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珩，土生土长a城人，彭大在读大二生，假期在附近兼职，为了外出吃饭途经此处……”

简陋的铁皮房子是临时搭建，顶灯被一根线挂着，随着话语左右摇晃。

在灯光不断摇摆的过程中，陶文靖的嗓音清澈，目光死死黏在陶珩身上，叹息声掺杂些许怒气。

“资料显示，你的证词属实，经常与朋友来附近的火锅店吃饭。”

厚厚一沓纸上记录陶珩的履历，他所经历的事件，他的人生轨迹。

陶文靖翻阅的动作逐渐没了耐心，“啪”的一声，将纸张大力摔在桌上。

桌子另一头的箱子上，还写着“专攻污染物”的白色箱子。

“那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在树上吗？一个人会平白无故上树吗？”

“这。”

陶珩欲言又止，凭借他对人类的了解做出回答。

“人不会无缘无故上树，除非他有特殊的原因，而且根据我的认知，大部分人都不会上树。”

从客观的角度分析问题，陶珩在心里默默为回答打分。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好，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真的在认真转移话题。

但不知怎么一回事，或许是审问的环境过于潮湿，又或是灯光惨白影响心情。

也可能是陶文靖的神情过于严肃可怕。

无论如何，陶珩失去以往的沉稳，将脑袋压得死死的，根本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睛。

“所以呢？”

“所以，呃。”

双手攥紧衣物露出白皙粉嫩的指尖，翘起的睫毛在灯光下微微颤动，乖巧可爱的模样犹如话本里的精灵，让人心生怜悯。

拿着最新检查数据的队员进来，她拍了拍陶文靖的后背，轻声劝阻。

“靖姐，别生气啊，他没有什么问题，你也别和小孩子撒气，他估计害怕到不行呢。”

末了，少女慈爱的目光停在陶珩快要蜷缩成球的身体上，露出一抹浅笑。

陶文靖却不吃这套，将队员的手背拍走，指尖轻点桌上的资料。

“需要我提醒你吗？这家伙比你还大一岁，你怎么会觉得他是小孩子的？”

少女：“……”

陶珩：“……”

“呃，就气质？”

陶文靖敲打资料的速度加快，长叹一声，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和神情。

“抱歉，你理解一下吧，休息中途突然因为什么A级污染物把我喊过来，任谁都不会开心的，不是吗？”

她似乎只想抱怨几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像寻常少女那般。

平日里，尤其是在面对污染物的事件上，陶文靖拥有和陈术一样的品质。

杀伐果断。

严肃认真。

眉头拧紧，她继续补充：“当然，重点不是这个，我明白你感到好奇，看见这么多人围着就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凑热闹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我无法认同，你知不知道刚才若是出现什么问题，你可以。”

陶文靖欲言又止，她将拳头攥紧，似乎回想起什么，将下嘴唇咬住。

其他人与陶文靖合作的次数有限，见状，他们不知所措，就一旁充当观众，不敢吱声。

“总之，你因为好奇而走近，并且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这点你认错吗？”

陶珩听后忙不迭点头，他怯生生说道：“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随着又一声叹息响起，一场特殊的教育宣告结束。

所有人同样松口气，生怕这位女豪杰将陶珩强行审问。

他还那么脆弱，那么弱小，怎么能接受专对污染物的审问道具。

但他们遗漏极为重要的一点——

陶珩的神情。

从头到尾，陶珩都是面无表情的状态，他的演技欠点火候，只能将脑袋埋低，尽量不去与其他人对视。

主打你看不见我，我看不见你。

“接下来我们会对你进行一系列检查，可能会有点痛，请你在检查的时候尽量不要挣扎。”

陶文靖出面解释，与早上的检查不同，晚上更像是便携款。

工作人员手持遥控器大小的设备，前端闪过激光线，“滴滴”两声后结束。

所谓的刺痛，也不过是光线照射时的痛感，但也仅仅存在了一瞬。

而在其他人盯着数据时，唯独陶珩盯着刚刚照射过的腕部。

那块皮肤迅速变红，他若无其事地放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工作人员在旁边捣鼓设备，攀谈道：“嗐，你别看靖姐语气不怎么好，但是她人一直都很好，这玩意哪会有什么疼痛感，就是吓唬你一下的，嗐，什么时候我能分到一组啊。”

