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持久搏斗,最终以北唐轩闻殒命告终。仙门大乱,此消息如自由翔风吹进独孤白耳中,此时带上神眷者逃跑的两人,久伫高崖,心绪重重。
自始至终,独孤白都在谋划离开,她从未想过要永待仙门,为仙门效忠。近些年四处奔波,刀锋舔血,都是为了离开,她早已摸清仙门地形,避开敏感地带,很顺利就带着纳兰神绫逃出,可她遥望如天边一般没有尽头的白茫山川,陷入绝望。
独孤白垂下紧握地图的右臂,平淡又似绝望地道:“他来了。”
万里冰封,诸魔禁行。是绝一贯作风,白色天堂是他在告诉世人,你早已被我监视,在劫难逃。
“谁?”
“羽皇——绝。”
纳兰神绫异样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她知道独孤白有许多秘密,没想到会涉及新代羽皇。
“很少见你这般愁眉不展啊。”纳兰神绫接过她手里地图,于上方比划:“嗯,都跑这么远了,不亏了,就算逃不出去,也不伤心,这几日的闯荡比我往年经历的还要刺激,你都想像不到我有多开心。当初就是因为不喜欢束缚,不想如闺阁女子般循规蹈矩,才出去闯荡的,没想到出去碰上的第一人就是北唐轩闻,彼时心高气傲,没成想真栽他手里了。”
伤心往事谁都有,独孤白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轻声提醒道:“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但我们两不相欠了,他死了,我也不会难受得要去死,相反,不复相见,一别两宽。你看,我师父死了,我也没有多不开心,你也不用这么愁眉苦脸吧。”
这是什么歪理?可真是半点关系毫无。独孤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这样想的,她清楚,神眷系也想来分杯羹,自己逃不了多久,被抓只是早晚问题。喃喃道:“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不甘心。”
“人嘛,不可能事事如意,天大地大开心最大,能笑一会是一会嘛,你说对吧?”
独孤白不想搭理,却架不住她左戳右动,只好道:“你好啰嗦。”
“啧,我这么努力哄你开心,你还嫌弃上了。独孤白……”
“嗯。”
“娃娃饿了。”
独孤白一抬头,就见纳兰神绫提着奶娃子要递给自己。
“发什么呆呀?奶孩子啊!”
“我没奶!”
“那怎么办?我也没奶。”
纳兰神绫本意是想逗逗她。可独孤白这人总是心思沉而细,她认真回道:“不然……你带他走,我逃不出去,但你可以。带着骨戒让它认你为主,骨戒在,保你五六十年安虞不是问题。虽不达永生,但就像你说的,能活一天是一天,能开心一天是一天,至少先解决眼下困境。”
“你知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吗?带我跑出来在半路扔下,你要不是存心害我,那就是缺大德。还有,我的法力本就所剩无几,被人发现我带着神眷者跑路,还不得闻着味就扑上来,你是嫌我五六十年活太长,存心抱复,想一刀结果了我。你要这样想早说啊,我就站这儿了,喏,脖子伸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好好办。”
噼里啪啦大堆话直勾勾砸在独孤白脑门,在迟钝的人都知道她恼了。独孤白真的在为她考虑,本不想让她误会,这下真是难办,叹气道:“对不起,是我欠考虑。”
“稀奇,你居然会给我道歉。”纳兰神绫生气容易,哄也容易,脾性真是阴晴不定,只要对方吃瘪或是道歉,她也就不会计较。
独孤白见她傲娇撇开小嘴,就知她消火了,心想这个性还真是好拿捏,忽然她凝神蹙眉,走到前方正色道:“跟了一路不打算出来见个面吗?躲躲藏藏,还是说需要我请你出来。”
话落,身形高挑的男人从容现身,手上利剑绽放耀眼光芒。但这惊艳光芒穿入两人瞳孔却不自觉寒颤。
虽不识人,但却识剑,纳兰神绫正色道:“羽剑第二,剑星璀璨,参商难测,其名两参。你是……伶舟至。”
仙门与北唐轩闻齐名的神眷者。面对她的指明伶舟至不予理会,目光却齐聚纳兰神绫。
独孤白悄无声息地挡住视线,平静如死水。
挡早已无用,伶舟至还是看清了她平躺肚形和臂中赤子,他明白了:“神眷者诞生。为何毫无音讯?”视线前方的独孤白令他肯定:“是你。混迹仙门欺瞒众仙,如今私挟神眷,其心当诛,你,不能留。”
独孤白分毫不惧:“人都逃至此处,还有什么下不定决心的?不管是你还是北唐轩闻,我都不是对手。但我要走,总要付出代价,不到最后时刻,又怎能轻易认输?总要放手一搏。”拾殇剑光芒与之同比,丝毫不逊色,她坚定走上前去:“你要杀我与旁人无关,你我之事,我们自行解决,不用牵连旁人。”她边说着,边将纳兰神绫往更远处推开。
