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同样的配方,还是同样的味道。再次站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望着街角那面熟悉的、绣着玄鸟的“启”字残旗,江幼鱼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那点微痛驱散再次经历那恐怖撕裂感和滔天烈焰的阴影。那被火焰吞噬、意识沉沦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神经末梢。
姬承云紧握着她手腕的手并未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紧盯着都城方向的眼睛里,之前的凝重沉淀为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绝。显然,他也清晰地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以及即将发生什么。
“时间……”江幼鱼刚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就被姬承云的动作打断了。
几乎在江幼鱼回神的瞬间,姬承云已经果断地在她面前矮下身来,动作迅捷而坚定:“我背你!”
“啊?”江幼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
“虽然不知为何又进入了幻境,”姬承云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甚至没有回头,“按上次的经验,我们必须赶在神魂虚妄境触发前到达祭坛!跑是来不及了!”
姬承云的分析像一盆冷水浇醒了还在恍惚中的江幼鱼。
是啊,就她这速度,她就是跑断腿也来不及!
“好,冲啊!”江幼鱼不再迟疑,用力攀上姬承云的后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像一只寻求庇护的树袋熊。
姬承云深吸一口气,腰背绷紧如弓弦,脚下猛地发力!明明背着一个人的重量,速度却比之前更快!青石路面在他脚下仿佛急速倒退的传送带,只留下一道卷起漫天烟尘的疾风。
风“呼呼”地糊上江幼鱼的脸,强劲的气流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她不得不把头深深埋进姬承云肩胛骨之间,声音闷在衣料里嗡嗡作响:“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啊!姬师傅——安全驾驶!”
姬承云脚下速度未减,但身体却微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背脊绷得更稳,肩膀也略向上抬了抬,试图为她挡开更多迎面撞来的强风。
都城的城墙在剧烈颠簸的视野中飞速撞来,那巨大的、由土石和青砖垒砌而成的庞然大物,带着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至。转眼间,祭坛那高耸的轮廓已近在眼前。
姬承云猛地一个急刹!巨大的惯性让江幼鱼感觉自己像被狠狠甩出去的包袱,双脚落地时完全失去了平衡感,踉跄着连退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她扶着膝盖干呕了一下,强压下喉咙口的酸意,勉强抬头。一股更浓烈、更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焚烧松柏枝和某种油脂的焦糊味、浓郁到发腻的香料气息、以及隐隐约约的血腥气,混杂在祭坛区域特有的肃穆氛围里。
《礼记》载:“燔柴于泰坛,祭天也。”此时祭坛处烟气升天,江幼鱼的视线越过缭绕升腾的烟气,一下子锁定了九阶白玉祭坛顶端那个身影——玄色为底、纁色镶边的华贵祭服,十二旒白玉珠冕冠低垂,遮蔽了面容。
站这么高,穿这么豪华,这肯定就是启天子没错了!
然而,诡异的是,他们这两个“天降奇兵”突兀地出现在祭坛外围,周围的那些身着繁复祭服、低眉敛目的祭祀人员却仿佛处于另一个维度,依旧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冗长的仪式动作,将他们视为无形的空气。
江幼鱼按捺不住好奇,伸出手指在离她最近的一名祭司眼前晃了晃,指尖几乎要触到对方低垂的眼睫,却未激起对方丝毫反应。
“他们‘看’不到我们。” 姬承云的声音从旁响起,“我们所看到的,不是‘现在’,而是一段被强行固定下来的‘过去’。”
江幼鱼收回手,有些好奇地问:“就像录像回放那样吗?”
“是的,但更准确地说,是‘时空残响’,” 姬承云似乎陷入了思索,“我们现在已经能够确认,这个‘时空’指向的是这场祭祀仪式。”
江幼鱼猛地一拍脑门,想起差点被遗忘的关键信息:“对了,刚刚忘记告诉你了!在上次的循环里,你有没有感觉到最后的火和博物馆里的很像!”
“就仿佛,” 她语速放慢,每个词都带着斟酌的意味,“博物馆里的火是从这里烧过去的一样。”
闻言,姬承云目光一凝,眼中思索的光芒渐盛。
“原来如此…” 他低语一声,眼睛逐渐亮起,“我明白了!博物馆的异常能量、幻境里的祭祀仪式——它们不是孤立的!它们是这个‘时空残响’能量外泄的表现!”
