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硫克第一次后悔当年没有好好学习。纸上的符号张牙舞爪,他眼睛都快看花了。神显者大人自出生就没这么刻苦过,他花了好几天钻研符号中的奥秘,企图解读神谕,但一无所获。
不论是从一个外人那里得知神谕,还是自己无法解读其中真意,这都是耻辱!他本人的耻辱,也是持乐园的耻辱!
他气的把笔一摔,连滚带爬跑到祭坛前,疯了般大喊:“里拉!里拉!回应我!你去哪了!?”
这可把周围的修道人吓得不轻,“这……这也太无礼了……”他们连忙去安抚这位大人,把他从祭坛上扒拉下来。
“祂消失了!”安硫克大喊。
“好吧,也许您需要一朵玫瑰。”虔诚的修道者如此说道。
她折下一只带露水的玫瑰,捧给这个喜怒无常的神显者:“里拉始终与我们同在。”
“……里拉还在意我吗?”金发的神显者无助地呢喃。
他还是接过那支玫瑰。
——
已经很久没去过监狱了。虽然那人大放厥词,但始终无事发生。
安硫克不知道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当他再次踏进监狱时,年轻的看守正睡得直流口水,呼噜震天响。安硫克都气笑了,抬脚踢了他小腿,小看守“哇”地一声惊醒,法杖在手里转了好几个圈。
“金迪森呢?”
小看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随即恍然大悟。
“他啊,他可老实了。”
他带着安硫克走到牢房,指着满满当当的食盘:“他连饭都不怎么吃,整天就知道睡觉。”
安硫克朝里面看,金迪森正躺在铁架床上,眉头紧锁,喘着粗气,还时不时发出呓语。
安硫克冷笑:“你确定是他是睡着了,而不是晕倒了?”
看守笑着挠头,心虚地移开视线。
安硫克白了他一眼:“把这人叫醒,我有话问他。”
看守从善如流地打开门。
他进去,先是喊了几句,又推了推他的肩膀,但金迪森都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于是他扬手准备先来一个巴掌。
“住手!”
安硫克眯起眼睛,“这是我的客人,谁允许你打他了?”
“啊?大人……”看守不解地愣在原地。当然了,这不怪他,谁能想到客人会在牢房里呢?他找补道:“大人,我怕他伤害您,你看他这样,不会是得病了吧!”
监狱里不少传染病,寄生虫、高热、惊厥……早就不稀罕了。但安硫克才不信金迪森会得这种病,他挥挥手把守卫打发,坐到铁架床边,俯下身去看到男人紧闭着双眼,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
怎么看都不是一副安然入睡的样子。
安硫克觉得好玩,伸手去捏金迪森脸颊:“快醒醒!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没有回应。
“醒醒!”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依然没有回应。
“真没劲……你不会真是要死了吧。”
痛苦的喘息。
安硫克没了兴致,他站起身想走,却被突然拉住手腕。
他转头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金迪森就像是刚从噩梦中解脱。胸口剧烈起伏,瞳仁黑得吓人,积蓄已久的眼泪在这一刻倾数而下,他无意识地去摸自己的额头,而安硫克的手腕则被他另一只手攥得生疼。
“朋友,你这是怎么了?”安硫克笑道,“你这样子还怎么杀人?”
“闭嘴!”
安硫克挑了挑眉毛:“好凶哦。”
金迪森努力平复,嗓子十分沙哑:“狼……”
“狼?什么狼?”
“别装傻!你送给炎光的那只狼,你早就发现它会说话了吧!”
安硫克瞬间屏住呼吸。
他用力挣脱了禁锢,颤颤巍巍地向后退。
“哈哈……为什么你他妈会知道?”他用双手捂住脸,边退变笑——多年来深埋心底的恐惧,如今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扔到了阳光下。
他干脆放声大笑,笑得直不起腰:“啊哈哈哈哈!卡利说你是个麻烦,还真是不错!”
“所以你是真的知道。”
漆黑的眼瞳里映照出自己的疯狂,然而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活着?会说话又怎样?不会说话又怎么样?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不能装看不见?这个世界就是那么荒谬,就是那么虚假!别去想,嘘,别去思考,别当真!”
“你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在意。”
如果不在意,就不会处心积虑想要那些符号了。
监狱的守卫全部被神显者的大叫吸引而来,意外的是,他们全副武装。安硫克大惊失色:“怎么回事?你们要干什么?!”
“大人,离那个人远点!”卫兵的声音中含着恐惧,“就是你身边的那个人!那是个疯子!他屠了希尔伯赫博士的整个研究组!”
安硫克难以置信地回头。
“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吗?”男人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语气中听不出悲喜。
“大人!离开他!”卫兵还在劝嚷,但安硫克就像是被蛊惑般向金迪森靠近,他的心中,隐隐约约想要一个答案。
“跟那些动物有关?”安硫克问。
“没错。因为它们原本就是人,像我们一样。不对,准确点说,它们是神明,和里拉一样。”
“人类不过是神明的造物,神明可以变成任何模样。变成你,变成我……”
金迪森边说边靠近,等说完最后几个字时,他的手也放到了安硫克的脖子上。
“只需要把意识转移,就可以借助‘神明’的躯体无限重生。”
这完全超出想象,安硫克惊出了一身冷汗。这骇人听闻的理论绝非人力所为。
“你是什么人?”
“愚蠢的殉道者。”
卫兵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疯子劫持神显者大人,狭窄的监狱成了他们施展本领的桎梏。
金迪森说:“在你们把我轰成碎片之前,我会先拧断他的脖子。所以想好了再行动。现在,我要离开。”
卫兵自行分开,给他让出路。
安硫克艰难出声:“你要去哪儿?卡利不会放过你的。”
“事情发展到今天,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你都知道些什么?神明、动物、神迹、还有那些符号!朋友,我觉得我们能合作——这姿势真是太难受了。”
“太晚了。”
“不晚。”
“里拉为什么不再召唤你,你想过其中原因吗?”
“呃……凡人不该揣测神明的心思。”
“祂厌恶了。”
“什么?”
“你们,不,我们——让祂厌恶了。”
“为什么?”
“祂怀念起‘智慧’了。”
安硫克被摔到了马车上,他狼狈地爬起来:“朋友!你破解了那些符号吗?拜托了告诉我吧!”
“那不重要。”
“那很重要!”那可是献祭了他们的友情才换来的符号。安硫克唯一一次算计人心,结果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把你当朋友!除了那个符号,我从没想过害你!你不能这么绝情!”
金迪森闻言瞥了他一眼,安硫克从没见过这么冰冷的眼神,他这才反应过来——也许不是自己算计了金迪森,而是金迪森算计了自己。
安慰和欢笑都是假的,温柔和耐心是他演的。从在持乐园外碰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踏进了他的圈套。
“告诉你也无所谓,祂在求救,就这样。”他像施舍般开口。
“为什么求救?”安硫克已经不在意了,但还是象征性地问了问,“总不会是邪神出现了吧?”
金迪森居然笑了:“炎光家的直觉还真是恐怖。”
这下时间线应该清楚了吧(滑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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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也许你需要一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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