伶舟至本就为她而来,轻点默认:“同为十二羽剑,且看这第二与第十,熟强孰弱。”
山峰之间,碎石如天雨散落,山中惊鸟尖啸啼鸣,两个人影极速穿梭,化做两缕风,上天入地,谁也不落下风。
独孤白将他引入山腰,随后足尖飞跃,嘴角念起咒语,随后无数山峰竟如人棋般,在她操纵下规律移行,将伶舟至团团包围,每一次律动,都恰好先他半步阻截。此刻他如笼中鸟,被困囚笼。
不枉费独孤白煞费苦心绕这么大圈,终于短暂将他困于山间。
独孤白奔回崖顶,拽起纳兰神绫二话不说就跑。
被她拽住的纳兰神绫恍然大悟:“你早已察觉他跟随,故意引他来此。”
独孤白加快脚下步伐:“快走,石阵挡不住他多久。”
她所布石阵,能轻易困住所有中低级别的修行者,修为越高几率越低,可如今被困的是伶舟至,她可就没多少把握困多久。说不准伶舟至一剑劈山,将方圆数里所有高峰全夷为平地后出来,也不是没这可能。
“你等会,我……我要……没气儿了。”
独孤白猛地刹住脚步,拾殇剑受其召唤凭空而现,被她掌于手中。
被她挡住的纳兰神绫显然没缓过劲,当其视线半寸偏移,惊厥万分。
“我拦住他们,你带他离开,有人问起,就说是你儿子。”独孤白也没有把握,能全部拦下他们。眼前扎堆成海的羽族刺客,又个个凶神恶煞,势在必得。
纳兰神绫小声嘟囔:“你做了什么?搞这么大排场。”
还未得到回答,独孤白便孤身扎进人堆,刀剑箭人,冲天乱飞。
“谁拿下她,谁就做三十六刺客。”
无名刺客的呐喊,无疑是给在场所有人鼓舞了士气。只要成为三十六刺客,便有极大机会,挤进九大刺客行列,这是所有刺客梦寐以求的事,几乎成为每一个刺客毕生追求。刺客一号至九号,是所有刺客里地位最高且实力断层势碾压的存在,没有刺客会拒绝一跃飞升机会。
刺客最喜独来独往,好高骛远,即便来自五大仙门之一的刺客殿,也会因利,而与羽族刺客狼狈为奸,所以不问来路,不问过往,一直是刺客最为恪守的准则。即便一时结队,独孤白也不信他们会同心,试图抓住“破绽”,攻人先攻心。
“我比较好奇,抓住我之后,你们是将我交给羽族?还是交给仙门?我非死物,总不能劈开成份一边一半吧。对不起我好像忘了,羽族要活的,既如此,你们又何必如此卖力?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岂非白痴?”
普通人尚且不会接受,更何况是以自身利益优先的刺客,谁也不想陪跑毫无收获。
显然独孤白的话起了作用,放眼望去众刺客互相猜忌,就差把各怀鬼胎写对方脸上。一下子就能瞧出谁为纯正的羽族刺客,谁又来自仙门刺客殿。
“怎么?八字没一撇就想散伙,还是说单凭你们其中一个,就能拿下她?”
谁都清楚单挑绝不是独孤白对手。结队还有希望成功,没准还能啃着肉骨头。若是单枪匹马,岂不等于眼巴巴看别人将肉骨头叼走,自己只能闻闻味。
这句话也成功击败独孤白的扰乱军心,既如此,独孤白也不在多说,不服道:“你们群殴我一个,说出去也不怕损了刺客脸面。”
既是群殴,自然不在乎手段脸面。
这时,不知来自哪方的刺客坦言:“不群殴,打不过啊!”
嘴上功夫不歇,手上也没停着,往对方身上砍的招式一招比一招狠辣,不知道的,还以为杀了对方祖宗十八代,地狱恶鬼来寻仇来了。
只是现场除了他们,还有一个较弱的人物存在。
“别拽了,在拽~要坠了。”纳兰神绫憋红了脸艰难叫喊,整个人单靠右臂挂在悬崖上,左臂饱娃,右腿上还挂了个百余多斤的男人。
无名男人此刻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拽住她的腿不放,身体还在不自主颤抖,看来是真怕死。
忽然一股尿味飘入纳兰神绫鼻中:“我靠,你一个男人,要不要脸面?刺客做成你这样,真是你人品问题。”她是真的要抓不住了,使劲抬脚踹开腿上被吓尿了的“累赘”。
几脚踹在脑门上,腿上的男人反而抓得更紧,真是离谱它妈给离谱开门。
纳兰神绫直翻白眼:“尿什么啊,赶紧用法力啊,你我现在一条绳蚂蚱,不想死就赶紧施法上去。”
“我……我……我我……我忘记了。啊……救命,我不想死。”
纳兰神绫震惊:“你开玩笑呢?大哥,这种事都能忘?老娘要抓不住了。”
身形往下坠落两寸,旁娃娃嚎啕大哭,腿上男人死死拽住,而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我操,别跟老娘扯蛋,用法力啊蠢货。”
“我……我我真忘了,我就是被他们拉来凑数的,不会多少法术……啊”身形又往下坠落一分:“啊啊,现在……真的……忘了啊啊。”
“我真是操了,那你刚才拽什么拽?”
“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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