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看的分明。赵娜娜对宋梨的评价很公正，她确实学习能力极强，又勤恳努力，态度谦和，短短一段时日就让秘书室的人接纳了她。

可，总有一种违和的感觉，让他无法形容。

诚然江氏是顶尖的企业，可宋梨也是顶尖的人才。再加上林教授的引荐，她想去名企并无困难。

可为什么是江氏？为什么是秘书室？

江景衍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是一个什么心态，若是以前，他不会追问这些。对方只需要出色的完成任务即可，缘由为何并不重要。

可放在宋梨身上，他觉得这个缘由，重要。

“啊？”宋梨没想到这个话题转的这么快。

“因为你啊。”她似乎是想都没想，一个标准答案就脱口而出。只是话说完，似乎有种“这么简单的答案不需要解释”的姿态，又安静的如小兔子一般。

江景衍心头一震。

这个答案他没有想过，不，不能说没想过，只能说是在他合情合理的设想下被避开了。但如今，陡然撞到他的视线当中，他却有些没准备好。

“嗯？为什么是因为我？”

江景衍偏头，靠近了她两分，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但与那日不同的是，今日还混了些酒香，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只是，他并没有来得及去想。

“江总，”姜成停下车，喊了一声。

江景衍觉得，自己恐怕得收回之前对姜成的评价。他似乎也不是那么有眼力劲，但是想到这，又是一愣。

果然是喝多了，怎么就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扶着宋梨到后车座，“送她回公寓吧。”那是江氏为员工，哪怕是实习生置办的公寓，就在公司不远处。

“好的，”姜成本来想接过宋梨，但却发现完全用不着他。江景衍小心将宋梨放在座椅上，还给她系上安全带。

那动作，只能用“温柔”二字来形容。可是这两个字，向来是与他英明神武的老板没什么关系啊，怎么想怎么违和。

江景衍看着宋梨眼神朦胧，有些睡意的模样，也知道刚才的问题是没法继续下去了。毕竟车前座还有司机和姜成在。

一路上，宋梨都还是挺安静的，直到中途偏头一倒，靠在了江景衍的肩膀。

如果只是靠在上面也就罢了，江景衍还能以绅士风度安慰自己，不去动她。可偏偏这小姑娘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车里本来就安静，这一两句呓语让人难以忽视。

“唔，有点香。”

宋梨的意识并不是完全朦胧的，她知晓身边便是九重天上高不可攀的神君。只是难得下界，倒真不想顾忌那么多。

心头只是在想着，据说神君诞生于雪原，原型似乎是青莲？所以，这好闻的味道是那莲香吗？

这一句“有点香”，让江景衍和姜成都是一僵。

江景衍有些被哽住了，本来轻柔的动作加了两分力道，将宋梨的小脸小心的推到另一侧。

而姜成却一副“听到了老板的秘密，但我需要维持职业素养”的神情，愈描愈黑的开口，“师傅，不如我们放首歌吧。”

师傅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憨憨的开口，“好好，那我放首歌。”

还好师傅没慌，把平日里比较激昂的歌曲都给换掉，播了一首轻柔的纯音乐，让原本就有些疲惫的宋梨彻底睡了过去。

---

晚宴过去了三天，赵娜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今年三十四岁了，和丈夫也一直没刻意避着，所以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或者丈夫身体有些不好，但她看得开，也不强求。

没想到这个孩子就这样意外的来了。

她刚知道的时候自然是狂喜，和丈夫分享这个消息，给亲戚朋友们报喜。等情绪缓和过来，又想起，她也得给江总汇报。

不想也没事，仔细一想，赵娜娜才越觉得庆幸。好在那天晚上，她没有执意替宋梨挡酒，甚至是宋梨帮她挡了。

这是巧合吗？赵娜娜内心觉得有些神奇。可不是巧合又能是什么？难不成还有人能比她自己更早知道她的身孕？

不管怎么样，宋梨是帮了她，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这份情她记着了。

仔细想想，刚好有件事，她或许可以作为报答。

当天晚上，赵娜娜就将怀孕的事情给江景衍汇报了，甚至还收到了一个不小的红包，让她狠狠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她也如计划踏进了总裁办公室。

“你要推荐宋梨去巴黎？”

