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君少黎听到柳书执这样说，察觉到他话里有别的意思，沉吟片刻后他道：“那只朱雀也是天生盲眼？”

“是。”柳书执开口，语气平静，因为他早已对眼盲二字心如止水。他意识到君少黎还在看他，于是换了一种语气，轻松道：“身为武神一直依靠法器可不行，现在随时随地调动灵力，是我的修行，也是我的历练。”

“你倒是看的开。”君少黎摇摇头，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他尊重柳书执的决定。

“谢谢。”柳书执突然开口，君少黎不解：“你是在谢我吗？因为刚才？”

“是。”柳书执难得主动朝君少黎露出笑容，君少黎尊重他的想法，他觉得很开心。

“没什么可谢的，若那是我的东西，不论对方有何苦衷，我都会与他开战。”君少黎道：“就算最后我还是会把东西送他，我也要让对方知道，我给的他才能拿，不给他的，他不能觊觎。”

柳书执蓦然感觉到一股霸气荡漾在君少黎周身，他想了想，问对方：“可我们是武神，武神的职责是维护和平，不是吗？”

“和平有很多种方法。”君少黎对武神二字毫不在意：“况且这个武神我也不是非做不可，神中亦有连魔都不如的，由此可知，神魔都是一念之差。”

虽然君少黎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柳书执并不认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有了武神之名，有了与之匹配的能力，就应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他正欲反驳君少黎，一道淡蓝色的身影映入他们的视线之中，君少黎看着这道身影，出声提醒柳书执：“姬玉来了。”

伴随着飘在空中的这句话，柳书执和背着箩筐的姬玉打了个照面。

姬玉看到了君少黎与柳书执，先是一愣，随后扬起了笑容：“君公子，你又回来了，你朋友中的符咒解除了吗？”

“解除了。”君少黎道：“不过我这朋友还有别的病想找您，所以我就亲自带他过来了。”

柳书执听到君少黎说他是朋友，心情不由自主好了几分，想起很快就能解除一直以来夺魂珠对他造成的困扰，他更加激动：“姬大夫，是您的师妹阿萝叫我来找您的，我身体里有一颗夺魂珠，还望您能帮忙取出来。”

“夺魂珠？”听到夺魂珠三个字，姬玉十分惊讶：“你怎么会中夺魂珠？这可是十分恶毒的诅咒。”

“为什么这么说？”君少黎好奇，他以为柳书执只是有旧疾在身，没想到他竟然是中了诅咒。

姬玉道：“夺魂珠会让吃下它的人爱上第一个叫出他名字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人神魔妖，都会让人控制不住身体和情感，没有自由可言，这岂不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之一？”

“竟然是这样？”君少黎忍不住又看了柳书执几眼，柳书执现在正不由自主爱上了一个人，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那个给你下药的人是谁？”

“君公子，我想你还是别问了。”姬玉站出来替柳书执解围：“这位公子想要解除夺魂珠，说明对方是强迫与他的。公子，我这就替你解除夺魂珠，跟我来。”

姬玉向山洞里走去，流水线和君少黎互看一眼，随后跟在姬玉身后。

山洞尽头很宽阔，几乎有人类宫殿那么大，洞里有夜明珠照亮，连黑暗都驱逐出去了。

朱雀见到姬玉回来，高兴地扇了扇翅膀：“姬大夫，你可算回来了……”他话还没说完，见到了紧随其后的柳书执和君少黎，语气瞬间变冷：“你们怎么跟进来了？难道你们想要反悔？”

姬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能预料到暴脾气的朱雀和他们可能有些不愉快，因此道：“这二位是我的病人，来找我治病的，我需要这个山洞做屏障。”

柳书执以为朱雀不会同意，正想好言劝说对方，朱雀却已经挪开爪子让步了：“没问题，姬大夫，您慢慢看病，我带着我儿在外面守着。”

一大一小两只大鸟离开，山洞瞬间变得宽阔许多。姬玉招呼柳书执躺在鸟窝上，柳书执照做，歪着头仰面看着姬玉和君少黎，好奇道：“朱雀为何这么听你的话？”

姬玉道：“万物有灵，它知道我救了他，自然听我的话。”

她伸出手悬在柳书执身体上方缓慢移动，手掌停在柳书执腹下灵田处：“在这儿……柳公子，麻烦你把上衣脱了。”

“……好。”

柳书执开始解腰带，三层衣衫随着他的动作滑在身体两侧，露出了常年不见光的雪白肌肤，劲瘦有力的腰出现在眼前，君少黎紧盯着柳书执的腰，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柳书执察觉到君少黎的目光下意识想挡住腰身，却被姬玉拦住：“别动，我要开始取珠了。”

柳书执这才直挺挺地躺在原处，姬玉盘腿坐在柳书执身侧，手中掐诀，一股强大的光芒将三人盖住。

柳书执闭上眼睛，只觉得灵田处逐渐发热，热度凝聚在一点，随即好像孕妇生产一般撕裂的疼痛，他意识到夺魂珠要离开他的躯体了，姬玉的声音回荡在周围：“用力，用力。”