其他人听到感想也接连点头，在场有不少都是陶文靖的忠实粉丝。

陶珩扫了一圈，不知在观察什么，他仰着头询问道：“和我说这些没有问题吗？我看书上说不应该是额，机密之类的吗？你们不应该遮遮掩掩，什么都不讲，然后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吗？”

几人听后相互对视，被陶珩的说法逗笑，笑声愈演愈烈，他们摆着手。

“告诉你也无妨，放心好了，不用为我们担心，之后会有一些特别特别厉害的人过来，他会为你清除记忆的，不用担心。”

“唔，反正你不用管了，要不要喝点牛奶，刚泡好的。”

陶珩乖巧应下：“谢谢姐姐，那我可以随便看看吗？”

“当然可以，但是不要乱动哦！哎呀嘴这么甜，姐姐怎么可能拒绝你呢。”

在陶珩卖乖的行为下，几人起了逗猫的心思，只要不触犯利益，还是愿意为陶珩放宽管制。

【唉，无论多少遍我都想吐槽，人类果然是视觉动物，会被你骗一次又一次。】

【其他污染物输就输在没有好皮囊上了，看看半个小时前，他们怎么对待那只污染物的，又是怎么对你的？他们这能让你到处走动？】

响起的声音将答案揭晓，所谓的乖小孩都是人设，陶珩将计就计，在被捉住后，将[网络]派出搜刮消息。

[网络]的能力范围不是用互联网划分，而是以陶珩本人为原点扩散，物理层面上，捕捉附近的电子设备。

他所在的地方算是临时基地，是为了应对附近污染物征用的，有关污染物的信息全都记录在案。

陶珩正是需要这些。

他不是电影中的反派，潜入敌方阵营不是为了偷取机密，而是偷取他们的行动目标。

借此，才能避开特殊处理局的家伙，尽情狩猎，降低风险。

【无论怎么想，把我这么厉害的能力用在这里？你的志气呢，你征服世界的梦想呢？】

“别把你的梦想放我头上。”

陶珩充耳不闻，哼着歌曲，畅想自己吃饱饭的明天。

后背靠在架子上，顺便偷听其他人的谈话。

“最近任务数量增加好多啊，累死我了，我有点想辞职了。”

“别啊，辞职还要被清除记忆，你难道不觉得世界末日要到了吗？还是接触真相保险一点。”

“也是，话说三队是不是来了个明星？都说帅，我感觉肯定没有陶珩帅，嘶，我感觉他长得不太像人类！”

陶珩还真不是人类。

事实证明，即使是忙成狗，人类也热衷于讨论八卦。

其中，末日言论越来越多，聊完人员动向，近期安排后，气氛也愈发沉重。

陶珩默默听着，内心毫无波动，他从未担忧过生存问题，也从未产生会死亡的恐惧心理。

正因为这点，陶珩才始终无法成为人类。

直到——

直到队员们喊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陈术队长！晚上好，我们已经完成任务。”

估计是陈术的缘故，他们连打招呼都一板一眼，说话时还会原地踏两步，吓得陶珩一激灵。

【呃？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耳熟，在哪听过来着？】

“你当然会觉得耳熟，早上才见过。”

如果说顾文莳是最不想见到的人，那陈术绝对位列第二。

他的异能估计能识破谎言，与其对视会产生无处遁形的窘迫感，压迫感。

几小时前差点被抓住尾巴，陶珩已经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他才将为什么爬树忽悠过去，那口气还没喘上来，再被陈术抓住，那是谁来了都保不了他。

但命运总是如此戏剧，越希望不要发生什么，越容易向最坏的方向进行。

陈术停下脚步，视线穿过茫茫人海，落在架子后的陶珩身上。

【我的天啊，不是，他怎么又在啊，他还不走吗？】

【我，我，我感觉他已经发现我了。】

陶珩咬咬牙，赶忙在内心提醒：“你先不要偷数据了。”

【可是只有百分之一，马上就……】

“先暂停，我们无法得知他知道些什么，保险起见，等他离开再弄。”

陶珩沉着应对，将自己的狐狸尾巴收好，毛毛也塞到缝隙里，绝不露出一点。

“怎么了？哦哦，那个是碰巧经过的群众，叫，叫什么来着？总之没有什么问题，已经喊后勤组前来清除记忆了。”

站在另一侧的队员搭话，好在他忘记陶珩的名字，神经大条，成为最好的掩护。

陶珩捏了一把汗，那口气还没有吐出，便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咚，咚，咚。”