江氏与法国富尔集团有一个重要的合作，已经筹备了一年。期间，江景衍亲自飞往法国三趟，才基本把合作敲定下来。

这次算是今年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主要是为了签合同和举行签约仪式。

赵娜娜作为这个旅游项目的行政牵头人，原本是要陪同一起前往法国的。但如今却有了变数。

“是的，”或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赵娜娜目光清明，面色红润，似乎半点也没有因为可能不能去巴黎而感到不愉。

“秘书室其他同事都在负责着其他项目，原本就对这个项目并不熟悉，也难以临时脱身；其次，这次主要是赴法国签约，流程上并不繁杂，我相信凭宋梨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

江景衍并没有立即开口。

这次的签约确实并不复杂，如果赵娜娜临时有事难以出行，他只带上姜成也并没有任何问题。

但对于带上宋梨这个提议，他奇异的发觉自己并不讨厌。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赵娜娜愿意卖宋梨这个人情，但这并不重要。

“好，那就带上宋梨。”

赵娜娜眼中闪过喜色，“谢谢江总。”

当赵娜娜找到宋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宋梨似乎还有些状态之外。

“你是说，江总要带我和姜成两个人去巴黎出差？”

其实宋梨早就从秘书室资料中知道这次巴黎之行，也是她计划中当去的。原本她计划是主动和江景衍提出试试看，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用这么严肃，”赵娜娜难得放松了两分，和平时偏严厉的形象全然不同，“这次是因为我有了身孕，不方便出行，所以才拜托你的。”

宋梨微怔，笑道，“恭喜娜姐。”

赵娜娜拍拍她的手，“这次姜成会负责主要的事务，你就当时开开眼界，我记得你简历上提到过，你会法语？那你正好可以充当一下翻译，”

“巴黎现在的天气很不错，有几处购物街都很值得去，还有法国那些化妆品，直接背回来可比在国内买便宜多了......”

赵娜娜似乎一下子就进入了状态，给宋梨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宋梨却有些微微出神，和江景衍去法国出差，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想法呢？

那天醉酒，她并不算真的醉。到达公寓以后，江景衍送她上楼，她其实在睡了一会后清醒了不少，但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最后，江景衍目送她进了房门，便转身就走，也不知道她最后那句晚安，到底有没有入他的耳。

宋梨看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微微有些失神。

接下来的巴黎之旅，确实如宋梨想的那般。新奇的建筑、语言和服装，都让她难以忘怀。

或许是江景衍早有交代，姜成确实包办了一系列事务，宋梨就像是个搭便车的小尾巴，一路上只需要跟着吃吃喝喝、偶然参加一下商谈。

最重要的签约仪式，听说竟然是在月光女神号邮轮上举办，当日除了富尔集团的总裁一家，还有不少商界名流和记者。

只是可惜的是，宋梨注定是没有办法参加了。

因为这天是月圆之夜。

当月光刚洒下来的时候，签约仪式正式开始。

“江氏是一流的企业，而江先生无疑是最佳的合作者，我们非常期待富尔集团与江氏在华国和法国共同开发九大旅游项目。”

富尔先生对着媒体笑意盈盈，和江景衍一同在合同上签字。

霎时间各种闪光灯亮起，各种法语甚至英语混杂铺面而来。对于法国顶级财团和华国神秘富豪的签约，所有人都充满了好奇。

可是江景衍却显得有两分心不在焉。

今晚才是这次巴黎之行的重头戏，可偏偏宋梨却生病了。她生病也就罢了，仅仅在晚宴前提早两个小时通知了姜成。

她甚至，都没有主动和自己说。

到底是怎么生病了？病的严重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尽管姜成转述了宋梨的话，但江景衍却并不那么信服。眼前仿佛都能浮现那女孩明明脸色苍白却倔强的强撑着的模样。

明明身处喧闹的邮轮，明明还有这么多记者在眼前，但他发觉自己的周围似乎都是安静的，融不进现场热闹的氛围。

“江？”富尔总裁主动走过来，“可是有什么问题？”

富尔总裁见姜成挡在了记者前面，而江景衍似乎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难不成是合作有什么问题？还是华国那边出了事？

江景衍回神，扯出一抹笑容，“不，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犹疑了一下，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他其实该留在这里主持大局，然后派个人到酒店房间去看看。

派姜成去也行，他身边还有富尔总裁安排的司机。

可是，想到这些方案，他却不觉得畅快，有个结始终还没有解开。