柳书执咬牙坚持，头上已经冒了汗，攥紧拳头，手上青筋暴起。姬玉头上也冒出了细汗，看着柳书执腰腹中冒出尖来的夺魂珠，脸上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马上就好了。”

就在姬玉和君少黎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夺魂珠突然冒出一股巨大的光芒，将三人全部笼罩在一起。

君少黎再度睁开眼睛，发现他和姬玉漂浮在半空中，而他们脚下的土地上有一片村庄，村庄里有两个孩子在村口玩，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天上的二人。

君少黎没看到了柳书执，扭头问姬玉：“姬大夫，柳书执呢？”

姬玉指了指下面玩土的小孩之一：“那就是柳公子。”

君少黎道：“怎么会这样？不是取珠吗？他怎么会……这是幻境？”

姬玉点点头：“没错，就是幻境。”她叹了口气，有些懊恼：“我以为那么顺利，不会出现幻境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君少黎追问。

姬玉道：“夺魂珠产生的副作用，会使当事者陷入幻境中，只有当事人自己将夺魂珠联系的那个人杀死，幻境才能结束。”

君少黎抓住了重点：“意思是，我们能看到是谁给柳书执吃下了夺魂珠？”

姬玉道：“没错。”

幻境中的时间过的飞快，童年模样的柳书执和身旁的玩伴一起长大，两人的父母皆被妖物杀死，二人含泪埋葬父母，相约学好法术，为父母报仇。

柳书执拜访道一位隐居高人，和对方学了三年术法，而那个人也学的一身本领，二人成年后再度相会。

君少黎站在半空，看着柳书执对面那张模糊的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完全看不清这张脸。”

姬玉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只要柳公子能够杀掉他，其他的并不重要。”

柳书执看着长大后的伙伴很高兴，两人一起游历山川，终于找到了当年杀害父母的妖怪，可惜对方妖力太强，他们两个根本不是对手，甚至搭上这辈子也打不过它们。

两个青年顿时绝望不已，这时候有另一只妖怪相与他们做交易，用两人的**凡胎换取无尽的力量，代价是他们也会变成妖，再也做不了人。

柳书执绝不同意，拉着伙伴离开。他们在树林中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柳书执却发现伙伴不见了。

他的心怦怦直跳，带着一股莫名的恐惧返回了妖怪的老巢，迎接他的是两只妖怪的尸体，以及完全变成了妖怪模样，神志不清的伙伴。

在这一刻，君少黎终于看到了对方的样貌，竟然与他自己一模一样，同样的眼眸，同样的表情，姬玉同样感到意外，她仔细看了看君少黎，又去看那个妖怪，绞尽脑汁只问出一句话：“君公子，你没有孪生兄弟吧？”

君少黎当然没有。

“这，是我？”君少黎不敢置信，给柳书执喂夺魂珠的人竟然是他，姬玉告诉他，只有强迫别人爱他的时候，才会做出喂对方夺魂珠这种事，那身为凡人的他究竟和柳书执之间发生了什么？

柳书执同样不敢相信，他看着眼前的君少黎，后退几步：“怎么会这样？少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君少黎”露出一个熟悉又悲伤的表情：“为什么？因为它们杀了我的父母，我也要杀了它们报仇！”

“可是这代价太大了。”柳书执眼中闪过泪光：“你再也不能成为人了。”

“那又怎么样？妖和人又有什么分别？只要能报仇，你管我用什么方法？”

“君少黎”双眼通红，脸上的表情完全扭曲：“你不是除妖师吗？那你来杀我啊？”

柳书执握紧了手里的长弓，却没有动。“君少黎”继续刺激他，他伸出长满倒刺的爪子用力一吸，抓来了在树林中过路的旅人，随后轻轻一捏，一家三口惨遭杀害，柳书执面前多了三具尸体，柳书执瞪大眼睛，身体颤抖起来。

“还不动手是吗？那就再来。”他竟然又抓来了一群百姓，一脚将他们踩成肉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让柳书执瞳孔放大，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姬玉有些紧张：“柳公子为什么不砍？他只要砍下去，幻境就能结束了。”

君少黎很确定：“他一定会砍下去的。”

柳书执是天界武神，除妖是他的职责，为了无辜的百姓，他也一定会杀了这只妖怪的。

柳书执还是没有动手。

“怎么回事？”姬玉本来安心下来，可是看见下面的场景，她又紧张起来：“如果不能砍下去，我们都会被困在幻境里，再也出不去了。”

君少黎不知道为什么柳书执没有砍下去，柳书执望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望着如今不知是人还是妖的伙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我不会杀你的。”柳书执将弓抛在地上：“君少黎绝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我知道这是一场幻境，既然是幻境，我想任性一回。”

君少黎听着柳书执的话，眼中满是惊讶，就在柳书执说完的一瞬间，幻境忽然碎成无数碎片，他们又重新身处在山洞中。

柳书执睁开眼，看到的是君少黎紧盯着他的目光，那样深邃，带着探究与野兽对猎物般的侵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