶向尘，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他，他别开目光：“好。”

林宥手指不自觉的颤抖着，嘴角挤出一抹苦笑，心中乱作一团。

他喜欢了三年的男生，真的很好很好。

好到他根本配不上，这两天的相处他已经觉得很幸福了，不敢再奢求什么。

他以为初中毕业后，就见不到叶向尘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和他待在一起。

林宥缓了缓，再开口时，心情已经平复下来：“说出来好很多了，我们回去吧。”

“好。”

送林宥到房间门口，叶向尘开口道：“我们明天就准备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吗？”林宥感觉有点突然。

“嗯，该回去了。”

林宥点点头：“好，我明天送你们。”

回到房间，林宥坐在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星空，一夜无眠。

第二天——

“阿婆！我们要走啦！”云溪正和阿婆道别。

“来来来，这些都是阿婆自己做的，你们带着吃。”阿婆拿着几大包袋子往他们手里送。

“不用了阿婆，你太客气了，”季远笑着接过袋子。

阿婆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你们都是小宥的同学，这没什么的，下次再来玩。”

林宥开口道：“路上小心。”

叶向尘走到林宥面前，弯腰凑近在他的耳边，低语道：“你放心，你昨晚说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那是我们的悄悄话。”

他的唇从林宥耳边擦过，温热的气息扑过来，一阵酥麻，林宥的耳朵微微泛红。

林宥点点头：“谢谢。”

叶向尘直起身，眼睛弯了弯：“没事，下次有机会我还陪你，你想去哪玩都可以。”

林宥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眼睛里闪着细细碎碎的亮光：“好。”

小虐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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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