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反抗军根据地,一个普通的复式小楼。这里原先是某位官员的宅邸,如今被反抗军占领,并在此铺开了地图进行指挥。
历经几日鏖战,距离朝圣院的心脏仅有一步之遥,每个人心中充满激情和战意。除了炎光和库里昂。
这两人在休息室,一个来回踱步,一个无言端坐。凝重和压抑浓得都要化作实体,明明满是空气,却让人觉得窒息。
内特瑞斯站在库里昂身边,捧着一个有他头那么大的杯子,他啜饮着其中鲜甜的椰汁,并不想打破这份沉默。
最终是高跟鞋的声音先消失,紧接着是炎光气愤的叫嚷:“我为什么那天没有一枪捅死那个疯子!!我早说他是个麻烦!是个炸弹!安硫克那个傻子!”
她捂住脸坐在沙发上,声音溢满背痛:“安硫克那个傻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库里昂多想安慰她,但他连说出“金迪森不会随便杀掉神显者”这种话的自信都没有了。
“他是个疯子,是个杀人犯,我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
炎光的每一句抱怨都像尖刀一般插向库里昂。年轻的将领当初丢掉眼球时都没这么痛。
“我出去一下。”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你还要维护他吗?!我曾经相信过他无数次,这就是他给我的报答!!”炎光从没这么失态过,哥哥生死未卜,她彻底忍不住了。
“他就是个没感情的蛇!以杀人为乐,用花言巧语把别人耍得团团转!这种人……就这种人……你同情他,他说不定还在背后嘲笑你是蠢货!”
库里昂觉得揪心,他紧紧抓着门把手,一字一句道:“我会找到他,然后当面问清楚。”
“哈?哈哈哈哈。”炎光大笑,“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对他有幻想?哈哈哈……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未来!”
“这是我的私事,我会自己处理!”库里昂第一次这么强硬。他“砰”地一声关上门,把炎光的声音隔绝在门后。
他走出房子,在门口找了个长椅坐下。远处人来人往,自身的情绪淹没在人群中,倒有一些别样安全感。
内特瑞斯也跟出来了,他坐在库里昂旁边,天真地问道:“库拉,你就这么相信他?他可是杀了这么多人呢。”
“我不是相信他,我只是需要他给我解释。你不知道,那个人跟别人不一样。他什么都不说,总是把自己跟别人隔离开。”
“你很了解他吗?”
“不,我根本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库里昂苦笑。
“瑞斯,你还记得在摩罗街的时候吗?他在晚宴上说我们绝对赢不了,我那时特别生气,觉得他骗了我。”
“我记得。你还跟他说‘下次见面会杀了你’。”
“啊,别说了,那让我很后悔。我后来看见了一些东西,才知道他那么说的理由。但在此之前他提都没提。你说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做到面对这么多人的误解时还无动于衷?”
内特瑞斯没有回答。
库里昂看着地面:“小时候我觉得他无所不能,又强大又坚定,我把他当偶像,但在看到他笔记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他也会迷茫,也会孤独,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内特瑞斯说:“那他能理解你吗?他只会觉得靠近他的人都别有所图。”
事实也是如此,当一个人的能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所散发的光芒甚至会遮盖自身,让人下意识忽略他作为一个个体的存在。金迪森便是如此,他疏远着每一个试图走近他的人。
“他只适合当伙伴,但不适合当朋友。”少年咬着吸管总结道,“这么多年他肯定也习惯了,你突然捧着一颗心去,他恐怕会不自在。”
“那他岂不是太可怜了点……”
“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一件事情好坏与否,完全取决于当事人自己的感受。说不定他自己还挺享受这种清净呢——库拉?”
他看到库里昂猛地站起身,不禁觉得疑惑。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库里昂说道:“那我也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我要听他解释,我要他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值得可怜。”
“在那之前,我会试着相信他。直到他给出的答案不能再让我认可他。”
内特瑞斯叹了口气——如果世界上真的还有关心金迪森的这号人存在,那绝对非库里昂莫属。
“瑞斯,帮帮我。”他用哀求的眼光看着面前的少年,“我想去找他,重新认识他。”
“去哪找他?库拉,现在可是决战。”
“但我不想后悔了。”库里昂低下头,“我有一种很不好预感,如果这次再不做点什么,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法再见他了。”
“真没办法……好吧,我会帮你。”内特瑞斯一向有求必应。
“真的?谢谢你!”他紧紧地拥住了少年,“我一定安排好一切再出发!绝对不会拖反抗军后腿!”
他走远了,脚步都轻快不少。
内特瑞斯——**之神,他喝干了最后一口椰汁。
“没想到你还真能交到好朋友”他叹息道:“先知,库拉会成为我们的阻碍吗?”
——
库里昂在内特瑞斯带领下混进城区。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朝圣院——这座代表着权力的巨大建筑巍然耸立,墙体有历代圣宗的浮雕,足足有几十米高,从底下往上就只能看到模糊的脸孔。
真是相当气派,光是站在底下就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真的会在这儿吗?”库里昂弱弱地问。“这里可全是他的通缉令。”
“错不了,他绝对会来这里。”
男孩的视线随着柳橙汁转动。
库里昂无奈地塞给他点儿钱:“当心牙齿。”
内特瑞斯开心地跑开了。
街边有人在卖报纸,库里昂买了一份,在上面看到了金迪森从前在学院的照片——浅发浅眸,自信张扬。但这终究是一份通缉令,里面把他描述成罪大恶极的暴徒。
见库里昂久久看着这页,卖报纸的大叔也不由唏嘘:“你也觉得可惜吧,唉,你说这么漂亮的年轻小伙儿,到哪不能活得舒服啊,偏要干这种事儿。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库里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选择沉默。
付过钱后,库里昂转过身,他看到许多人随手把看完的报纸扔掉。薄薄的纸张在风里打着旋,最终落到地上。带着金迪森照片那面正好朝上,他恣意的笑容对着天空,然后被来来去去的皮鞋和高跟鞋重重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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