像是踩在陶珩的心脏上。

正如陶珩前不久刚说的话，陈术正是会刨根问底，不愿意相信绝对准确的数据，即使是浪费时间，也要亲自查看情况的人。

【得了，你说的人不就来了，看来人类还是很聪明的，现在你有办法了吗？111？回个话？】

“先别吵，我在思考，呼。”陶珩的后背僵直，他不能回头，同样不能离开。

但如何糊弄过去？

对，陶珩没有在思考如何躲避陈术，将大脑用在如何编造谎话上。

“你是……”

隔着镂空的架子，陈术缓缓伸手，同一时间，[网络]在大脑里尖叫。

今天估计是陶珩的水逆日，怎么也逃不过被发现的风险。

没办法了，认命了。

学会认命也是成为人类的第一步。

陶珩闭上双眼，迎接他的，不是搭在肩膀上的手，而是狂奔的豆豆。

“汪汪！汪汪汪！”

主人，主人我来救驾了，快把我的主人放出去！

“汪？”

欸，原来什么事都没有吗？

小狗方才撞来撞去，工作人员只好将其按压住。

豆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逃出，第一时间冲过来找人。

摇晃着小尾巴，一副黏人的模样。

【是好狗狗，是好狗狗，我们的好狗狗来了！】

陶珩蹲下身，抚摸小狗的脑袋，豆豆见状高兴坏了，兴奋到吐起舌头，在地上滚了一圈，露出最柔软也是最温暖的肚皮。

那四脚朝天的动作似乎在说：“快摸吧，快摸摸狗狗。”

其他人见状也不免感慨，捂嘴轻笑道：“豆豆之前都不亲近人的，没想到这么喜欢你，看来你是个好人咯。”

得出此结论的理由毫不作假，豆豆能洞察谁是好人，对污染物更是愤世嫉俗。

能够被小狗喜爱的，又怎么会是坏人？

小插曲同样让陈术缩回手，正巧陶文靖在后面喊他，他也就此作罢，转身选择离开。

陶珩松了一口气，他的伪装计划再次成功，今后，他也要努力融入社会，争取做一名普通人。

【呵呵呵，普通人可不会完全免疫[记忆]的异能，得了吧你，你永远都普通不了。】

【光你这张脸就不行。】

危机解除，[网络]又变回嘴贱的模样。

陶珩平安度过接下来的步骤，平静的模样令工作人员摸不着头脑，试探着开口。

“你还记得吗？”

“啊？什么？什么？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陶珩伪装成傻乎乎的样子，摇头晃脑时，手掌搭在机器上，将特殊处理局的机密全面拷贝走，大摇大摆离开此处。

临走前，陶珩还特地回头张望，向陶文靖挥了挥手。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再见了，拜拜。”

工作人员匆忙的模样被尽收眼底，陶珩感慨着人间百态，最后才踏入黑暗中。

冷清的街道上，青年微微弯着腰，在夜色中盘点自己战果。

详细的值班表，巡逻表，还有锁定的污染物……

有了这些，陶珩这辈子都不会和处理局的人撞上。

“哈，不过越来越冷了啊。”冷空气下，呼出一缕稀薄的烟雾，在空中散开。

陶珩打着哆嗦，抱怨昼夜温差过大，倘若是污染物让天气多变，他肯定要亲口把对方吃掉。

[吞噬]可是不抗冻的，[吞噬]更喜欢温暖太阳。

“大概十一点半回去，那个点宿舍关门了，该怎么回去呢，唔，要不就——”

瞥了眼亮起的手机，陶珩起了爬墙的念头，他特地把钥匙塞到小阳台的花盆里，正是为了晚归带来的麻烦。

但话音未落，身后倏地响起一道声音。

“既然没有地方去，要不和我一起走？如何？我一向乐于助人”

男人以从容的语气接话，令陶珩全身如触电般抖动，最后僵持在原地。

如果陶珩没有听错的话，那声音应该属于顾文莳。

不，他根本不可能听错。

今天是乐于助人版！

顾文莳：(^^)，没地方去？那和我一起走吧！

[网络]：这个世界凶险万分！

在处理局三进三出，档案判定为无关联的陶珩：哪有什么凶险。

陶珩：（伸手）

陈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响应）

陶珩：（缩回）

陈术：？

陶珩：（伸手）

陈术：（响应）

陶珩：（缩回）

陈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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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乐于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