“原本只是推测,但现在可以确认这场祭祀仪式就是源头了!不只是这场幻境的源头,还是整个空间、整个异常的源头!”姬承云开心地补充道。
江幼鱼揉着还在发晕的太阳穴,试图理清思路:“总之,只要我们搞清楚这场祭祀的异常,就能找到办法离开这里了,对吧?”
“从理论上讲,的确如此,”姬承云点头,但看向江幼鱼的眼神中却带着深切的忧虑,“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对你来说,这种撕裂灵魂、燃烧意识的恐怖轮回……”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异常沉重,“我们可能……还需要经历无数次。”
“即便如此,”少年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无比,“我也会找到出口。一定。”
就在这时,人群一阵微动。原本规律的乐声和脚步声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和调整。一位身着华贵玄衣的诸侯,在众人簇拥下,带着那尊熟悉的镇岳玄文尊缓缓行至坛前。
姬承云的目光自然移向那人,向江幼鱼介绍道:“他是胤候姬元,胤王朝的开创者。”
“我学过!”江幼鱼瞬间来了精神,压低声音快速背诵,“‘阳为献瑞,阴怀不臣,旋即举兵犯阙’!课本上说的就是他!他也出现在过你之前的幻境碎片里吗?”
“不是在幻境,”姬承云声音透露出一丝复杂,“是在我家族宗祠的挂像上……我是他的血脉后裔。”
“哇哦!”江幼鱼倒抽一口冷气,看向姬承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那你们家这传承……可真够源远流长的!”
九阶白玉坛上,那位启天子终于动了。他缓步向下,冕冠上的十二旒白玉珠轻轻碰撞,发出细微悦耳的声响,似乎对胤候的献礼极为满意。他接过侍从递来的青铜酒樽,姿态从容优雅地将清冽的酒液缓缓泼洒在祭坛前的土地上。
江幼鱼的目光飞快扫过全场——胤候姬元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消失不见!
四周,庄重的乐声渐起,编钟与石磬奏出宏大而略显单调的旋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仪式感。身着繁复而沉重礼服的舞者排成规整方阵,开始动作精准却缺乏生气的翩翩起舞。
一切显得平静、庄重,甚至带着一丝神圣,与预想中的阴谋和毁灭前兆格格不入。
江幼鱼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把祭坛盯出个洞来,却愣是没看出半点破绽。太正常了,正常得让人心头发毛。
“准备!”姬承云一把攥住江幼鱼的手腕,力道比任何时候都大,“时间到了,这次的幻境马上就要结束!”
江幼鱼麻木地点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紧紧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彻底隔绝在即将爆发的炼狱火光之外。
熟悉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与拉扯感再次席卷而来。当江幼鱼强忍着眩晕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住——
他们竟然直接站在了祭坛边缘!不再是那个遥远的街道起点!九阶白玉坛近在咫尺,启天子依旧在烟气缭绕中静立。
“幻境的起点变了!” 姬承云的声音流露出激动,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变化,突然,一个大胆的猜想在脑中瞬间成型。
“假设你的异能确实存在,而手机是一个必要媒介。”姬承云分析道,“那么,关键很可能不在于‘使用’,而在于‘对象’!”
江幼鱼猛地转头看他,眼中升起明悟:“所以说,我应该拍的不是普通的街道,而是……祭祀仪式!”
姬承云肯定地点头,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将自己的手机塞进她手中:“试试!对准它!”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江幼鱼屏住呼吸,手指带着微颤,将手机的镜头死死对准了那片被烟雾笼罩的祭坛中心,用力按下了快门——
咔嚓!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波动!原本空荡荡的祭坛台阶上、角落里,无数人影如同从浓雾中析出般,瞬间清晰起来!
这些都是什么?江幼鱼瞪大了双眼。
就在这视觉重构的冲击波中,一个虚无缥缈、却带着点轻快意味的年轻男声,毫无征兆地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你好呀小鱼~奇物002号,全天候为您服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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